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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東洋列國考

  • 東西洋考
  • 張燮
  • 8309字
  • 2015-11-27 14:51:00

呂宋

呂宋在東海中初為小國而后寖大【《吾學(xué)編》曰:產(chǎn)黃金以故。亦富厚人,質(zhì)樸,不喜爭訟。】

永樂三年(),國王遣其臣隔察老來朝,并貢方物。其地去漳為近,故賈舶多往。

有佛郎機(jī)者自稱干系蠟國,從大西來,亦與呂宋互市。酋私相語曰:彼可取而代也。因上黃金為呂宋王壽,乞地如牛皮大蓋屋。王信而許之。佛郎機(jī)乃取牛皮,剪而相續(xù)之,以為四圍。乞地稱是王難之,然重失信逺夷,竟予地,月征稅如所部法。佛郎機(jī)既得地筑城、營室、列銃、刀盾甚具,久之圍呂宋,殺其王,逐其民入山,而呂宋遂為佛郎機(jī)有矣。

干系蠟國王遣酋來鎮(zhèn),數(shù)歳一更易。今華人之販呂宋者,乃販佛郎機(jī)者也。

華人既多詣呂宋,往往久住不歸,名為壓冬,聚居澗內(nèi)為生活,漸至數(shù)萬,間有削發(fā),長子孫者。

萬厯二十一年()八月,酋郎雷氏敝里系朥征美洛居役,諸流寓二百五十人充兵助戰(zhàn)。

【《政和堂集》曰:髙肖為把總,魏惟秀、楊安頓、潘和五、洪亨五為哨官,鄲振岳為通事,郭惟太等為兵。】

夷人偃息臥船上,使華人日夜駕船,稍倦,輙棰之,或刺殺苦毒備嘗。潘和五等謀曰:叛死、棰死、刺死、等死耳。不然亦且戰(zhàn)死,不若殺酋以泄吾忿,勝則揚帆故鄉(xiāng),即不勝,死未晩也。議既定,夜半入臥內(nèi),刺酋,持酋頭大呼,夷人驚起,不知所為,悉被刄,或落水死,和五等悉獲金寶兵器,駕其船以歸,失路之廣南,為交酋所掠,獨郭惟太等三十二人走,免附舟返舍,酋既死,子郎雷貓吝擁兵駐朔霧,馳回代立,為酋,遣僧來訴。明年閩撫遣賈舶,招回久住呂宋華人,酋為給糧以歸,致書及詞,重訴父寃。

【呂宋嗣王具文一遒,用金篋封識,另小書,用紅羅包裹,付賈舶攜來。

內(nèi)稱郎雷氏,敝里系朥是貓吝爺氏,奉干系蠟國主命,鎮(zhèn)守東洋,呂宋等處,蒙差官來探日本消息,招回唐人。日本近雖稱兵入境,然彼國有征伐之兵,敝國有備御之固,況日本熟知敝國士卒精壯,遇敵無不爭鋒,何足以懼。前軰回唐人,系是久住不安生理,今之軰者,因敝國狹窄,米谷稀少,糧食不給,別無他端。伏望尊慈,鑒察其被害戰(zhàn)船,乞追軍器、金銀、寶貝,并究殺父之人,償命以警后人、以正法紀(jì)。從兄巴禮于舊年十月駕船往貴省,奔訴父寃,萬里懸情,惟冀秉公嚴(yán)追究治。

從兄巴禮厚遣,歸國感佩圖報,又訴詞一紙為辯,明父寃事:縁父守國欲討美洛居時,有澗內(nèi)唐民愿充助敵者二百五十人,自備行糧,立功給賞,時父與兵同船間駕到交逸地方,有佛郎人與唐兵言競,父責(zé)番人,吊在船桅懲戒。原船裝載金銀莫計,同船番目,各帶寶貝銀錢數(shù),多船進(jìn)合萬門灣泊,父令唐人牽罟捕魚共烹而食,臥至半夜,唐人心貪財寳,陰謀不軌,將父并番目四十余命,盡行殺死,僅存巴禮書記二人報息,將本船寶貝駕逃。

仆時奉命帶兵駐札朔霧各屬間變,共議報寃,將城內(nèi)舊澗拆卸;仆聞訃回國,勸諭不許生端報怨,復(fù)議設(shè)新澗城外,慮及番兵橫為擾害,著頭目四人,逐日在澗看守,以便唐人生理,不想起蓋未完,而日本報警,番目思見澗地接邇城郭,兼之唐人每有交通之情,恐招蕭墻之禍,再議移澗,此非本心,革回唐人每船給米五十包資助,想來人必能道其詳者,激切含寃,伏望作主,轉(zhuǎn)逹施行。】

閩撫許孚逺,具疏以聞:

【許中丞疏畧曰:我民往販呂宋,中多無頼之徒,因而流落彼地,不下萬人。

畨酋筑蓋鋪含,聚札一街,名為澗,內(nèi)受彼節(jié)制,己非一日。去秋,彼酋抽取我民二百余人為兵,刑殺慘急,遂致激成此變。

夫以番夷、豺狼之性,輕動干戈,不戢自焚,固其自取而殺其酋長,奪其寳貨逃之交南,我民狠毒,亦已甚矣。】

檄兩廣督臣,以禮遣僧歸國,置惟太等于理。潘和五竟留交夷,不敢還。

夷人故奴視華人,征賦溢格,稍不得當(dāng),呵辱無已。時犯者即嚴(yán)置以法自茲釁既結(jié)疑貳日深夷益虜使我矣。

其后又有機(jī)易山之事,自采金中貴蠆尾四,出一妄男子張嶷更為新奇。

其說上疏曰:呂宋有機(jī)易山,其上金豆自生,遣人采取之,可得巨萬。無禁有詔下閩,廷臣力言其謬,不報。閩當(dāng)事持之,乃遣海澄丞王時和及百戶干一成往勘其地。

夷初聞使至,大駭。

諸華人流寓者,見酋,言華無他,特奸人橫生事端,今遣使者來按茲土,使奸人自窮,便于還報耳。

酋意稍解,令夷僧散花道旁,迎使者。

諸流寓先結(jié)蓬席為廠,如公署狀。

酋盛陳兵衛(wèi)邀丞入,亦為丞設(shè)食,然氣豪甚。問丞曰:汝華言開山,山各有主,安得開也?且金豆是何樹生來?

丞無以對,數(shù)目嶷。

嶷云:此地皆金,不必問豆所自。

蓋嶷欲借朝命臨之,襲破其國耳,至是不敢顯言。

夷人皆大笑,酋留,嶷欲兵之,諸流寓苦解,俾歸,為戮于司寇,乃釋,令登舟。時三十年四月也。

丞歸,病〈忄委〉死。嶷以奏事不實,坐誅傳首海外。

然夷竟疑中國有啟疆意,益暴虐諸流寓。諸流寓無頼者,聲言今日之事汝為政,一旦天兵下海門,汝軰寕為石人乎?語稍稍傳布,夷益疑。

明年,夷遂決計謀殺諸流寓,詭言將征他國,凡華人寸鐡,輙厚售之,即切肉小刀,價至數(shù)錢。華人利其直,輙聽鬻去,家家無復(fù)寸鐡,乃約日勒點名籍,分三百人為一院,入即殺之,事稍露,諸流寓乃糾眾走菜園,屯聚為亂,八月朔日,夷兵大起攻菜園,死傷無數(shù)。次日聚大侖山,揭竿應(yīng)敵,夷亦少挫,酋旋悔禍,遣人請和,華人慮其誘我,撲殺彼使,夷怒設(shè)伏城旁。初三日,華人在大侖山饑甚,不得食,冒死攻城,夷人伏發(fā),燃銅銳擊殺華人萬余,華人大潰,或逃散餓死山谷間,橫尸相枕,計指二萬五千人,存者三百口而已。

是役倉徨無主盟,又糧與刄俱乏,故搏手困,窮膏涂逺,嶼華人在大侖。時風(fēng)雨大作,人立雨中,夜半望見長天有光烱爍,大地震動,每驚,突自相觸殺。夷乗其斃而屠之。

是月漳亦大水漂沒,萬家受禍,同時陽九之均厄也。

后夷酋下令招撫,其所掠華人貨,悉封識貯庫中,移書閩當(dāng)事,俾諸戚屬往領(lǐng)。明年賈舶乃稍稍去,奸商黃某者與酋善輙,冒領(lǐng)他貨,稱為某子甲姻黨,捆載干沒云。

三十三年(),有詔遣商往諭呂宋,無開事端,至是禍良已留者,又成聚矣。

佛郎機(jī),身長七尺,眼如貓,嘴如鷹,面如白灰,須密卷如烏紗,而發(fā)近赤。其僧擁重權(quán),國有大故,則酋就僧為謀。主人論。死者,僧誦經(jīng),勸之首,肯然后行刑。

【中罪用拘,輕拘一足,重則拘兩足。】

婦女歳時詣寺讖悔,有陰事輙密向僧自輸,僧為說法,鞭之?dāng)?shù)十,忍痛不敢言。夜留宿寺中,聽僧意所指畫,唯唯而已。婚姻父母不能定,惟僧所決之。人死貯以布囊,就寺以葬,所畜財產(chǎn),半入僧室矣。

先是呂宋國王兄弟勇甚,既為佛郎機(jī)所戕輙祟于國國人每值死日夷僧為摽牛厭之摽牛者柵木為場置牛數(shù)十頭于中環(huán)射之牛叫擲死以此逐鬼云性婪甚靡國不至至則謀襲人呂宋滿刺加遂至易社,在呂宋者,初嘗攻破婆羅,婆羅放藥水毒殺之,故奔呂宋。其在中國香山盤據(jù),為日已久,今則馬非馬、驢非驢。儼然金城雄其澚中矣。

【《廣東通志書》曰:佛郎機(jī)素不通中國。

正徳十二年駕大舶突至廣州澚口,銃聲如雷,以進(jìn)貢為名,撫按查無《會典》舊例,不行,乃退泊東筦南頭,蓋房樹柵,恃火銃自固。御史邱道隆、何鰲前后具奏,皆言殘逆稱雄逐,其國主先年潛遣火者亞三,假充滿剌加使臣,風(fēng)飄到澚,往來窺伺熟我道途,畧買小兒烹而食之。近日滿剌加國王奏其奪國,讎殺等情,屠掠之禍,漸不可長,宜即驅(qū)逐,所造房屋、城寨、盡行拆毀。詔從之。海道副使,汪鋐帥兵至猶據(jù)險逆戰(zhàn)商人鑿舟用策乃悉擒之余皆遯去。

嘉靖中黨類更畨往來,私舶雜諸夷中為交易。首領(lǐng)人皆髙鼻白晳,廣人能辨識之。

方言謂:天為西羅,日為梭羅,風(fēng)為綿除,山為文池,真珠為亞思佛,玳瑁為實除奴牙,犀角為亞里髙佛,金為阿羅,銀為巴勞礁。】

形勝名跡

覆鼎山【其形似鼎倒覆,故名。上有野夷,巢居樹巔,射鳥獸,鮮食之。人跡不到。】

文武樓【逺望山容甚。偉故華人蒙以佳號。】

大侖山【華人與呂宋相攻時,屯聚于此。】

圭嶼【為其山與吾澄圭嶼相類,因襲今名。】

半邉山【望之半缺故名】

加溢城【初只一山夷人,以其要害地也。慮紅毛出沒,始筑城伏銃其內(nèi),賊至以銃擊之,蔽不敢窺,張嶷所稱機(jī)易山,想即加溢之訛耳。】

大湖 假港【即呂宋港口】

物產(chǎn)

金【永樂時充貢。奸人所捉影,而唱金豆之說也。】

銀錢【大者七錢五分、夷名黃幣峙;次三錢六分、夷名突唇;又次一錢八分、名羅料厘;小者九分、名黃料厘,俱自佛郎機(jī)攜來。】

子花【即吉貝花。】

蘇木【夷名巴朥居】

椰夷名【哥具】

交易

舟至,遣人馳,詣酋以幣為獻(xiàn),征稅頗多,網(wǎng)亦太密,我人往往留彼不返者,利其近,且成聚故也,釁隙而后,彼亦戒心于我,恐族類既繁,后復(fù)為亂,輙下令,每舶至人只二百為率,毋溢額,舶歸,所載回,必倍以四百,毋縮額,我人當(dāng)放舟時,多詭名充數(shù),聽其查核,中流輒逃,回彼土。【市名澗內(nèi),舊在城中,后既猜嫌,改設(shè)城外新澗。】

大港是東洋最先到處,彼中一大部落也。砌石為城,佛郎機(jī)以酋來鎮(zhèn),米谷繁盛,他產(chǎn)不過皮角之屬,未至港有筆架山。

南旺在大港,相連再過,為密雁,為雁塘,皆小小村落,所產(chǎn)皮角、子花。

玳瑁港,地勢轉(zhuǎn)入,故稱玳瑁。灣而表,山環(huán)其外,凡舟往呂宋,必望表而趨,故茲山推望鎮(zhèn)焉。灣名玳瑁,然玳瑁非其所出,所出蘇木耳。再進(jìn)為里銀,中邦是海中一片髙嶼。

呂蓬在呂宋之南,產(chǎn)螺〈蟲八〉。

磨荖央,在呂宋之后,產(chǎn)子花油、麻、椰子。

以寧,從文武樓,一葦可造。產(chǎn)只蘇木,其地有龍隠山,最大。

屋黨,亦名屋,同城郭森峙,夷酋屯聚糧食處所也。其咽喉名漢澤。

朔霧,俗名宿霧。佛郎機(jī)未據(jù),呂宋時,先聚彼中,與其國人相親好。佛郎機(jī)之破呂宋,朔霧人有力焉。佛郎機(jī)徳之,既奄有諸土率虜使其民獨與朔霧為婚,媾城戍,儼然一大酋,擁重兵守之,向歳呂宋王之子,求報父寃,自稱奉命駐札朔霧是也。所產(chǎn)蘇木子花海菜。

【以上俱呂宋屬國,佛郎機(jī)人主之者也。呂宋王如中國總兵,官巴禮如文吏;諸國酋,皆呂宋王所遣,偏禆為政。其間所在,各建禮拜寺,咸有巴禮,司彼夷化。諸國風(fēng)俗,與呂宋盡相類,故附列焉。】

蘇祿【髙藥】

蘇祿,在東南海中。

永樂十五年(),其國東王巴都葛叭答刺、西王巴都葛叭、蘇哩峒王巴都葛叭刺卜,各率其妻子、酋目來朝,并貢方物,賜王冠、服、金錢、錦幣、雜器,子女姻戚侍從,賞赍有差。

【《會典》曰:賜王紗帽、金箱、玉帶、钑花金帶、金蟒、龍衣、金銀錢紗、錦纻絲紗、羅器皿等物,王妃,冠服、銀紗、纻絲等物,余冠帶、衣服、諸物。】

三王者,東王為長,西王亞之,峒王又亞之。空國來,歸鱗次,闕下亦向化之篤也。還次徳州,東王以疾殂于驛亭,命有司營葬,更為文樹碑墓,道留其姬妾內(nèi)侍十人守墳,滿三載然后還國。遣使冊其子,都麻合,為蘇祿國東王。

十九年()遣使來貢。今賈舶到者,言其城據(jù)巉巗之巔,雅稱天險,疑是峒王所都。

佛郎機(jī)屢擁兵攻之,不能克。聚落不滿千家,山涂田瘠,間植粟、麥,民食沙糊、魚蝦、螺、蛤。

氣候半熱,男女短發(fā),纒皂縵、系小印布,煮海為鹽,釀?wù)釣榫疲幹駷椴迹瑫r從鮫室中探珠,滿袖自成生涯云。

形勝名跡

石﨑山【《一統(tǒng)志》曰:國以此山為保障。】

犀角 嶼珠池【入夜登髙望之,水面浮光。】

物產(chǎn)

真珠【《一統(tǒng)志》曰:色青白而圖,有至徑寸者。】

玳瑁【本朝充貢】

珠殻

片腦【本朝充貢】

番錫【本朝充貢】

降香【本朝充貢】

竹布【本朝充貢】

綿布【本朝充貢】

蓽茇【本朝充貢】

黃蠟【本朝充貢】

蘇木【本朝充貢】

豆蔲 鸚鵡

交易

舟至彼中,將貨盡數(shù)取去,夷人攜入彼國深處售之,或別販旁國,歸乃以夷貨償我。彼國值歳多珠時,商人得一巨珠,攜歸可享利數(shù)十倍。若夷人探珠獲少,則所償數(shù)亦倍蕭索,顧逢年何如耳。夷人慮我舟之不往也,每返棹輙留數(shù)人為質(zhì),以冀后日之重來,髙藥與蘇祿相近,出玳瑁。

貓里務(wù)【網(wǎng)巾礁老】

貓里務(wù),即合貓里國也。地小,土瘠,國中多山,山外大海,海饒魚蟲,人亦知耕稼。

永樂三年(),國王遣使,回回道奴馬髙,奉表來朝,并貢方物。

國于呂宋鄰壤,故與呂宋使者偕來。其后漸成沃土,俗亦近馴,故舶人為之。語曰:若要富,須往貓里務(wù),蓋小邦之善地也。

有網(wǎng)巾礁,老者數(shù)為盜,海上駕舟,用長橈,其末如瓠之裁半,虛中以盛水者,入水蕩舟,其行倍疾,望逺濤中,僅微茫數(shù)點,倐忽賊至,趨避不及,無脫者。

貓里務(wù)既重遭寇害,死亡數(shù)多,遂轉(zhuǎn)貧困。賈舶往者慮為賊所急,稍稍望別島以行。

形勝名跡

羅黃山【上有白石】

物產(chǎn)

蘇木 子花

交易

小國見華人舟,跫然以喜,不敢凌厲相加。故市法最平,礁老在海上行劫第,欲人之詣彼土也,舟往販者,每善待,蓋自藏其殺機(jī)焉。

沙瑤吶嗶啴【班隘】

沙瑤吶嗶啴,其地相連吶嗶啴,在海畔,沙瑤稍紆入山,隈皆呂宋一帶。第不屬佛郎機(jī)部署。

男女畜發(fā)椎結(jié),衣服無內(nèi)外,領(lǐng)或用布丈余抄折。男子多襲以二三重,婦人一襲而止。男著皮履,婦人乃卻跣足。足極細(xì)潤耳。皆穿大孔令可容極重。金錈衣服即錦綺,或甚奇細(xì)之布必剪破服之以衣服多為富。

字亦用紙筆,第畫不可辨。

筑板為城,豎木覆茅為宮。拜,則兩手和南,伸身,直伏,跪屈足而俯,兩手支地。人多奉佛,在處禮拜寺甚伙。凡入寺者將死,堆柴坐其上,自下焚之。

男女之禁甚嚴(yán),夫行在前,其妻與人嘲笑,夫徑刄其妻,所嘲笑之人亦不敢逃,聽其刺割。

盜不問大小,輙論死。

其人愿到家與妻子別輙,聽去,及期,妻子自送詣酋,酋令架髙棚,登棚自剖其腹。

孕婦以水灌之,仍用水滌所生子。置子水中生而與水習(xí)矣。

又有班隘者,即蚊罩山。山甚奇,往往有仙人出沒,山頭火光,日夜不斷,故亦名火山,險巇倍常,人跡罕到,其上極至半山而止,人皆扁頭赤身,亦佛郎機(jī)號令所不到處也。

形勝

海山

物產(chǎn)

蘇木 子花

交易

僻土無他長物,我舟往販,所攜亦僅磁器、鍋釜之類,極重。至布疋然竟少許不能多也。舟至,詣酋亦有微贈,交易樸直。

美洛居

美洛居俗,訛為米六合。東海中稍蕃富之國也。

酋出威儀甚備,所部合掌伏道旁。男子削發(fā),女乃椎結(jié)腦后。嫁女,多市中國盛酒器,圖飾其外,富家至數(shù)十百枚,以示豪侈。燕會設(shè)二大盆,盛酒置坐隅,人手一器,酌而飲之。長大者,起為夷舞,年少環(huán)列旁視,遜不敢登場也。

先是佛郎機(jī)來攻,國人狼籍請降,赦其酋,令守舊,為政于國,歳輸丁香若干,不設(shè)兵戍,令彼國自為守。

和蘭既辀張海外,無安頓處,忽舟師直搗城下,虜其酋語曰:若善事吾,吾為若主,殊勝白頸。【佛郎機(jī)人皆白頸故云】酋唯唯,又禆理國事如故。佛郎機(jī)聞之,怒曰:悔不殺奴,污吾刄,奴故反耶?亟治兵征美洛居,驅(qū)澗內(nèi)華人,命當(dāng)一隊刑法酷急。華人中途殺夷王,駕其舟遯歸,事具呂宋考王子,自朔霧馳還呂宋,嗣立為王,飲恨久之,益出兵,竟父所志。

紅夷雖主美洛,每一二載大眾輙返國。既去復(fù)來。呂宋王兵抵境外,值紅夷空國,言返斬關(guān)以入,遂殺美洛居酋,立所親信主之,紅夷繼至,復(fù)破呂宋酋,逐之去,更立美洛居酋子為嗣,自是每歲征斗,遞為勝負(fù),華人某者流寓彼中,慧而黠,有口辨,游說兩國間分萬老髙山,山半為界,山北屬和蘭,而山南屬佛郎機(jī),各罷兵,并雄茲土。

形勝

萬老髙【即兩國分界處】

香山【雨后,香墮,沿流滿山,采拾不了,故常帶沙泥之色,王每檄致之,委積充棟,以待他壤之售,民間直取余耳。】

物產(chǎn)

丁香【東洋僅產(chǎn)于美洛居。夷人用以辟邪曰:多置此,則國有王氣,故二夷之所必爭】

交易

向時舟所攜貨,有為紅毛夷所特需者,倘遇佛郎機(jī)必怒,謂此舟非關(guān)我,車來直是和蘭接濟(jì),將貨掠去,且橫殺人,故必緘固甚密,不令得見,若紅毛人見有佛郎機(jī)所需貨,怒亦如之,解紛之后,稍息睚眥然,一淵兩蛟,商彼者亦難矣。

文萊

文萊,即婆羅國,東洋盡處。西洋所自起也。

唐總章二年。王旃逹缽,遣使者與環(huán)王使者偕朝,自后久絶。

永樂四年。遣其臣,勿黎哥,來朝并貢方物,賜王及妃文綺。

俗傳今國王為閩人,隨鄭和征此,留鎮(zhèn)其地,故王府旁舊有中國碑,先年曽為佛郎機(jī)所逐,國人走山谷中,放藥水流出,毒死佛郎機(jī)無數(shù),佛郎機(jī)遂奔呂宋。

其地故有一石城、一木城,后折石城于長腰嶼,筑岸閉潮,今所遺者,木城耳。

王削發(fā)、裹金繡巾,腰佩雙劎,出自歩行,從者二百余軰。其親屬,稱邦奇蘭,貴重與王相亞。王有金印一枚,重十六兩,印上篆文作獸形一只。云是永樂間所賜者,夷人婚娶,請印印背上,恐或假寵中國,以哃喝其部落,非果鑄自上方也。

入禮拜寺,每祭用犧。

《吾學(xué)編》云:人多念佛,素食。【惡殺】

民間不得食豬肉,食豬肉者,論死。此地有毛思畨,在處行刼,所得人貨,中分與王。

形勝名跡

圣山【夷人自號此山為天下第一山。按于闐國北境通圣山,人跡罕到,此沿其名耳。】

長腰嶼 毛文蠟 鯉魚塘

浮納招廟【神為。國初時,押工總管直庫三人,陣亡,合葬于此。因廟食其地,賈舶到,必屠牛烹雞,并獻(xiàn)茉莉花、紅花、梳篦等物以祭。舟中有人不拜,則病。彼國人將行賈,亦獻(xiàn)花禮神,得利回,取雙雞,系刀于足,俾鬬墓前,雞死即以謝神,亦大奇也。】

物產(chǎn)

真珠【本朝充貢。】

玳瑁【本朝充貢。】

瑪瑙【見《一統(tǒng)志》。】

車渠【魏文帝賦曰:玉屬也,多纎理、縟文。本朝充貢。】

片腦【《海上耳錄》曰:腦樹,出東洋文萊國,生深山中,老而中空乃有腦,有腦則樹無風(fēng)自搖,入夜腦行而上,瑟瑟有聲,出枝葉間,承露日則藏根柢間了,不可得,蓋神物也。夷人俟夜靜,持革索就樹柢鞏束,震撼自落。】

黃蠟【本朝充貢。】

萪藤

交易

華船到,進(jìn)王方物。其貿(mào)易則有大庫、二庫、大判、二判、秤官等酋,主其事,船既難,出港最宜蚤行,有時貿(mào)易未完,必先駕在港外。

東番考【不在東西洋之?dāng)?shù)附列于此】

雞籠、淡水

雞籠山、淡水洋,在彭湖嶼之東北,故名北港,又名東番云。深山大澤,聚落星散,凡十五社(名山記云:社或千人,或五、六百)。無君長、徭賦。以子女多者為雄,聽其號令。性好勇,暇時習(xí)走,足躢皮厚數(shù)分,履棘刺如平地,不讓奔馬。終日不息,縱之度可數(shù)百里。男女椎髻于腦后,裸逐無所避;女或結(jié)草裙蔽體。人遇長老,則背身而立,俟過乃行。至見華人,則取平日所得華人衣,衣之。長者為里衣,而短者蒙其外。凡十余襲,如襜帷,揚之以示豪侈,別去仍掛于壁,裸逐如初。男子穿耳,女子斷齒,【女年十五,斷唇兩旁二齒】以此為飾。手足則刺紋為華美,眾社畢賀,費亦不貲;貧者不任受賀,則不敢更言刺紋。男子惟女所悅,娶則視女可室者,遺以瑪瑙一雙,女不受則他往,受則夜抵其家,彈口琴挑之;口琴、薄鐵所制,嚙而鼓之,錚錚有聲。女延之宿,未明便去,不謁女父母。自是宵來晨去,必以星。迨產(chǎn)子,始往婿家,迎婿,婿始見女父母;或云既留為婿,則投以一箒、一鋤,傭作女家,有子然后歸。姙婦產(chǎn)門外,手拄兩杖,跪地而娩,遂浴子于清流焉。人死以荊榛燒坎,刳尸烘之,環(huán)匍而哭。既干,將歸以藏,有祭,則下所烘。居數(shù)世一易地,乃悉污其宮而埋于土。他夷人無此葬法也。

四序、以草青為歳首。土宜五谷而皆旱耕

【名山記曰:治畬種禾。山花開則耕,禾熟拔其穂,粒比中華稍長。】

谷種落地,則禁殺人;謂行好事,從天公乞飯食,比收稻訖,乃摽竹竿于路,謂之挿青。此時逢外人便殺矣。村落相仇,訂兵期而后戰(zhàn),勇者數(shù)人前跳,被殺則皆潰。其殺人者賀之曰:壯士,前殺人也。見殺者,亦賀之曰:壯士,前故見殺也。次日即解嫌,和好如初。

其地多竹,大至數(shù)拱,長十丈。伐竹構(gòu)屋,而茨以茅,廣長數(shù)雉。聚族以居,無歴日、文字,有大事,集而議之;位置如橫階陛,長者居上,以次遞下,無位者乃列兩旁。至宴會,置壘團(tuán)坐,酌以竹筒,時起跳舞,口烏烏若歌曲焉。

其人精用鏢、竹棅,鐵鏃長五尺九咫,铦甚,攜以自隨;試鹿鹿斃,試虎虎斃,居常,禁不得私捕鹿,冬鹿羣出,則約百許人即之,鏢發(fā)命中,所獲連山。社社無不飽鹿者。取其余肉,離而臘之。篤嗜鹿腸,剖其腸中新咽草旨噉之,名百草膏。畜雞任自生長,拔其尾飾旗,射雉亦拔其尾。見華人食雞、雉,輙嘔。

居島中,不善舟,且酷畏海;捕魚則于溪澗,蓋老死不與他夷相往來

永樂初,鄭中貴航海諭諸夷,東番獨逺竄不聽約。家貽一銅鈴,使頸之,蓋擬之狗國也;至今猶傳為寶。富者至掇數(shù)枚,曰:是祖宗所貽云。厥初,朋聚濵海。嘉靖末,遭倭焚掠,稍稍避居山后。忽中國漁者從魍港飄至,遂往以為常。其地去漳最近,故倭每委涎,閩中偵探之使,亦歲一再往。

形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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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產(chǎn)

薏茨、甘藷(漳名番藷,以其自東番攜來也。《異物志》曰甘藷。似芋,亦有巨魁。去皮,肌肉正白如脂肪。南人專食以當(dāng)米谷。《南方草木狀》曰:實如拳,皮紫而肉白。蒸鬻食之,味如藷蕷。蒸〈瞰上灬下〉切如米粒,以充糧糗,是名藷糧)、椰、佛手柑、酒(名山記曰:米甘香,采苦草雜米釀之,間有佳者;飲能一斗)、鹿(名山記曰:〈亻鹿〉〈亻鹿〉俟俟,千百為群)。

交易

夷人舟至,無長幼皆索微贈。淡水人貧,然售易平直。雞籠人差富而慳,每攜貨易物,次日必來言售價不準(zhǔn),索物補(bǔ)償;后日復(fù)至,欲以元物還之,則言物已雜,不肯受也。必迭捐少許,以塞所請;不則,喧嘩不肯歸。至商人上山,諸所嘗識面者,輒踴躍延致彼家,以酒食待我。絕島好客,亦自疏莽有韻。

論曰:

合東洋諸國,僅足當(dāng)西洋大國之三。呂宋既折入干系,蠟已非貢夷之舊,直蒙故號,與相羈縻而已。蘇祿、婆羅,賈類藏珠會,均執(zhí)玉異防,風(fēng)之后至,同儷日之齊翻,宜其久也。雞籠雖未稱國,自門外要地,故列之附庸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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