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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 歸潛志
  • 劉祁
  • 6026字
  • 2015-11-24 19:48:31

○錄崔立碑事

崔立既變,以南京降,自負其有救一城生靈功,謂左司員外郎元裕之曰:“汝等何時立一石,書吾反狀邪?”時立國柄入手,生殺在一言,省庭日流血,上下震悚,諸在位者畏之,于是乎有立碑頌功德議。

數日,忽一省卒詣予家,赍尚書禮房小帖子云:“首領官召赴禮房。”予初愕然,自以布衣不預事,不知何謂,即往至省。門外遇麻信之,予因語之。信之曰:“昨日見左司郎中張信之言,鄭王碑事欲屬我輩作,豈其然邪?”即同入省禮房。省掾曹益甫引見首領官張信之、元裕之二人曰:“今鄭王以一身救百萬生靈,其功德誠可嘉。今在京官吏、父老欲為立碑紀其事,眾議屬之二君,且已白鄭王矣,二君其無讓。”予即辭曰:“祁輩布衣無職,此非所當為。況有翰林諸公如王丈從之及裕之輩在,祁等不敢。”裕之曰:“此事出于眾心,且吾曹生自王得之,為之何辭?君等無讓。”予即曰:“吾當見王丈論之。”裕之曰:“王論亦如此矣。”予即趨出,至學士院,見王丈,時修撰張子忠、應奉張元美亦在焉。予因語其事,且曰:“此實諸公職,某輩何與焉?”王曰:“此事議久矣,蓋以院中人為之,若尚書檄學士院作,非出于在京官吏、父老心,若自布衣中為之,乃眾欲也。且子未仕,在布衣,今士民屬子,子為之亦不傷于義也。”余于是陰悟諸公自以仕金顯達,欲避其名以嫁諸布衣。又念平生為文,今而遇此患難,以是知揚子云《劇秦美新》,其亦出于不得已邪?因遜讓而別。

連延數日,又被督促。知不能辭,即略為草定,付裕之。一二日后,一省卒來召云:“諸宰執召君。”余不得已,赴省。途中,遇元裕之騎馬索予,因劫以行,且拉麻信之俱往。初不言碑事,止云省中召王學士諸公會飲,余亦陰揣其然。既入,即引詣左參政幕中,見參政劉公謙甫舉杯屬吾二人曰:“大王碑事,眾議煩公等,公等成之甚善。”余與信之俱遜讓曰:“不敢。”已而,謙甫出,見王丈在焉,相與酬酢。酒數行,日將入矣,余二人告歸。裕之曰:“省門已鎖,今夕既飲,當留宿省中。”余輩無如之何,已而燭至,飲余,裕之倡曰:“作鄭王碑文,今夕可畢手也。”余曰:“有諸公在,諸公為之。”王丈謂余曰:“此事鄭王已知眾人請太學中名士作,子如堅拒,使王知諸生輩不肯作,是不許其以城降也,則銜之以刻骨,縉紳俱受禍矣。是子以一人累眾也。且子有老祖母、老母在堂,今一觸其鋒,禍及親族,何以為智,子熟思之。”予惟以非職辭。久之,且曰:“予既為草定,不當諸公意,請改命他人。”諸公不許,促迫甚。予知其事無可奈何,則曰:“吾素不知館閣體,今夕諸公共議之,如諸公避其名,但書某名在諸公后。”于是裕之引紙落筆草其事。王丈又曰:“此文姑使裕之作以為君作又何妨?且君集中不載亦可也。”予曰:“裕之作政宜,某復何言?”碑文既成,以示王丈及余。信之欲相商評,王丈為定數字。其銘詞則王丈、欲之、信之及存予舊數言。其碑序全裕之筆也。然其文止實敘事,亦無褒稱立言。時夜幾四鼓,裕之趣曹益甫書之,裕之即于燭前焚其稿。遲明,予輩趨去。

后數日,立坐朝堂,諸宰執首領官共獻其文以為壽,遂召余、信之等俱詣立第受官。余輩深懼見立。俄而,諸首領官赍告身三通以出,付余輩曰:“特賜進士出身。”因為余輩賀。后聞求巨石不得,省門左舊有宋徽宗時《甘露碑》,有司取而磨之,工書人張君庸者求書。刻方畢,北兵入城縱剽,余輩狼狽而出,不知其竟能立否也?

嗟乎!諸公本畏立禍,不敢不成其言。已而又欲避其名以賣布衣之士。余輩不幸有虛名,一旦為人之所劫,欲以死拒之則發諸公嫁名之機,諸公必怒,怒而達崔立,禍不可測,則吾二親何以自存?吾之死,所謂自經于溝瀆而莫之知,且輕殺吾身以憂吾親為大不孝矣,況身未祿仕,權義之輕重,親莫重焉,故余姑隱忍保身為二親計,且其文皆眾筆,非余全文,彼欲嫁名于余,余安得而辭也?今天下士議往往知裕之所為,且有曹通甫詩、楊叔能詞在,亦不待余辯也。因書其首尾之詳,以志少年之過。空山靜思,可以一笑。

◎附錄

○元好問《外家別業上梁文》

窮于途者返于家,乃人情之必至。勞以生而佚以老,亦天道之自然。方屬風霜偃薄之余,而有里社浮湛之漸。茲焉卜筑,今也落成。遺山道人,覃蠹書癡,雞蟲祿薄,猥以勃跚之跡,仕于危急存亡之秋。左曹之斗食未遷,東道之戈船已御,久矣公私之俱罄,困于春夏之長圍。窮甚析骸,死惟束手。人望荊兄之通好,義均紀季之附庸。出涕而女于吳,莫追于既往;下車而封之杞,有覬于方來。謀則僉同,議當孰抗?爰自上書宰相,所謂試微軀于萬仞不測之淵,至于喋血京師,亦常保百族于群盜垂涎之口。皇天后土,實聞存趙之謀;枯木死灰,無復哭秦之淚。初,一軍構亂,群小歸功。劫太學之名流,文鄭人之逆節。命由威制,佞豈愿為?就磨甘露御書之碑,細刻錦溪書叟之筆。蜀家降款,具存李昊之世修;趙王禪文,何預陸機之手跡?伊誰受賞,于我嫁名?悼同聲同氣之間,有無罪無辜之謗。耿孤懷之自信,聽眾口之合攻。果吮癰舐痔之自甘,雖竄海投山其何恨?惟彼證龜而作鱉,始于養虺以成蛇。追韓之騎甫還,射羿之弓隨彀,以流言之自止,知神圣之可憑。復齒平民,僅延殘喘。澤畔而湘累已老,樓中而楚望奚窮?懷先人之敝廬,可憐焦土;眷外家之宅相,更愧前途。豈謂事有幸成,計尤私便?東諸侯助竹木之養,王錄事寄草堂之貲。占松聲之一丘,近桃花之三洞。東墻西壁無補拆之勞,上雨旁風有閉藏之固。已與編戶細民而雜處,敢用失侯故將而自名。因之挫銳以解紛,且以安常而處順。老盆濁酒,便當接田父之歡;春韭晚菘,尚愧奪園夫之利。彼扶搖直上,擊水三千,韋杜城南,去天尺五,坐廟堂,佐天子,蓋有命焉。使鄉里稱善人,斯亦足矣,云云。

◇郝經云:《辨磨甘露碑詩》

國賊反城以為功,萬段不足仍推崇。勒文頌德召學士,滹南先生付一死。林希更不顧名節,兄為起草弟親刻。省前便磨《甘露碑》,書丹即用宰相血。百年涵養一涂地,父老來看暗流涕。數樽黃封幾斛米,賣卻家聲都不計。盜據中原責金源,吠堯極口無顏。作詩為告曹聽翁,且莫獨罪元遺山。

◇辯亡

或問:金男之所以亡何哉?末帝非有桀紂之惡,害不及民,疆土雖削,士馬尚強,而遽至不救,亦必有說。

余曰:觀金之始取天下,雖出于邊方,過于后魏、后唐、石晉、遼,然其所以不能長久者,根本不立也。當其取遼時,誠與后魏初起不殊。及取宋,責其背約,名為伐罪吊民,故征索圖書、車服,褒崇元諸正人,取蔡京、童貫、王黼諸奸黨,皆以順百姓望,又能用遼宋人材,如韓企先、劉彥宗、韓輩也。及得天下,其封建廢置,政令如前朝,雖家法邊塞,害亦不及天下,故典章法度皆出于書生。至海陵庶人,雖淫暴自強,然英銳有大志,定官制、律令皆可觀。又擢用人才,將混一天下。功雖不成,其強至矣。世宗天資仁厚,善于守成,又躬自儉約以養育士庶,故大定三十年幾致太平。所用多敦樸謹厚之士,故石琚輩為相,不煩擾,不更張,偃息干戈,修崇學校,議者以為有漢文景風。此所以基明昌、承安之盛也。宣孝太子最高明絕人,讀書喜文,欲變夷狄風俗,行中國禮樂如魏孝文。天不祚金,不即大位早世。章宗聰慧,有父風,屬文為學,崇尚儒雅,故一時名士輩出。大臣執政,多有文采學問可取,能吏直臣皆得顯用,政令修舉,文治爛然,金朝之盛極矣。然學文止于詞章,不知講明經術為保國保民之道,以圖基祚久長。又頗好浮侈,崇建宮闕,外戚小人多預政,且無志圣賢高躅,陰尚夷風;大臣惟知奉承,不敢逆其所好,故上下皆無維持長世之策,安樂一時,此所以啟大安、貞之弱也。衛王苛吝,不知人君體,不足言。已而強敵生邊,賊臣得柄,外內交病,莫敢療理。宣宗立于賊手,本懦弱無能,性頗猜忌,懲權臣之禍,恒恐為人所搖,故大臣宿將有罪,必除去不貸。其遷都大梁可謂失謀。向使守關中,猶可以數世,況南渡之后,不能苦心刻意如越王勾踐志報會稽之羞,但茍安幸存以延歲月。由高琪執政后,擢用胥吏,抑士大夫之氣不得伸,文法棼然,無興復遠略。大臣在位者,亦無忘身徇國之人,縱有之,亦不得馳騁。又偏私族類,疏外漢人,其機密謀謨,雖漢相不得預。人主以至公治天下,其分別如此,望群下盡力難哉。故當路者惟知迎合其意,謹守簿書而已。為將者,但知奉承近侍以偷榮幸寵,無效死之心。幸臣貴戚,皆據要職于一時,士大夫一有敢言、敢為者,皆投置散地。此所以啟天興之亡也。末帝奪長而立,出于愛私。雖資不殘酷,然以圣智自處,少為黠吏時全所教,用術取人,雖外示寬宏以取名,而內實淫縱自肆。且諱言過惡,喜聽諛言,又暗于用人,其將相止取從來貴戚。雖不殺大臣,其驕將多難制不馴。況不知大略,臨大事輒退怯自沮,此所以一遇敵而不能振也。

大抵金國之政,雜遼宋非全用本國法,所以支持百年。然其分別蕃漢人,且不變家政,不得士大夫心,此所以不能長久。向使大定后宣孝得位,盡行中國法,明昌、承安間復知保守整頓以防后患,南渡之后能內修政令,以恢復為志,則其國祚亦未必遽絕也。嘗記泰和間有云中李純甫,由小官上書萬言,大略以為此政當有為日,而當路以為迂闊,笑之。宴安自處,以至土崩瓦解。

南渡后,復有以機會宜急有備為言者,而上下泰然俱不以為心,以至宗廟丘墟,家國廢絕,此古人所謂何世無奇材而遺之草澤者也。

金銀珠玉世人所甚貴,及遇兇年則不及菽粟,何哉?事有先后,勢有緩急也。平時富貴之家求一珠玉、犀象、玩好、器物,至發粟出帛惟恐其不得,將以充其室,夸耀于人以自樂者皆是也。壬辰歲,余在大梁,時城久被圍,公私乏食,米一升至銀二兩余,殍死者相望,人視金銀如泥土,使用不計。士庶之家出其平日珠玉、玩好、妝具、環佩、錦繡衣衾,日陳于天津橋市中,惟博鬻升合米豆以救朝夕。嘗記余家一毳袍,極致密鮮完,博米八升,金釵易牛肉一肩,趣售之。以是知明君貴五谷而賤金玉,誠知其本也。古人云:“薪如桂,米如珠。”豈虛言哉。

文章各有體,本不可相犯欺。故古文不宜蹈襲前人成語,當以奇異自強。四六宜用前人成語,復不宜生澀求異。如散文不宜用詩家語,詩句不宜用散文言,律賦不宜犯散文言,散文不宜犯律賦語,皆判然各異。如雜用之,非惟失體,且梗目難通。然學者暗于識,多混亂交出,且互相詆誚,不自覺知此弊,雖一二名公不免也。

長于此者必短于彼,優于大者或劣于小。士君子窮處不能活妻子,免饑寒,及其得志,則兼濟天下,使民物皆得所。太公困于鼓刀釣魚,伊尹躬耕莘野,彼豈不能妄營財利,使生理優游邪?恥不為也。若夫韓淮陰,少年乞食漂母,人皆笑嗤。及為將,料敵制勝無遺策,卒能佐漢祖定天下,身享南面之樂。豈昔之拙而今之巧邪?材有所長,志有所不為也。因是以思吾儕,今日遭大變,遁于窮山荒野中,日惟糊口之不給,而不免有求于人,亦不足怪,但恨不能自漁樵、親耕稼以自給,如古之人。彼窮居,妻子有慍言,鄉人賤之,交游笑之,又何病也?理固然也。

國家養育人材當如養木,彼便冉豫章之材,封殖之,護持之,任其長成,一旦可以為明堂太室之用。如或牛羊嚙之,斧斤伐之,則將憔悴慘淡無生姿,或枯槁而死矣,又安能有干霄拂云之勢邪?士大夫亦然。國家囗囗以爵祿導之,以語言使之,精神橫出,材氣得伸,銳于有為,然后得為我用。儻繩以文法,索過求瑕,為之則有議,言之則有罪,將括囊袖手,相招為自全計矣,國家何賴焉?余先君嘗為言,如屏山之才,國家能獎養挈提使議論天下事,其智識蓋人不可及。惟其早年暫欲有為、有言,已遭摧折,所以中年縱酒,無功名心,是可為國家惜也。嗚呼,自非堅剛不拔之志,超世絕倫之人,其遇憂患、遭廢絀而不變易者,鮮矣哉。

傳曰,“人定亦能勝天,天定亦能勝人”,余嘗疑之。試以嚴冬在大廈中獨立,凄淡萬態不能久居。然忽有外人共笑,則殊暖燠,蓋人氣勝也。因是以思,謂人勝天亦有此理。豈特是哉?深冬執爨或厚衣重衾亦不寒,夏暑居高樓,以冰環坐而加之以扇亦不甚熱,大抵有勢力者能不為造物所欺,然所以有勢力者亦造物所使也。

人之生有三樂,有志氣之樂,有形體之樂,有性命之樂。夫事業、功名、權勢、爵位、樂志氣也;酒色、衣食、使令、車馬,樂形體也;仁義、禮知、忠信、孝弟,樂性命也。雖然,事業、功名、權勢、爵位,得時者之所有也;酒色、衣食、使令、車馬,富厚者之所備也;惟仁義、禮知、忠信、孝弟,雖不得時、不富厚而于我皆具,蓋窮士之所有也。今吾既不得時有志氣之樂,又不富厚有形體之樂,居荒山之中,日惟藜藿之為養,其所享無一毫過于人,舍性命其何樂哉?

士之生于世,何其多品邪?有為公卿、宰輔以事業、功名顯于后代者;有雖居下位不得柄用,猶能以節義自著者;又有浮湛閭里,應物持身,但以德善立名者;有放浪山林,草衣木食,以高潔自居者;有抒心文史,以著述吟諷有聞者;又有研精技藝,如陰陽、醫藥、卜筮、字畫、繪畫以名世者;又有縱酒放歌,廢棄禮法以樂其形體者;又有抑情去欲、煉身服氣以覬飛升者。要之各從所好,且有定數在,亦安能一其跡邪?今吾幼而苦學,及于齒壯,學雖粗成,而未有所遇。今窮居草野,日惟衣食之不充,將為事業、功名而不可得。又非居位當言,且臨事變可以立節義。愿服煉,以懶惰不能。放縱,以拘窒不喜。諸技藝皆非所專心。平生以經籍文翰自娛。顧后日窮達猶未可知,然則獨守吾殘編斷稿者,猶未為癡計也。

予生壯年,其所歷多矣,嘗陪諸舉子進取矣,亦嘗偕諸朋友講學矣,又嘗視諸農夫耕獲矣,又嘗同諸少年嬉游矣,又嘗詣諸王公貴人干謁矣。自非上為卿相行經濟之謀,下為仆吏執奔走之役,其于世故無所不涉。今而遭值亂離,屏居故山之下,回思向者之事,擾擾膠膠于身,初無少異,所謂如夢覺、如醉醒,而不見纖毫形跡,以此觀之,百年之內亦可以默覺矣。而獨區區慮衣食之不充,懼志意之不得,而不能樂天知命,坎止流行,與萬物同始終,亦其學之不至也,哀哉。

三國時士尚權詐,其間不為風俗所移者,陳、徐稚。魏晉間士尚虛玄,其間不為風俗所移者,徐貌、卞壺。茲數人者,或以道德顯,或以節行聞,或以智量稱,或以風義著。行身立志卓爾不群,皆豪杰之士也。

予嘗觀《道藏》書,見其煉石服氣以求長生登仙,又書符咒水役使鬼神為人治病除崇,且自立名字、職位云。主管天條而齋醮祈禳,則云能轉禍為福。大抵方士之術,其有無誰能知?又觀佛書,見談天堂、地獄、因果、輪回,以為人與禽獸無異。且有千佛萬圣,異世殊劫,而以持誦、布施則能生善地。大抵西方之教,其有無亦誰能知?因思吾道,天地日月照明,山河草木蕃息,其間君臣、父子、兄弟、夫婦,禮文粲然,而治國治家煥有條理。賞罰絀陟立見,榮辱生死窮通,互分得失,其明白如此,豈有惑人以不可知之事者哉?而世之愚俗,徒以二氏之詭誕怪異出耳目外,則波靡而從之,而飲食起居日在吾道中而恬不自知,反以為尋常者,良可嘆也。嗚呼,愚俗豈可責邪?而士大夫之高明好異者往往為所誘,不亦悖哉!

舉世之人日奔走經營,惟以衣食為事。士君子則安閑樂道,不以衣食為憂。舉世之人所畏者,饑寒、患難、死亡。士君子則于饑寒、患難、死亡無所畏,使道義充于中,雖明日饑而死,無歉于天地。使行不義而動非禮,雖貴于王公,富積千金,而內以愧于心,外以怍于人。然則士君子之所為、所守,誠舉世之人所背而馳者也。使俗人笑其迂而議其拙也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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