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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 傳習錄
  • 王守仁
  • 4590字
  • 2015-11-24 19:33:45

問:「通乎畫夜之道而知。」先生曰:「良知原是知畫知夜的。」又間:「人睡熟時,良知亦不知了。」曰:「不知何以一叫便應?」曰:「良知常知,如何有睡熟時..」曰:「向晦宴息,此亦造化常理。夜來天地混沌,形色俱泯,人亦耳目無岓睹聞,眾竅慏翕,此即良知收斂凝一時。天地既開、庶物露生,人亦耳目無所賭聞,眾竅俱辟,北郥良知妙用發生時。可見人心與天地一體。故上下與天地同流。今人不會宴息,夜來不是昏睡,郥是妄思黡寐。」曰:「睡時功夫如何用。」先生曰:「知畫即知夜矣。日閑良知是順應無湍的,夜間良知即是收斂凝一的,有夢即先兆。」

又曰:「良知在夜氣發的力是本體,以其無物欲之雜也。學者要使事物紛擾之時,常如夜氣一般,就是『通乎畫夜之道而知。』。」

先生曰:「僊家說到虛,圣人豈能虛上加得一毫?佛氏說到無,圣人豈能無上加得一毫有?但僊家說虛從養生上來,佛氏說無從出離生死苫海上來,卻于本上加卻這些子意思在,便不是他虛無的本色了,便于本體有障礙。圣人只是還他良知的本色更不著些子意在。真知之虛便是天之太虛,良知之無便是太虛之無形,日、月、風、雷、山川、民、物,凡有貌象形色,皆在太虛無形中發用流行。未嘗作得天的障礙。圣人只是順其良知之發用,天地萬物慏在我真知的發用流行中,何嘗又有一物起于良知之外能怍得障礙?」

或問:「釋氏亦務養心,然要之不可以治天下,何也?」先生曰:「吾懦養心未嘗離卻事物,只順其天則自然就是功夫。釋氏卻要盡絕事物,把心看做幻相,漸入虛寂去了;與世間若嫵些子交涉,所以不可冶天下。」

或問:「異端。」先生曰:「與愚夫、愚婦同的,是謂同德;與愚夫、愚婦異的,是謂異端。」

先生曰:「孟子不動心與告子不動心,所異只在毫厘閑。告子只在不動心上著功,孟子便直從此心原不動處分曉。心之本體原是不動的:只為所行有不合義便動了。孟子不論心之動與不動,只是『集義』,所行無不是義,此心自然無可動扈。若告子只要此心不動,便是把捉此心,將他生生不息之根反阻橈了,此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孟子『集義』工夫,自是養得充滿,并無餒歉,自是縱橫自在,活潑潑地;此伊是浩然之氣。」

又曰:「告子病源,從性無善無不善上見來。性無善無不善,雖如此說,亦無大差。但告子執定看了,便有個無善無不善的性在內,有善有惡又在物感上看,便有個物在外:卻做兩邊看了,便會差。無善無不善,性原是如此:悟得及時,只此一句便盡了,更無有內外之閑。告子見一個性在內,見一個物在外,便見他于性有未透徹虛。」

朱本思問:「人有虛靈,方有良知。若草、木、瓦、石之頊,亦有良知否?」先生曰:「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真知:若草、木、瓦、石無人的良知,不可以為草、木、瓦、石矣。豈惟草、木、瓦、石為然,天、地無人的良知,亦不可為天、地矣。蓋天、地、萬物與人原是一體,其發竅之最精扈,是人心一點靈明,風、雨、露、雷,日、月、星、辰,禽、獸、草、木,山、川、土、石,與人原只一體。故五谷、禽獸之類皆可以責人,藥石之類皆可以療疾,只為同此一氣,故能相通耳。」

先生游南鎮,一友指巖中花樹問曰:「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于我心亦何相關?」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于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問:「大人與物同體,如何《大學》又說個厚薄?」先生曰:「惟是道理自有厚薄。比如身是一體,把手足捍頭目,豈是隔要薄手足,其道理合如此。禽獸與草木同是愛的,把草木去養禽獸,心又忍得:人與禽獸同是愛的,宰禽獸以養親與供祭祀,燕賓客,心又忍得:至親與路人同是愛的,如簞食豆羹,得則生,不得則死,不能兩全,寧救至親,不救路人,心又忍得:這是道理合該如此。及至吾身與至親,更不得分別彼此厚薄。蓋以仁民愛物皆從此出,此處可忍,更無所不忍矣。《大學》所謂厚薄,是良知上自然的條理,不可踰越,此便謂之義:順言個牒理,便謂之禮;知此條理,便謂之智;終始是這個條理,便謂之信。」

又曰:「目無體,以萬物之色為體;耳無體,以萬物之聲為體;鼻無體,以萬物之臭為體:口無體,以萬物之味為體;心無體,以天地萬物感之是非為體。」

問:「天壽不貳:」先生曰:「學問功夫,于一切聲利、嗜好,俱能脫落殆盡,尚有一種生死念頭毫發掛帶,便于全體有末融釋處。人于生死念頭,本從生身命桹上帶來,故不易去;若于此處見得破,透得過,此心全體方是流行無礙,方是盡悾至命之學。」

一友問:「欲于靜坐時,將好名,好色、好貨等根,逐一搜尋,掃除廓清,恐是剜肉做瘡否?」先生正色曰:「這是我醫人的方子,真是去得人病根,更有大本事人過了十數年,亦還用得著。你如不用,且放起,不要怍壞我的力子!」是友愧謝。少閑曰:「此量非你事,必吾們稍知意思者為此說以誤汝。」在坐者皆悚然。

一友問功夫不切。先生曰:「學問功夫,我已曾一句道盡,如何今日轉說轉遠,都不著根!」對曰:「致良知蓋聞教矣,然亦須講明。」先生曰:「既知致良知,又何可講明?良知本是明白,實落用功便是;不肯用功,只在語一言上轉說轉楜涂。」曰:「正求講明致之之功。」先生曰:「此亦須你自家求,我亦無別法可道。昔有禪師,人來問法,只把塵尾提起。一日,其徒將其塵尾藏過,試他如何設法。禪師尋塵尾不見,又只空手提起。我這個良知就是設法的塵尾,舍了這個,有何可提得?」少閑,又一友請問功夫切要。先生旁顧曰:「我塵尾安在?」一時在坐著皆躍然。

或問至誠前知。先生曰:「誠是實理,只是一個良知。實理之妙用流行就是神,其萌動處就是幾。詼神幾曰圣人。圣人不貴前知;禍福之來,雖圣人有所不免,圣人只是知幾,遇變而通耳。良知無前后,只知得見在的幾,便是一了百了。若有個前知的心,就是私心,就有趨避利害的意。邵子必于前知,終是利害心未盡扈。」

先生曰:「無知無不知,本體原是如此。譬如日未嘗有心照物,而自無物不照,無照無不照,原是日的本體。良知本無知,今卻要有知,本無不知,今卻疑有不知,只是信不及耳。」

先生曰:「『惟天下之圣,為能聰明睿知』,舊看何等玄妙,今看來原是人人自有的;耳原是聰,目原是明,心思原是睿知,圣人只是一能之爾,能處正是良知。眾人不能,只是個不致知。何等明白簡易!」

問:「孔子所謂遠慮,周公夜以日,與將迎不同何如?」先生曰:「遠慮不是茫茫蕩蕩去思慮,只是要存這天理。天理在人心,互古亙今,無有終始。天理郥是良知,千思萬慮,只是要致良知。良知愈思愈精明,若不精思,漫然隨事應去,真知便粗了。若只著在事上茫茫蕩蕩去思,教做遠慮,便不免有毀譽、得喪、人欲,攙入其中,就是將迎了。周公終夜以思,只是『戒慎不睹,恐懼不聞』的功夫;見得時其氣象與將迎自別。」

問:「『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朱子作效驗說,如何?」先生曰:「圣賢只是為己之學,重功不重效驗。仁者以萬物為體:不能一體,只是己私未忘。全得仁體,則天下皆歸于吾仁,就是八荒皆在我闥意:天下皆與;其仁亦在其中。如『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亦只是自家不怨,如『不怨天,不尤人』之意;然家邦無怨于我,亦在其中,但所重不在此。」

問:「孟子『巧力、圣智』之說,朱子云:『三子力有余而巧不足。』何如?」先生曰:「三子固有力亦有巧。巧、力實非兩事,巧亦只在用力處,力而不巧,亦是徒力。三子譬如射,一能步箭,一能馬箭,一能遠箭,他射得到俱謂之力,中虛俱可謂之巧;但步不能馬,馬不能遠,各有斫長,便是才力分限有不同處。孔子則三者皆長。然孔子之和只到得柳下惠而極,清只到得伯夷而極,任只到得伊尹而極,何曾加得些子。若謂『三子力有余而巧不足』,則其力反過孔子了。『巧、力』只是發明『圣、知』之義,若識得『圣、知』本體是何物,便自了然。」

先生曰:「『先天而天弗違』,天郥真知也。『后天而奉天時』,良知即天也。」

「良知只是個是非之心:是非只是個好惡,只好惡就盡了是非,只是非就盡了萬事萬變。」又曰:「是非兩字是個大規矩,巧處則存乎其人。」

「圣人之知,如青天之日,賢人如浮云天日,愚人如陰霾天日,雖有昏明不同,其能辨黑白則一。雖昏黑夜里,亦影影見得黑白,就是日之余光未盡處。因學功夫,亦只從這點明處精察去耳。」

問:「知譬日,欲譬云,云雖能蔽日,亦是天之一氣合有的,欲亦莫非人心臺有否?」先生曰:「喜、怒、哀、懼、愛、惡、欲,谞之七情,七者俱是人心臺有的:但要認得良知明白。比如日光,亦不可指著力斫,一隙通明,皆是日光所在:雖云霧四塞:太虛中色象可辨,亦是日光不滅處:不可以云能蔽日,教天不要生云。七情順其自然之流行,皆是良知之目,不可分別善惡;但不可有所著。七情有著,俱謂之欲,俱為良知之蔽。然纔有著時,良知亦自會覺,覺即蔽去,復其體矣。此處能勘得破,力是簡易透徹功夫。」

問:「圣人生知、安行是自然的,如何有甚功夫?」先生曰:「知、行二字,即是功夫,但有淺深難易之殊耳。良知原是精精明明的。如欲孝親生知,安行的只是依此真知落實盡孝而已,學知、利行者只是時時省覺,務要依此真知盡孝已:至于困知、勉行者,蔽錮已深,雖要依此良知去孝,又為私欲所阻,是以不能,必須加人一己百、人十己千之功,方能依此真知以盡其孝。圣人雖是生知、安行,然其心不敢自是肯做困知、勉行的功夫。困知、勉行的卻要思量做生知、安行的事,怎生成得?」

問:「樂是心之本體,不知遇大故,于哀哭時,此樂還在否?」先生曰:「須是大哭一番了方樂,不哭便不樂矣;雖哭,此心安處是樂也;本體未嘗有動。」

問:「良知一而已,文王作彖,周公系爻,孔子贊《易》,同以各自看理不同?」先生曰:「圣人何能拘得死格,大要出于良知同,便各為說何害?且如一園竹,只要同此忮節,便是大同:若拘定枝枝節節,都要高下大小一樣,便非造化妙手矣。汝輩只要去培養良知:良知同,更不妨有異處。汝輩若不肯用功,連芛也不曾抽得,何處去論枝節?」

鄉人有父子訟獄請訴于先生,侍者欲阻之,先生聽之,言不終辭,其父子相抱慟哭而去:柴鳴治人問曰:「先生何言,致伊感悔之速?」先生曰:我言舜是世間大不孝的子,瞽是世間大慈的父。」鳴冶愕然請問。先生曰:「舜常自以為大不孝,所以能孝:瞽瞍常自以為大慈,所以下能慈:瞽瞍記得舜是我提孩長的,今何不曾豫悅我,不知自心已為后妻所移了,尚謂自家能慈,斫以愈不能慈:舜只思父提孩我時如何愛我,今日不愛,只是我不能盡孝,日思所以不能盡孝虛,所以愈能孝。及至瞽瞍底豫時,又不過復得此心原慈的本體。所以后世稱舜是個古今大孝的子,瞽瞍亦做成個慈父。」

先生曰:「孔子有鄙夫來問,未嘗先有知識以應之,其心只空空而已:但叩他自知的是非兩端,與之一剖決,鄙夫之心便已了然。鄙夫自知的是非,便是尥本來天則,雖圣人聰明,如何可與增減得一毫?他只不能自信,夫子與之一剖決,便已竭盡無余了。若夫子與鄙失言時,留得些子知識在,便是不掛竭他的良知,道體即有二了。」

先生曰:「『烝烝乂,不格奸』,本注說象已進于義,不至大為奸惡。舜征庸后,象猶日以殺舜為事,何大奸惡如之!舜只是自進于乂,以乂熏烝,不去正地奸惡。凡文過揜慝,此是惡人常態;若要指摘他是非,反去激尥惡性。舜初時致得象要殺己,亦是要象好的心太急,此就是舜之過處。經過來,乃知功夫只在自己,不去責人,所以致得『克諧』;此是舜動心忍性、增益不能處。古人言語,俱是自家經歷過來,所以說得親切,遺之后世,曲當人情:若非自家經過,如何得他許多苦心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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