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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述案由歸功翼尉 慰幽魂別筑佳城(3)

  • 春阿氏謀夫案
  • 冷佛
  • 3711字
  • 2015-11-24 19:28:17

將一出門,看見常斌在后,提著個木棍出來,嘴里叨叨念念,要找姓文的替姐姐拼命去。常祿一把攔住,問他作什么這樣憤憤?常斌流淚道:“你敢情不著急,我姐姐死了,你知道不知道?”常祿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念你的書去,家里事不用你管。”常斌不待說完,發狠頓足道:“我不管誰管?這都是你跟奶奶辦的好事?!背5撀犃舜嗽?,覺著刺心,不由的流淚央道:“好兄弟,你回去瞧奶奶去。不看她老人家有些想不開,誰叫是我作錯了呢。好歹你瞧著老太太,我去找姓普的去,聽他是怎么回事,咱們再說?!币幻嬲f,一面把好兄弟叫了幾十聲。兩人站在一處,流淚眼看流淚眼,凄凄切切的哭個不住,好容易把常斌勸住,常祿才慢慢去了。這里常斌過來,坐在母親身旁,仍是亂哭。又勸著母親出頭,別等哥哥辦事,輸給文家。德氏一面擦淚,聽了常斌的話,很是有理,令他在家看家,不待常祿回來,自己雇了輛車,去到法部門口,等著尚書來到攔輿喊冤。時有湊巧,正遇著部里散值,門前皂隸威哦的亂喊,里面走出一輛車,正是左侍郎紹昌。德氏哭著跪倒,連聲叫冤。皂隸等認得德氏,過來問道:“什么事這樣叫冤?”紹公止住問道:“這不是春阿氏的母親嗎?”皂隸答應聲是。紹公道:“問她什么事?”皂隸未及答應,德氏使哭道:“大人明鑒,我女兒死在獄里,文光領尸出去,沒給阿德氏信,也不知埋在何處?求大人恩典,收我們打官司?!苯B公道:“你來打官司,有呈狀么?”德氏哭道:“阿德氏不會寫字,聽說我女兒死,連急帶氣,沒顧得寫呈子。”剛說到此,只見看熱鬧的,忽的一散,常祿自外跑來,連哭帶喊,隨著德氏跪倒。紹公道:“你是什么人?”常祿厲聲道:“我來給妹妹報仇,你問我做什么?”皂隸威喝道:“胡說!大人在這兒哪,還敢這樣撒野。”說著,七手八腳,過來把常祿按住,紹公道:“不用威嚇他,什么話叫他說?!钡率项澪∥〉模纯闯5撨@樣,必時受了氣來,隨哭道:“大人就叫我們打官司,請看我兒子這樣兒,都是他們氣的?!闭f著,淚流不止。紹公命守門皂隸、站門的巡警,把德氏母子二人,一齊帶入。自己回至署內,早有審錄司的司員善全宮道仁道,聽說德氏喊冤,忙來打聽。紹公把德氏情由,述說一遍,即命由本部備文,行知該旗都統,傳令文光到案,問他領出阿氏,為什么不和平埋葬,又鬧得不能了結。詢問之后,叫他們調楚說合,切奠為不要緊的小節,又鬧得大了。善全、宮道仁連連答應,伺候紹公走后,先把德氏母子詢問一遍,然后行文該旗,傳令文光到案。

次日入署,宮道仁升了公堂,先把別的案件,問了一回。然后把文光帶上來問道:“文光,你這么大歲數,怎么這樣糊涂。人死了案子也完了,為什么領尸之后,你又不告訴她娘家呢?”文光道:“夸蘭達明鑒。阿氏死在獄里,論理不該當我領。我既領了,就算對得起她了?!睂m道仁不待說完,拍案喝道:“不該你領,該當誰領?”這一句話,嚇得文光臉上如同土色,戰戰兢兢的辯道:“夸蘭達想情,她把小兒害死,小兒的冤枉還未曾雪呢。我再發喪她,豈不是太難了嗎?”宮道仁道:“胡說。我同你那么說,始終你沒有明白。你說你兒媳婦謀殺親夫,你有什么憑據?知她為什么起的意,同謀的奸夫是誰?”說著,連聲恫嚇,嚇得文光也慌了。本來沒有憑據,只知道深夜閨房,除他夫婦之外,沒有別人,所以才一口咬定。哪知道內中隱情,卻不干阿氏的事呢。當時張口結舌,一句話也答不出來。宮道仁問道:“你把你兒媳婦埋在哪里了?是與你兒子春英一齊并葬的呀,還是另一塊地呢?”文光道:“另一塊地?!睂m道仁道:“地在哪里?”文光道:“在順治門外,西邊兒的義地里。”宮道仁聽到此處,點點頭道:“是了,你先下去?!闭f著,把文光帶去。帶上德氏來勸道:“阿德氏,你們的官司,是愿意早完哪,還愿意永遠污涂著?”德氏哭道:“愿意早完。只是他不叫我出氣兒,也就沒有法子了。”宮道仁道:“我看你這們大年歲,你養女不容易。人家養兒的也不容易,不能說一面兒理。要說你女兒沒罪,我們也知她沒罪。只是她親口承認,說是自己害的。旁人又有什么法子呢?現在她死在獄里,倒也很好,一來省得受罪,二來你若大年紀,省得惦念她。再說這監禁待質之法,本不算阿氏犯罪,即使而今死了。也總算是嫌疑人犯。雖然你親家文光,沒給你信,然既把你女兒領去,就算是他家的人了,于你們家門名譽不倒也很好。方才我問他,他說兇死的人不入塋地,春英和你女兒再在兩下里埋著哩,你意思是怎么樣?可以說明,我給你作個主?!卑⑹系禄氐溃骸袄蠣敿冗@樣說,阿德氏有兩個辦法。我女兒嫁在他家,沒犯了十大惡,他不能死后休妻,替兒嫌婦。若與春英合了葬,阿德氏什么話也不說了。這是頭一個辦法。第二個辦法,如果他領出尸去,不與合葬,須在他墳地附近,幽幽靜靜找個地方,阿德氏就沒話了??傊遗畠夯钪?,是他們家的人,死了是他們家的鬼。若說我女兒不貞不淑,害了他的兒子,他得有確實憑據,不然我女兒雖然死了,我亦是不答應?!?

宮道仁剛欲說話,又沉吟半晌道:“話我是聽明白了。我把文光叫上來,你們當堂商議,我給作主?!闭f著,喊喝衙役,復把文光帶來。因德氏在此,文光頭也不肯抬,望座上請了個安道:“夸蘭達怎么交派,領催怎么遵命。”說罷,低頭下氣,聽著宮道仁吩咐道:“春阿氏是阿德氏的女兒,是你文光的兒媳婦,雖然你兒子被害,究竟那原兇是誰,現在尚未發露。部院里監禁阿氏,無非為永久待質,姑且存疑。既然是嫌疑人犯,說是文光的家里人也可,說是阿德氏家里人也無不可。若讓文光領去,居然與春英合葬,未免差一點兒。若令阿德氏領去,算是被罪女犯,亦與情理不合。兩下里一分爭,全部有一面兒理,依著本司判斷,遵照大理院奏結原摺,還是姑且存疑。春阿氏尸身,既經文光領去,應和阿德氏商酌,設法安葬。兒女親家,應該原歸夙好。誰叫這一事,并沒有真情發現呢。惟現在阿德氏來部控告,文光于領尸之前,并未通知娘家,殊屬于理不合。然前案已經奏結,斷不能因此未節,勾起前案來。你們親家兩個,還要原歸夙好,找出幾家親友來,調楚說合,兩家出幾個錢,找個清靜幽僻的地方,好好把阿氏一埋,事情就算完了。怎么說呢,春阿氏生前死后,論起哪一件事來,全都怪可憐的。”這一片語,說得阿德氏嚎慟不止,文光亦灑淚哭了。當時在堂上具了結,叫兩人畫押完案。德氏凄凄慘慘,同著兒子常祿,回到家中,找了媒人普津,母子計議一回,不愿與文光家里再去麻煩,知會幾家戚友,即在安定門外地壇東北角上,借了塊幽雅地方,擇日由順治門外義地起靈,至日厚備裝殮。阿德氏母子三人,同著德大舅母、麗格,并幾家至近親友,一齊來到義地找了半天,有義地看管人指道:“這塊新土就是。”于是叫土人刨掘,輕刨了一下土,土人噯呦一聲,只見那塊新土,陷了一片。德氏哭道:“你看他的婆家,多么心狠,用這么薄的棺木,一經下雨,焉能不陷。”說著,上人等七手八腳,掘出棺木,只見阿氏尸身,活鮮鮮躺在那里。穿一件破夏布褂,下面光著兩只腳,棺材板已經散了。阿德氏見此光景,噯喲一聲,仆倒就地。常祿與眾家親友亦都嚎慟起來?;诺牡麓缶四阜鲎〉率希置Ω嬷寥?,不用刨了,不看碰了肉。一面凄凄慘慘走至坑邊,一邊抹著眼淚,來看阿氏。麗格亦隨著過來,揪著德大舅母袖子,嗚嗚噥噥的哭個不住。土人問常祿道:“死的是您什么人?”常祿擦著眼淚。細把阿氏歷史述說一遍,引得看熱鬧的人,圍住德氏,嘆惜不止。有聽著傷心,看著慘目,幫著掉淚的。土人道:“怪不得這樣凄慘,死的這么苦,在稍有仁心的人,誰都不忍。那天春阿氏埋后,來了個半瘋的人,打聽了阿氏的埋所,他打了一包紙來,跪在當地下焚化哭了許久,不知是死鬼什么人。聽說當日晚上那人在西南角上柳樹上吊死了。后來巡警查知,報了總廳。第二天縣里驗尸招領五六天,因是無名男子,第七日就給抬埋了。你看世界上什么事沒有?!背5摰溃骸斑@人的模樣年歲,你可記得?”上人道:“歲數不大,長得模樣兒很俊??此e止,很是不俗。昨據街面上談論,說是個天津人,新近來京的。不半瘋兒,也許有點痰迷?!背5撀牭竭@里,料著是病魔尋死,與事無關的,因亦不再打聽,只催上人等著裝殮,不看天忒晚了趕來不及。土人一面掘上,常斌下到坑里,幫著抬杠的撮尸。阿德氏坐在就地,哭得死去活來,不能動轉。麗格前仰后合,亦哭得不成聲了。土人問德大舅母道:“昨天有個老太太,來此燒紙,那是死鬼的什么人哪?”德大舅母聽了,一時想不出是誰來,因問道:“來者是什么模樣?”土人道:“此人是蠻裝打扮,年在五十以外?!钡麓缶四赶肓税胩?,不知是誰。正欲細問,只聽警尺一響,阿德氏與麗格等,又都哭了。因不顧再問細情,扶起阿德氏來,攙著上車。常祿兄弟,站在靈柩以前,穿著粗布孝衣,引路而行。麗格與眾家親友,坐車在后,一路看熱鬧的人,成千累萬。看著棺上靈幡,飄飄蕩蕩,寫著阿氏的姓氏,無不酸鼻墮淚。是日安葬已畢,有悼惜阿氏生前哀史的人,特在地壇東北角,阿氏墳家上,銘以碣示:

造物是何心?播此孽緣種。觸塵生惡因,隨鴉憐彩鳳。鴛心寒舊盟,鼠牙起冤訟。我今勒貞珉,志汝幽明痛。又醉漁有詩曰:

天地何心播老蚌,造物有意弄滄桑。

百年一對雙鴛家,千載秋赦嘆未央。

風雨摧花意倍傷,可憐碎玉并埋香。

韓馮未遂身先死,留得孤墳照夕陽。

一坯黃土掩骷髏,底事而今有幾知?

阿母不情兄太狠,忍教駕鳳逐樓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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