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原本一直在尋找拼死一擊的機會,然而直到他被那如同幽靈一般的怪人帶走時,依然沒有尋到哪怕一絲的機會。
他居然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此人之強,難以想象。
怪人那如同槁木般的軀體近在眼前,葉歡才終于看清隱藏在散發下的那張干癟的臉。
那是一張極其嚇人的臉,已經看不出原本的輪廓,但在他的額頭上有著一塊猩紅色的印記,將他映襯得猙獰而陰森。
葉歡入星斗宮不久,更是于七殺峰閉關修行,不理雜事,自然不識得有著這塊猩紅印記的人代表著什么。但是若是有老一輩的弟子見到,定會聞名喪膽。
怪人抓著葉歡的手臂離去不久,有三道影子猛地自密林中爆射而出,真元鼓蕩,臉色凝重地掃視了一下四周,唯見狼藉一片,不見絲毫動靜后,這才緩緩地吐了一口濁氣。
三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皆是能看到對方眸中的驚懼之色。
“是他的氣息,他還未死……”
三名破軍峰的執法弟子苦笑地搖了搖頭,手中各自握著一枚隨時能夠啟動傳送大陣的靈符,對于這能夠在姜師叔手下逃出生天的恐怖人物,他們自然不敢不全神以待。
“事關重大,走吧,得通知長老們。”
三人離去約莫一刻鐘后。
出身文曲峰的戴文昌長老御氣而現。
“梁運,你的運氣也該到頭了。”
自語聲里,四周驟然如臨寒冬,有殺氣涌動。
戴文昌目光幽深,望著薄霧繚繞濃蔭如蓋的密林,怔怔出神。
……
夜幕如濃墨,潑灑天地間。
林中幽深陰冷,沒有一絲光華。
伸手不見五指。
但葉歡卻能夠看到身側之人那雙幽光深深的眸子,甚至能看到那塊猩紅印記忽明忽暗。
就宛若有鮮血在蠕動。
縱然是以葉歡的心性,一時間都覺得有些森然。
那雙閃動著幽光的眸子落在了葉歡的臉上,似是想要尋找一種或驚慌失措或絕望倉皇的神色,如同那樣才能讓他那如同軀體一般枯槁的心蕩漾起一些久違的活力與興奮一般。
還有什么比人死之前的掙扎絕望更能讓他舒爽的呢?
或許沒有了吧。
在這囚牢一般的地方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再多的感覺都將隨著枯燥和折磨逐漸麻木消失。
如果說還有什么能夠讓他覺得舒爽,那么唯一的一點或許就是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這樣的日子,他已經過了近百年。
他梁運真的受夠了!
不過也快了,只要再多吞噬些星辰之力,就能破開那個空間節點,逃出這里。
到時候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那將是何等的痛快。
他也曾那般痛快過,可是一切都毀在了星斗宮,毀在了那個白衣男子的手里。
他恨!
恨那些剝奪了他的自由和修為的人!
“有生之年,我必定要讓你星斗宮雞犬不寧!”
葉歡渾身一寒,對上了那雙忽然閃爍起可怕光芒的雙眸。
梁運桀桀地笑了幾聲,而后將目光投向了葉歡身后的幽冥刀上。
以他的眼力,自然知曉此刀絕非凡品,他仔細地感受了一下,目中亦是有著異色。
這刀,怕是不下三千斤!
梁運再次看向葉歡的眼神終是多了一絲冰冷,刺骨的冰冷。
此子居然背著如此重的兵器進這里歷練,而且先前的打斗中,竟然還能爆發出連他都覺得意外的速度。
如果此子先前卸刀全力奔逃,有極大的可能會逃出生天。
如此年紀竟有這般本事,也算是驚才絕艷了。
但是天才么?他應該也算吧,若不是那個白衣男子如同皓月一般掩蓋掉了所有人的光華,奪走了一切應該屬于他梁運的東西,或許他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吧。
“哼,天才!都該死!”梁運冷哼出聲,聲音尖銳陰森,似厲鬼哭泣,讓人毛骨悚然。
言語間,一道又一道綠油油的光華自他干癟的手上滲入了葉歡的體內,將他的丹田籠罩。
一層又一層的封印禁制,悄然生成。
葉歡眉頭微皺,心底暗道:“竟是文曲峰的手法,這人難道未被放逐于此前乃是文曲峰弟子?”
心中雖有疑惑,但葉歡臉上卻平靜無比。
但恰巧就是這樣的神情,最是讓梁運難受。
因為這樣云淡風輕的平靜,總是會讓他記起那宿敵一般的白衣男子,總是會勾起他那些血淋淋的回憶,讓他的心如刀絞。
“我喜歡鮮活的生命,新鮮的血液,到時候待我把你的鮮血吸干,再護著你的一縷意識清醒,讓你感受著我把你的肉一塊塊地割下來曬干,那種味道一定很美妙……”梁運發絲飛舞,露出那干癟而枯槁的臉,猙獰而嚇人。
他試圖通過這樣的誘導讓那該死的小娃感到驚駭感到絕望,從而滿足他病態的心理。
但葉歡卻絲毫不為所動,到了最后干脆眼觀鼻鼻觀心,散去了雜念抱元守一了起來。
梁運一怔,然后目中爆射出兩道綠油油的冷電,炸碎了無數的古木。
葉歡感受著在竅穴中沸騰的真元,嘴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
世人皆知武道修行乃是丹田凝武鎖,開命泉,鑄玄舟,登彼岸。
自然其所有禁制封印的手段都是針對于丹田。
即便是一些以力證道的武者,其能量源泉亦是丹田氣海。
這是常識。
可萬萬不會有人想到會有武者竟是開竅穴修行而不修丹田,這完全是另外一個體系的修行方式。
如此,自然不會受制于針對丹田氣海而研究出來的禁制封印。
葉歡一生悲苦,但此時,卻不知又算不算因禍得福?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前提是不死。
所以葉歡抱元守一拋卻一切雜念。
現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來。
就是一個這么簡單的目標,可是要實現,卻是極難。
無他。
只是因為就在此時,披頭散發的怪人猛地衣袍鼓動拔地而起,竟是裹挾著葉歡剎那消失在天際。
葉歡望去,密林濃蔭在不斷后退,唯見一縷綠油油的虹光。
類似的虹光他曾經見過,在青陽城外,厲驚鴻身上。
御氣千里。
彼岸。
竟是彼岸。
葉歡眉頭蹙起,被綠色虹光映襯得綠幽幽的臉龐泛起了一抹慘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