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福爾摩斯探案全集(圖注本)叁 冒險史
- (英)柯南道爾
- 6448字
- 2019-05-21 09:48:44
一
歇洛克 福爾摩斯始終稱呼她“那位女人”。我很少聽見他提到她時用過別的稱呼。在他的心目中,她才貌超群,其他女人無不黯然失色。這倒并不是說他對艾琳 艾德勒有什么近乎愛情的感情。對于他那強(qiáng)調(diào)理性、嚴(yán)謹(jǐn)刻板和令人欽佩、冷靜沉著的頭腦來說,一切情感,特別是愛情這種情感,都是格格不入的。我認(rèn)為,他是一臺用于推理和觀察的完美無瑕的機(jī)器,但是作為情人,他卻會把自己置于錯誤的地位。他從來不說溫情脈脈的話,更不用說在講話時總是帶著譏諷和嘲笑的口吻
。觀察者欣賞這種溫柔的情話,因為它對揭示人類的動機(jī)和行為是再好不過的東西了。但對一個訓(xùn)練有素的理論家來說,這種情感會侵?jǐn)_他那嚴(yán)謹(jǐn)細(xì)致的性格,使他分散精力,使他取得的全部智力成果都受到質(zhì)疑。精密儀器里落入砂粒,或者高倍放大鏡的鏡頭產(chǎn)生裂紋,都不會比在他這樣的性格中摻入一種強(qiáng)烈的感情更起擾亂作用。然而只有一個女人,就是已故
的艾琳 艾德勒,還停留在他那模糊的成問題的記憶之中。
我最近很少同福爾摩斯見面。我婚后同他疏于往來,完美幸福的生活和第一次感到自己成為家庭主人而產(chǎn)生的樂趣,吸引了我的全部精力。福爾摩斯像波希米亞人那樣豪放不羈,厭惡社會上一切繁縟的禮儀,所以依然住在我們那所貝克街的房子里,埋頭于舊書堆中。他一個星期服用可卡因,另一個星期又充滿干勁,就這樣交替地處在藥物引起的瞌睡狀態(tài)和熱烈性格帶來的旺盛精力中。像往常一樣,他仍然醉心于研究犯罪行為,并用卓越的才能和非凡的觀察力去尋找線索,打破那些難解之謎,而這些謎都是官方警察認(rèn)為毫無希望解答而放棄了的
。我不時隱約聽到一些關(guān)于他活動的情況,比如關(guān)于他被召到敖德薩去辦理特雷波夫謀殺案
;關(guān)于偵破亭可馬里
古怪的阿特金森兄弟
慘案;以及關(guān)于他為荷蘭皇家出色完成的微妙使命等等。這些情況,我和其他讀者一樣,僅僅是從報紙上讀到的。除此之外,關(guān)于老友和伙伴的其他情況,我就知道得很少了。
一八八八年三月二十日的晚上,我在出診回來的途中——此時我已又開業(yè)行醫(yī)——正好經(jīng)過貝克街。那所房子的大門,我還記憶猶新。在我的心中,總是把它和我所追求的東西,還有“血字的研究”中的神秘事件聯(lián)系在一起。當(dāng)我路過那扇大門時,突然產(chǎn)生了和福爾摩斯敘談的強(qiáng)烈愿望,想了解他那非凡的智力目前正關(guān)注什么問題。他的幾間屋子燈火通明,我抬頭仰視,可以看到窗簾上閃過瘦高的黑色側(cè)影。他低著頭,雙手緊握在背后,迅速而急切地在屋子里踱來踱去。我了解他的各種精神狀態(tài)和生活習(xí)慣,所以我明白,他的姿態(tài)和舉止顯示出他又在工作了。他一定剛從服藥后的睡夢中起身,正熱衷于研究某些新的問題。我按了按電鈴,然后被引到一間屋子里,這間屋子以前有一部分是屬于我的。
他的態(tài)度不很熱情,這種情況是少見的,但我認(rèn)為他看到我時還是高興的。他幾乎一言不發(fā),可是目光親切,指著一把扶手椅讓我坐下,然后把他的雪茄煙盒扔了過來,并指了指角落里放飲料的架子和蘇打水罐。他站在壁爐前,用獨(dú)特的內(nèi)省神態(tài)看著我。
“結(jié)婚對你很合適,”他說,“華生,我想自從我們上次見面以來,你的體重增加了七磅半。”
“七磅。”我回答說。
“真的!我想是七磅多。華生,我想是七磅多一點。據(jù)我的觀察,你又開業(yè)替人看病了,你過去沒告訴我你打算行醫(yī)。”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這是我看出來的,是我推斷出來的。否則我怎么知道你最近一直在淋雨,而且有一位笨手笨腳和粗心大意的使女呢?”
“我親愛的福爾摩斯,”我說,“你簡直太厲害了。你要是活在幾個世紀(jì)之前,一定會被火刑燒死的。的確,星期四我步行到鄉(xiāng)下去了一趟,回家時被雨淋得一塌糊涂。可是我已經(jīng)換了衣服,真想不出你是怎樣推斷出來的。至于瑪麗 珍,她簡直不可救藥,我的妻子已經(jīng)打發(fā)她走了。但這件事我也看不出你是怎樣推斷出來的。”

他站在壁爐前,用獨(dú)特的內(nèi)省神態(tài)看著我。
他笑了起來,搓著那雙細(xì)長的神經(jīng)質(zhì)的手。
“這些事很簡單,”他說,“我的眼睛告訴我,在你左腳那只鞋的里側(cè),也就是爐火剛好照到的地方,有六道幾乎平行的裂痕。很明顯,這些裂痕是有人為了去掉沾在上面的污漬,粗心大意地順著鞋跟刮泥時造成的。因此,你瞧,我就得出這樣的雙重推論,你曾經(jīng)在惡劣的天氣中出去過,以及你的皮靴上出現(xiàn)的特別難看的裂痕是倫敦年輕而沒有經(jīng)驗的女仆造成的。至于開業(yè)行醫(yī)嘛,如果一位先生走進(jìn)我的屋子,身上帶著碘仿注1的氣味,右手食指上有硝酸銀注2的黑色斑點,他的大禮帽右側(cè)鼓起一塊,表明曾藏過他的聽診器,我要不說他是一位醫(yī)藥界的積極分子,那就真是夠愚蠢的了。”
注1:碘仿(CHI3),一種淡黃色晶狀碘化合物,用作抗感染劑。
注2:硝酸銀(AgNO3),一種無色有毒晶體化合物,在光下與有機(jī)物接觸變成灰黑色,用于生產(chǎn)照相膠片、染發(fā)、鍍銀、制作腐蝕劑和抗生藥等藥品。
他解釋推理的過程那么毫不費(fèi)力,我不禁笑了起來。“聽你講這些推理時,”我說,“事情仿佛總顯得那么簡單,簡單到了幾乎可笑的程度,甚至我自己也能推理。但在你解釋整個過程之前,我對你推理的每一步總是感到迷惑不解;雖然我還是覺得我的眼力不比你差。”
“的確如此,”他點燃了一支香煙,舒展全身,靠在扶手椅上回答,“你是在看,而不是在觀察,這二者之間的區(qū)別是很清楚的。比如說,你常看到從下面大廳到這間屋子的樓梯吧?”
“經(jīng)常看到。”
“多少次了?”
“嗯,不下幾百次吧。”
“那么,有多少級?”
“多少級?我不知道。”
“這就對了,因為你沒有觀察,而只是在看。這恰恰是我指出的要害所在。你瞧,我知道一共有十七個梯級,因為我不但在看,而且在觀察。順便說,由于你對這些小問題感興趣,又善于把我的一兩個小經(jīng)驗記錄下來,這個東西你或許也會感興趣的。”他把放在桌上的一張厚厚的粉紅色便條紙扔了過來。“這是最近一班郵差
送來的,”他說,“你大聲念念看。”
這張便條沒有日期,也沒有簽名和地址。
某君將于今晚七時三刻到訪,有至為重要之事擬與閣下相商。閣下最近為歐洲一王室出力效勞表明,委托閣下承辦難于言喻之大事,足可信賴。此種傳述,廣播四方,我等知之甚稔。屆時望勿外出。來客如戴面具,請勿介意是幸。
“這的確是件很神秘的事,”我說,“你想這是什么意思?”
“我還沒有可以作為論據(jù)的事實。在我們得到這些事實之前就進(jìn)行推測,是最大的錯誤。有人不知不覺地以事實牽強(qiáng)附會來適應(yīng)理論,而不是以理論適應(yīng)事實。但現(xiàn)在只有這么一張便條,你能不能從中推斷出什么來?”
我仔細(xì)地檢查這張紙和上面的筆跡。
“寫這張條子的人大概相當(dāng)有錢。”我盡力模仿伙伴的推理方法,“這種紙半克朗買不到一沓。紙質(zhì)特別結(jié)實和挺括。”
“特別——正是這兩個字,”福爾摩斯說,“這根本不是一張英國造的紙。你舉起來向亮處照照看。”

我仔細(xì)地檢查這張紙和上面的筆跡
我這樣做了,然后看到紙質(zhì)紋理中有一個大“E”和一個小“g”、一個“P”以及一個“G”和一個小“t”交織在一起。
“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福爾摩斯問道。
“毫無疑問,是制造者的名字,更確切地說,是他名字的交織字母。”
“完全不對。‘G’和小‘t’代表的是‘Gesellschaet',也就是德文‘公司’這個詞。和我們用‘Co.’表示公司一樣。當(dāng)然,‘P’代表的是‘Papier'——‘紙’。現(xiàn)在該輪到‘Eg’了。讓我們翻一下《大陸地名詞典》。”他從書架上拿下一本很厚的棕色書皮的書,“Eglow Eglonitz, ——有了,Egria
。那是在說德語的國家里
——也就是在波希米亞
,離卡爾斯巴德
不遠(yuǎn)。‘以瓦倫斯坦
卒于此地而聞名,同時也以玻璃工廠和造紙廠林立而著稱。’哈,哈,老兄,你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嗎?”他的眼睛閃閃發(fā)光,得意地噴出一大口藍(lán)色的煙霧。
“這種紙是在波希米亞制造的。”
“完全正確,寫這張紙條的是德國人。你是否注意到‘此種傳述,廣播四方,我等知之甚稔’這種特殊句式?法國人或俄國人是不會這樣寫的,只有德國人才這樣亂用動詞。因此,現(xiàn)在有待查明的是這位用波希米亞紙寫字、寧愿戴面具掩飾真面目的德國人到底想干些什么。瞧,如果我沒有搞錯的話,他來了,他將打破我們的一切疑團(tuán)。”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和車輪摩擦路面鑲邊石的聲音,接著有人猛烈地拉起門鈴。福爾摩斯吹了一下口哨。
“聽聲響是兩匹馬,”他說。“不錯,”他的眼睛朝窗外瞧了一眼,“一輛可愛的四輪馬車和一對漂亮的馬,每匹值一百五十畿尼。華生,就算沒有別的,這件案子也有的是錢。”
“我想我該走了,福爾摩斯。”
“哪兒的話。醫(yī)生,你就待在這里。要是沒有我自己的包斯威爾,我將不知所措。這件案子看起來很有趣,錯過它可就太遺憾了。”
“可是你的委托人 ”
“別管他。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他也許同樣如此。他來啦。你就坐在那把扶手椅里,醫(yī)生,好好地觀察我們吧。”
我們聽到一陣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先是在樓梯上,然后在過道里,到了門口才驟然停止。接著是響亮和神氣活現(xiàn)的敲門聲。
“請進(jìn)!”福爾摩斯說。
一個人走了進(jìn)來。他的身材不低于六英尺六英寸,長著赫拉克勒斯的寬胸膛,四肢有力。他的衣著華麗,但那富麗堂皇的裝束在英國這地方顯得有點近乎庸俗。他的袖子和雙排扣上衣的前襟開叉處都鑲著寬闊的羔皮
襯邊,肩上披的深藍(lán)色大氅用猩紅色的絲綢做襯里,領(lǐng)口別著一只用單顆火焰形的綠寶石鑲嵌的飾針。他的腳上穿著一雙高到小腿的皮靴,靴口上鑲著深棕色毛皮,這就使人們對他整個外表粗野奢華的印象更加深刻。他手里拿著一頂大檐帽,臉的上半部戴著一只黑色的蓋過顴骨的面具。顯然他剛剛整理過面具,因為進(jìn)屋時,他的手還停留在面具上。從臉的下半部看,他的嘴唇厚而下垂,下巴又長又直,顯示出一種近乎頑固的堅決,像是一個性格堅強(qiáng)的人
。
“你收到我寫的條子了嗎?”他的聲音深沉、沙啞,帶著濃重的德國口音,“我告訴過你,我要來拜訪你。”他輪流瞧著我們兩個人,好像拿不準(zhǔn)要跟誰說話似的。

一個人走了進(jìn)來
“請坐,”福爾摩斯說,“這位是我的朋友和同事華生醫(yī)生,他經(jīng)常大力幫助我辦案。請問,我應(yīng)該怎么稱呼您?”
“你可以稱呼我為馮 克拉姆伯爵,我是波希米亞貴族。我想這位先生——你的朋友,是位值得尊敬和十分謹(jǐn)慎的人,我也可以把極為重要的事托付給他。否則,我寧愿和你單獨(dú)談。”
我站起身來要走,可是福爾摩斯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推回到原來的扶手椅里。“要么和兩人一起談,要么就不談,”他對來客說,“在這位先生面前,凡是您可以跟我談的,都可以放心地談。”
伯爵聳了聳寬闊的肩膀說道:“那么我首先得約定你們二位在兩年之內(nèi)絕對保密,兩年后這件事就無關(guān)緊要了。目前說它重要得也許可以影響整個歐洲歷史的進(jìn)程都不過分。”
“我保證遵約。”福爾摩斯回答。
“我也是。”
“這面具你們不在意吧,”我們這位陌生的不速之客繼續(xù)說,“派我來的貴人不愿讓你們知道他派來的代理人是誰,因此我可以立刻承認(rèn)剛才所說的并不是自己真正的稱號。”
“這我知道。”福爾摩斯冷冷地回答。
“情況十分微妙。我們必須采取一切預(yù)防措施,盡力防止事情發(fā)展成一個大丑聞,以免使一個歐洲王族遭到嚴(yán)重?fù)p害。坦率地說,這件事會使偉大的奧姆施泰因家族——波希米亞世襲國王——受到牽連。”
“這我也知道。”福爾摩斯咕噥道,隨即坐到扶手椅里,閉上了眼睛。
在來客的心目中,福爾摩斯無疑被刻畫成歐洲分析問題最透徹的推理者和精力最充沛的偵探。這時我們的來客不禁用一種明顯的驚訝目光掃了一眼面前這個人倦怠、慵懶的體態(tài)。福爾摩斯慢條斯理地重新睜開雙眼,不耐煩地瞧著身軀魁梧的委托人。
“要是陛下肯屈尊將案情闡明,”他說,“那我就會更好地為您效勞。”
這人猛地從椅子里站了起來,激動得無以自制地在屋子里踱來踱去。接著,他以一種絕望的姿態(tài)把臉上的面具扯掉,扔在地上。
“你說對了,”他喊道,“我就是國王,我為什么要隱瞞呢?”
“嗯,真的嗎?”福爾摩斯喃喃地說,“陛下還沒開口,我就知道我是要跟卡斯?fàn)?費(fèi)爾施泰因大公、波希米亞的世襲國王、威廉 戈特賴希 西吉斯蒙德 馮 奧姆施泰因交談。”
“但是你能理解,”我們奇怪的來客又重新坐下來,伸手摸了一下又高又白的前額,“你能理解我是不習(xí)慣親自辦這種事的。可是這件事如此微妙,以至于如果我把它告訴別人,就不得不使自己任其擺布。我是為了向你咨詢意見才微服出行,從布拉格來此的。”
“那就請談吧。”福爾摩斯說著,又把眼睛閉上了。
“簡單地說,事情是這樣的:大約五年以前,我在華沙長期訪問期間,認(rèn)識了大名鼎鼎的女冒險家艾琳 艾德勒。你無疑很熟悉這名字。”
“醫(yī)生,請你在我的資料索引中查查艾琳 艾德勒這個人。”福爾摩斯眼睛都沒睜開一下。他多年來一直采取這樣一種辦法,就是把有關(guān)許多人和事的材料貼上簽條備查。因此,要想說出某個他不能馬上提供情況的人或事,是很不容易的。在這件事上,我找到了關(guān)于她個人經(jīng)歷的材料。它夾在一個猶太拉比和一位寫過一篇關(guān)于深海魚類的專題論文的參謀官
這兩份材料中間。

接著,他以一種絕望的姿態(tài)把臉上的面具扯掉,扔在地上。
“讓我看看,”福爾摩斯說,“嗯!一八五八年生于新澤西州。女低音——嗯!斯卡拉劇院
——嗯!華沙帝國歌劇院首席女歌手——對了!退出了歌劇舞臺
——哈!住在倫敦——一點不錯!據(jù)我理解,陛下和這位年輕女人有牽連
。您給她寫過幾封會使自己受連累的信,現(xiàn)在急于把那些信弄回來。”
“沒錯。但是,怎樣才能 ”
“曾經(jīng)和她秘密結(jié)婚嗎?”
“沒有。”
“沒有法律文件或證明嗎?”
“沒有。”
“那我就不明白了,陛下。如果這位年輕女人想用信來達(dá)到訛詐或者其他目的,她怎么能證明這些信是真的呢?”
“有我寫的字。”
“呸!偽造的。”
“我私人的信箋。”
“偷的。”
“我自己的印鑒。”
“仿造的。”
“我的照片。”
“買的。”
“我們兩人都在這張照片里哩。”
“哦,天哪!那就糟了。陛下的生活的確是太不檢點了。”
“我當(dāng)時真是瘋了——精神錯亂。”
“您已經(jīng)對自己造成了嚴(yán)重的損害。”
“當(dāng)時我只不過是個王儲,還很年輕。現(xiàn)在我也不過三十歲。”
“必須把那張照片重新收回。”
“我們已經(jīng)試過,但是都失敗了。”
“陛下必須出錢,把照片買過來。”
“她一定不賣。”
“那么就偷吧。”
“我們已經(jīng)試過五次了。有兩次我出錢雇小偷搜遍了她的房子。一次在她旅行時我們調(diào)換了她的行李。還有兩次我們對她進(jìn)行了攔路搶劫。可是都一無所獲。”
“那張照片的痕跡一點兒都沒有?”
“一絲一毫都沒有。”
福爾摩斯笑了:“這完全是個微不足道的問題。”
“但對我來說,卻是個十分嚴(yán)重的問題。”國王用責(zé)備的語氣頂了他一句。
“十分嚴(yán)重,的確如此。她打算用這照片干些什么呢?”
“把我毀掉。”
“怎么毀法?”
“我即將結(jié)婚。”
“我聽說了。”
“我將和斯堪的納維亞國王的二公主克洛蒂爾德 洛特曼 馮 薩克斯-邁寧根
結(jié)婚。你可能知道他們的嚴(yán)格家規(guī)吧,而且她自己就是一個極為敏感的人。只要他們對我的行為有絲毫懷疑,婚事就會告吹。”
“那么艾琳 艾德勒呢?”
“威脅著要把照片送給他們。她會那樣做的,我知道她會那樣做的。你不了解她,她的個性堅強(qiáng)如鋼。她既有最美麗的女人的面孔,又有最剛毅的男人的心。只要我和另一個女人結(jié)婚,她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您敢肯定她還沒有把照片送出去嗎?”
“我敢肯定。”
“為什么?”
“因為她說過,要在婚約公開宣布的那一天把照片送出去。那是下星期一。”
“哦,那咱們還有三天時間, ”福爾摩斯說著打了一個呵欠,“太幸運(yùn)了,因為目前我還有一兩樁重要的事情要調(diào)查。當(dāng)然,陛下暫時要待在倫敦?”
“對。你可以在蘭厄姆旅館找到我。用的名字是馮 克拉姆伯爵。”
“我將寫信讓您知道我們的進(jìn)展。”
“那太好了。我非常急于知道。”
“那么,關(guān)于錢的事怎么樣?”
“由你全權(quán)處理。”
“毫無條件嗎?”
“我可以告訴你,為了得到那張照片,我愿意拿領(lǐng)土中的一個省來交換。”
“那么眼前的費(fèi)用呢?”
國王從他的大氅下面拿出一個很重的羚羊皮袋,把它放在桌上。
“這里有三百鎊金幣和七百鎊鈔票。”他說。
福爾摩斯在筆記本的一張紙上潦潦草草地寫了收條,然后遞給他。
“那位小姐的地址呢?”他問道。
“圣約翰伍德,塞彭泰恩大街,布里翁尼府第。”
福爾摩斯記了下來。“還有一個問題,”他說道,“照片是六英寸的嗎?”
“是的。”
“那么,再見,陛下,我相信我們不久就會給您帶來好消息。華生,再見,”他接著對我說,這時皇家四輪馬車正向街心駛?cè)ィ拔蚁胝埬忝魈煜挛缛c鐘來,和你聊聊這件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