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天宮,青華上帝;為扶桑之救主,秉大乙之乾綱;氣運九天,權綜五岳;現千萬億之化身,示圣真仙之密諦;大悲大愿,至圣至仁;禎祥瑞應,度人無量天尊,無上道祖仙師賜箓。
今日讀《清靜經》,便要行清靜法。夫清靜者,清靜其心也。人之病根,大約在種種妄念。妄念既除,尚有多少游思擾于胸臆。去游思之道,惟在內觀。始而有物,至于無物,無物之極,至于無我;澄水不瀾,明月無影;以為非空,纖毫洞徹,但見光明;以為本空,冥冥默默,萬象咸具。此際著腳不得,著想不得,洞洞朗朗,玄玄寂寂。結丹之道,備于斯矣。
功行乃升仙入道之津,而積功行當自孝始。濟施非貧士所能,然言語之間,誘人為善,阻人為惡,在我不過口舌之勞,而人蒙無限之福,便是莫大陰功。誦《大洞經》,持斗姆咒,可以超拔祖先,弘資冥福,即是孝心。無益之書不必讀,無益之戲不必為。有事則干之,務要忠厚存心,利益民物。無事則清心靜坐,或誦經,或默朝,念念對越上真。上真至慈至悲,其視學道之士,如慈母之愛其赤子,刻刻放心不過。豈有赤子眷戀慈母,而慈母漫不為顧之理?嗟乎,人生于世,光陰彈指即過,圣人惜寸陰,我輩當惜分陰,誠格論也。有志須立真志,為學須做真學。久而不懈,靈光一透,仙島天宮即在眼前,堂堂一條大路、朗朗一座法門,自在人方寸之間。此路即升天之路,此門即入道之門。人肯第一步上進此大路,進此法門,念頭不差,腳根便快,成仙作佛,極易易事。
子讀《清靜經》,當句句玩味,言言解悟,以吾心合上真之心。自家有得手工夫,忘言之妙,乃為真境。游思亦無難除,隨起隨滅,一刀截斷。靜坐時,此心不可執著。若為游思之故,束縛大苦,性地安得圓通?靈光何由透發?反要瀟灑自如,曠曠蕩蕩,渾然太虛之體,不為物累。故昔人參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執守一中,便為非中,以此故也。游思之不能無,如浮云之不足以累天。久久磨洗,自然拔本絕源,空靈無有。前以游思喻浮云,此確論也。至于日間應酬,非山中習靜羽流,豈能免此?吾亦有法囑子。任他可喜可怒可哀可樂之事,隨時應付,過即不留。譬如風雷電霧,天所不能無,而不可謂風雷電霧之即天。喜怒哀樂,心所不能無,而不可謂喜怒哀樂之即心。天有真天體,心有真心體,由我應酬,而湛然空寂,常惺惺存,活潑潑地,此為要訣。
煉丹先要煉心。煉心之法,以去閑思妄想為清凈法門。仙家祖祖相傳,無他道也。吾心一念不起,則虛白自然相生。此時精為真精,氣為真氣,神為真神。用真精真氣真神,渾合為一,煉之為黍米珠,為陽神,而仙道成矣。以神合氣,靜養為功,孟子所謂 " 存心養性 " 是也。以氣合神,操持為要,孟子所謂 “ 持其志,無暴其氣 ” 是也;以精合神,清虛為本,孟子所謂 “ 養心莫善于寡欲 ” 是也。雖然,精氣神三者,分之則三,合之則一。神氣者,聽命于精者也。人能完其精而神自旺,完其精而氣自舒。然后加以調劑之功,返還之道,無患靈胎之難結,而大丹之不成也。此入門下手之法,特書以示子。
子欲煉丹而不先煉心,猶鞭馬使奔而羈其足也。煉心為成仙一半工夫。心靈則神清,神清則氣凝,氣凝則精固。丹經所謂筑基、藥材、爐鼎、鉛汞、龍虎、日月、坎離,皆從煉心上立名。至于配合之道,交濟之功,升降之法,烹煉之術,此其余事。若心源未能澄澈,情欲纏繞,則筑基雖固必復傾,藥材雖具必多缺,爐殘鼎敗,龍戰虎哮,日蝕月晦,坎虛離實。此時欲講配合,則陰陽不和,不明交濟,則水火不睦,欲升而返降,欲降而退升,三尸害之,六賊擾之,一杯之水難救車薪之火。故曰:煉心為成仙一半工夫。此至言也,確論也。此一語道破天機、打穿魔障者也。
煉心者,仙家徹始徹終之要道也。心地茅塞,雖得丹道,亦是旁門;雖成頑仙,不登玄籍,參不得大羅仙子,進不得大乘法門。是故,欲結圣胎,先登圓覺,此要語也。調劑之功,全在升降。升降之法,全在靜觀。靜不終靜,靜中有動。有動非動,造化轉旋。觀不執觀,觀中有覺,有覺非覺,靈光恍惚。靜而后觀,觀而能靜,是為靜觀。當此之時,鼎虛而藥實,水剛而火柔,一烹一煉,一噓一吸,皆與天地同其玄化,日月同其運轉,陰陽同其清濁,四時同其代序。從有入無謂之黍珠,從無入有謂之陽神。工夫至此,形神俱化之時也。若未曾煉心,依舊是七情六欲污穢俗腸,而欲求長生之術,窺金丹之妙,是猶武夫執干戈而操絲桐之韻,劣馬服羈靮而驟羊腸之坂,欲五音調暢、六轡安閑,難矣!
上章言煉心為成仙一半工夫,此萬派歸宗之論,歷代祖師心心相印,非子好道,我決不傳。然煉心有不同,有煉聞見之心,有煉無聞無見之心。何謂聞見之心?事至物來,隨感而應,無入而不自得,取之左右逢源,儒家圣賢已曾道過,譬如明鏡寶珠照物者,鏡光珠彩而鏡靜常明、珠圓自皎,何常因所照而輒變,因照多而輒晦耶?何謂無聞無見之心?寂寂反照,朗朗內觀,無人見,無我見,無有見,無無見,無無有見,無無無見,有鏡之光而實無鏡,有珠之彩而實無珠。當此之時,大覺如來亦當讓子一座,而諸色聲界盡在子光明白毫中矣。然煉聞見之心,須于動處煉之。炎炎火炕,焦天爍地,而我心清涼自在,如一滴楊枝露水,此謂動處之煉。無聞無見之心,須于靜處煉之。一覺萬劫,泡影電光,隨起隨滅,而如如不動,慧性常空,此為靜處之煉。雖然,聞見之心與無聞無見之心,總一也,則動處之煉與靜處之煉,總一煉心,何分何不分之有?
張紫陽丹書,發前人所未發,誠丹家指南也。然采取火候,多用隱語,彼以靈丹為天地之所秘,欲學者靜參而自得之。張真用心良苦矣!吾則不然,務要淘盡宿塵,獨顯一條大路,使學者朝發而夕至,凡有慧根,無不可以造淵微,證大羅仙之位。然而難矣!即如煉心兩字為成仙一貫之學,茍非坐破蒲團、磨穿膝蓋,豈能不起思為、一無染著、洞見本來面目、證徹無上根源?故煉心為仙家鐵壁銅關。攻得此關破,打得此壁穿,所謂圓陀陀,赤灑灑,黍珠一粒,陽神三寸,自在玄官,周通法界。雖有烹煉之功,養火之候,亦可謂造塔七層,獨余一頂,直頃刻間事耳。子深有道心,勇于砥礪,誠當今之豪杰,何患道之不明,丹之不就?然靜觀工夫,非心如死灰、形同槁木,不能撇棄一切、撒手懸崖。子世念雖輕,家緣未斷,何由卒新此種襟懷、這場事業?嗟乎,青春易過,白發催人,子其勉之,宜自警省!
問曰:弟子覺世緣雖薄,家業正紛,兒童繞膝,衣食縈懷,頻年舌耕餬口,雖有學道之心,不獲靜棲之所,顛倒塵緣,沉淪業綱,恐一旦無常,永墮苦海。惟師悲憫,何以教我?師曰:煉丹之法,千言萬語,總盡煉心兩字,而煉心之法,不必出世。古之成仙者,豈盡入林、杜人事,而后得跨鸞乘鶴、逍遙紫府哉?
總之,日用飲食,無非是道;仰事俯畜,無非是道;戎馬疆場,亦無非是道。昔人所謂 “ 動處煉神,靜處煉命 ” ,旨哉其言乎!至于習靜工夫,《中庸》第一章即說 “ 戒慎不睹,恐懼不聞。 ” 人能不睹不聞時,戒慎恐懼,致中而天地位,致和而萬物育,便是如來最上一乘。乘獅坐象,不過此心此理,何以異于人哉?吾子以塵緣俗累為憂,是欲舍現在而欲求超脫之處;君子素位而行,諒不為此也。昔文王囚羑里而演《周易》,仲尼阨陳蔡而操弦歌;圣人遇患難不堪之境,尚能盡性達命,況子今日所處,未必至于如此之極乎哉!我子但患無志,不患多累。有真志即有真學。上而洞天福地,下而羊牢馬櫪,學道之人,須平等視之。究竟大菩薩蓮花寶座,與罪鬼鐵床火炕,本同一境。何也?菩薩此佛性,罪鬼亦此佛性也。君子言性而不言境也。
張紫陽 “ 意為媒 ” 說,寥寥數言,殊未通暢。吾今并為子足之。意原于心而成于性,故有真心乃有真性,有真性方有真意,此意謂之先天一意。夫先天,物象未形,不露朕兆,安得有所謂意?當夫靜坐之際,一心端坐,洞然玄朗,無渣滓,無知識,即先天性體也。從此空中落出一點真意,如太極一圈而陰陽于此孕,伏羲一畫而兩儀于此生,故謂之先天一意。以之配水火,引鉛汞,用無不靈。丹道之成,皆此一意為之運用而轉旋也。丹家之用意如此,而張子言之,殊見脫略,豈所以教后學、示來茲乎?
玄關一竅,微妙難知。以為在內,非在內也,以為在外,非在外也。雖《中庸》第一章亦曾言過,曰: “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 夫未發非玄關也,既發非玄關也,惟將發未發、未發忽發之際發之者,玄關也。略先一息非玄關矣,略后一息非玄關矣。故玄關之在人,方其靜時,轉眼即是,及其動時,轉眼即非,是直須臾耳,瞬息耳。自其大者而言,造化以前,方有玄關。何也?造化以后,天地日趨于動也。天地之動,誰為動之?玄關動之也。一動之后,即非玄關矣。自其小者而言,鳶之飛也,魚之躍也,昆蟲之化也,蟪蛄之鳴也,誰為飛之躍之化之鳴之?一玄關為之也。若就人身而言,則有不同者。何也?手足之舉動也,耳目之聽睹也,鼻之臭,口之味也,不可指為玄關也。玄關者,萬象咸寂,一念不成,忽而有感、感無不通,忽而有覺、覺無不照,此際是玄關也。感而思,覺而照,即非玄關矣。然則玄關之在人,如石中之火,電中之光,捉摸不著。
嗚呼,煉丹不知此玄關一竅者,汩沒大矣。今人皆氣質之性用事,玄關之閉而不通,自出母胎已然矣。惟靜之又靜,寂之又寂,玄之又玄,空之又空,方得此玄關一竅。此竅也,乃真心、真性、真精、真神、真氣之所自出,而玄關者為之機括耳。邵子曰: “ 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 ” 此內有個玄關一竅,頃刻不見,須急尋之。
昨論玄關一竅,先天不傳之秘,歷代祖師所不欲盡言者,盡付于子。夫玄關一竅,乃諸圣諸仙特從明心見性時節,提出兩字以教學者。心何以明?忽然而明,此玄關也。性何以見?忽然而見,此玄關也。玄關為明心見性之靈機,結胎煉丹之妙括。故古人憑空提出兩字以教后學,使其從針鋒上打一筋斗,電光中立一注腳。仙家之分身化氣,出水入火,上天下地,千變萬化,皆從此玄關參得來、把得定、打得筋斗轉、落得注腳實,則變化由心,幽顯惟我,無難事矣。此數言皆天機也,非有十年苦功,鉆研不透。雖然,執著十年便是癡見,易則頃刻,難則終身。子具宿慧,諒決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