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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侍者 行導 編

書問

與公路黃孝廉(諱一鐸)

有身則苦生生老病死乃人人所同有者人命無常促於呼吸百年亦易竟也況剎那剎那念念生滅無刻不處生死中而不自猛省蓋為無明所覆世緣所羈耳故雖有夙根欲不從緣而頓自回光者鮮矣佛云病乃眾生之良藥貧道半生多為病苦屢自發心正合此意然病苦尚有重輕輕則可以強自主宰重雖至于昏昧不覺而識神猶有所棲惟當死生之際非病苦之可比已得徹悟者不必論否則心識已昏四大將散憑何保得不入驢胎馬腹乎古人云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斯言亦懇切矣貧道每見居士慧門有余悟門未啟只可以之經世未可以之出世更兼知解太過難以實參不意前日因賜顧冒寒疾苦似甚便覺從前未做得實工夫因之痛念生死善哉此居士之幸也貴恙目下聞已就愈但既深嘗病味一番則知四大非可常恃之物正當趁此時務使根源脫落不枉出世一遭亦不必別求禪道但就目下熟嘗之味細細咀嚼此病即四大邪四大尚空病從何寄此病非四大邪熱時四大熱涼時四大涼離此即四大非四大之外畢竟病源在何處須將從前知見罄囊棄去枯澹窮參一朝踏著本地風光則身病心病俱銷生死涅槃如夢矣第一不得將經教道理注釋湊合如一湊合則依前心識中舊生涯耳如何敵得生死良藥苦口惟居士善嘗之。

通法嗣上天童密云悟老和尚(有回書付拂一柄)

去秋入留都住祗陀林仲冬結制開法已于人天眾前拈一炷香少伸供養矣然未敢即通法嗣者一以初住事繁二以古人有領眾數載法道大行而后通者思效顰故也春仲值集生余居士回京一見便有曹溪之約初未敢許蓋以和尚年尊嶺南地遠某既未通法嗣恐后為承虛接響者所仿效耳后居士邀入濟生庵暫住適江北有一山可居遂棄祇陀將盤桓數日入山而居士堅留堅訂只得從實供上惟和尚慈悲愿賜詳覽某二十二歲出家冬十一月參師于金粟師問那里人云常州人師云是我鄉里也曾帶得鄉里物事來么時不能答亦若隱隱有會只是微笑師亦笑而已次日入方丈拜問云弟子要了生死特來請問不但無處下口且無處著想師云無處著想便是好消息某云莫便是么師拈棒連打云未是在某禮拜而出胸中迷悶每日入室不下四五次常至普茶時亂問亂說哄堂大笑毫無慚色師亦笑云你卻有得說說得好道理只如大慧杲參諸佛出身處話后聞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方得瞥地你作么生會某茫然參有月余已離金粟在龍尾山度歲忽有會處述偈云二十余年染世塵于今家業一朝傾雙拳握著非他物兩眼睜開沒半人言路窮時無可說義途絕處句難成從此十年埋影后如云如兩遍乾坤兼寫書一封寄入金粟中有大慧參禪二十年聰明見解機鋒轉語步步向前只是不知退步失卻當前所以一聞熏風南來話便爾自肯等語師見之曾于室中對眾稱賞次日自入金粟師亦面以法器期許奈偶爾夙根發露電影一過久之便信不及兼往道場山參湛然和尚聽經又為道理所牽值期場五日而散復回金粟朝夕咨決仍無義路可通知非舍卻抵死力參經兩月余一晚普茶次出拜將問師便打某便喝師又打某又喝師又擬打某忽有得拂袖出堂自此目前露裸裸地純清絕點晝無所思夜無所夢者四十余日自謂得大自在大口說大話更不參請唯終日竭力作務一日忽患熱病至第三日從前光景都打失了痛苦不堪目前昏暗心識紛飛杳無著落遂默默禱告觀世音菩薩愿求加被此回倘得再生一定參到四棱蹋地處并不敢造次也十日后方得稍愈慚愧之極不敢告人養病半年猶未全妥忽漢首座弟子自姑蘇北禪持座語錄來金粟某閱之甚喜其徒且云我師太學問廣大五家宗旨都通且肯開示話頭做工夫不似老和尚一棒某且信且疑遂往參叩值座晚參垂示云盡大地都盧是個火坑汝等諸人作么生轉身吐氣某出眾云某不知身心世界為何物座云者是落空亡外道燒殺了也須要轉身一句某云用轉作么拂袖而去座大怒呵為惡少連日詬罵不已某思本為五家宗旨而來不曾參問得不可便恁么去只得小心哀告權且容身然后得以時常探問座見請問之誠遂將五家門庭廣為鋪設且囑云你但隨了我不參也少不得會不要學者老和尚一橛頭禪粗惡淺小某且笑且應情知者話羅籠我但想古人為法忘軀他若五家宗旨果然不謬理當承嗣于是往來金粟玄墓者三年不啻三登投子九上洞山也中間參請甚多不能盡述一日漢首座往安隱結夏某隨入期座問熏風南來話以所得告之座不許且曰此隨波逐浪句也要得句中意旨始得一晚蒙錐劄半晌某云拈起無根樹擊開渠面門座頷之自此朝夕不離者三月將渠所撰宗旨十得七八而回觀自己分中依然不穩遂思棄之將參博山而座堅留難脫遂終日游戲撒潑亂規矩攪叢林座知此意方得任某離去往博山至常山而博山已下留都即回浙入留都濟生庵參請者半月日夕隨侍毫無所得兼此老下刃不緊發藥不中某病思無所歸復還金粟奈漢公中毒已深總以和尚禪為大謬者雖在金粟而心嘗藐視也然胸中疑礙未除無可與語只得依舊常常入室屢蒙煆煉難以卒除一日師問熏風南來話下語不契遂入堂立打七限發猛力參至第三日忽得入處遂入方丈下語云通身慶快徹骨清涼師微點首某云漢首座當時誤我他以云門一句中具三句宗旨為急我故不得痛快耳師云也不要管他是不是只是自己無疑便了某呈偈云翰林學士渾身濕兵部尚書徹骨寒晤對不須頻叫屈一人有慶萬民安師政之一日入方丈論得意忘言話師問如何是得意忘言某云只許佳人獨自知師云如何是自知處某云愁人莫向愁人說說與愁人愁殺人師呵云古人當機貴有出身處你者等見解負墮也不知某聞之又如脫去一層相似于臘八日乞師改名通忍一日師上堂某出問云離卻向上機請師直指休歇處師便打某云此猶是向上機如何是休歇處師又擬打某便禮拜起云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捷始應知師云如何是應知底事某便喝師云未知在某拂坐具一下便行雖然如是又被者個見處一礙礙住每舉至古人節角淆訛處不是強生穿鑿定是儱侗推開依舊透不得因師有住山之訓離金粟過塘棲被卓肖生居士留住受供九月寓大善寺禪堂樓上每夜常點火達旦至中夜無可奈何時微微放聲而哭蓋以舉起淆訛處便有漢首座所示之知見在總參不得又信不過遂爾痛恨之極值和尚自閫回退金粟寓姑蘇北禪遂棄塘棲往侍焉辛未春隨赴明州育王請育王寺碑有刻大千禪師三問某逐一下語呈師師云后兩答語我也不管只是第一問你猶未達其旨其第一問云山中猛虎以肉為命何故不食其子某被一拶通身汗下針著痛處坐臥不安經兩日偶從外進寮推入寮門驀然除去礙膺之物遂入方丈通所得且舉前問下語云惟人自肯乃方親師云與么下語亦未在某笑云和尚只做得大千兒孫便出復呈偈云虎不食其子憐兒莫過此驀地自點頭偷心當下死堪憐七載枉馳求食人涕唾當宗旨又云不將一法與諸人正是婆心海樣深曾憶香嚴擊竹后焚香遙禮謝師恩師閱竟指偈云人深恩恐不是同韻某云和尚莫被者幾個字換卻眼睛師乃微笑某禮拜而出三日后聞師自答云自肉食不盡方猛省得下語亦未之旨自此腳踏實地遇緣即宗不為古今差別所移自然轉得一切差別歸自己矣翌日師上堂某出問云直下知歸即不問如何是大用現前一句師擬拈棒某指云者老漢使倆不忘一釣便上拂袖而出師說法竟索師錄前語師停筆視某云你適才道我被你釣上不知你見我上堂便來呈伎倆卻是你被我釣上某云賊過后張弓師笑而錄之嗣后以天童殿事奔走東甌新安者兩年雖亦略為舉揚終以殿事夾雜非某素志去歲孟夏回天童已持東甌新安二錄呈削政復接謦欬三日雖無所加而更覺游刃有余地以故去冬結制語錄未蒙見削而即刻者蓋自知道路各別養家一般也今遣某禪人等持香信齋資祇陀語錄并此法嗣書馳上納一場敗缺如此。

與吹萬禪師

法門寥落已為聲色貨利之徒銷鑠盡矣前日一望道容知非流俗可比更兼氣寓如王定是法門柱石惜乎未曾吃得天童門下三頓棒耳美玉不經良匠琢不佞安得不痛心哉今日逕回蜀中是自棄也望兄誓弘祖道克紹宗風藏經之事付之執事人帶侍者一二直造天童才跨門時劈頭一棒直得血流滿地方知不敢相欺然后去住自繇龍吟霧起虎嘯風生法門幸甚。

復用晦路居士(諱遵明送點心并茶至書中有點佛心泉生心等語)

云門餅趙州茶一任居士冒名學語貧道沒甚閑家具酬價得至云垂機接引勿慳棒喝貧道直是從無此事何也生佛有無齊坐斷端然點出本來心。

復慕庵方司李

黃山諸峰殆非人間世也以殊勝地闡最上乘則佛法以名山而興名山以佛法而重誠亦千古盛事第普門師叢林雖成禮法未備不但無抱道衲子且罕有志學人縱居士愿力弘深貧道實難駐足今以不畏上人之道念暫憩別峰庵特此通覆惟居士裁之。

趙悅道云默坐公堂虛隱幾心源不動湛如水一聲霹靂頂門開喚起從前自家底以此觀之公堂前亦有佛法馮濟川云公事之余喜坐禪少曾將脅到床眠雖然現出宰官相長老之名四海傳以此觀之公堂后亦有佛法既公堂前后皆佛法何必深山窮谷始好參禪無事間居方堪學道居士蒞任福州正其時也山僧書此作賀非將佛法做人情要使人情皆佛法耳公堂前底還之趙公公堂后底還之馮老只如正坐公堂時廓如明鏡當堂照不動形聲應萬緣者是甚么人行履處忽然覷透不但世法佛法一念圓明而趙老馮公亦一時收下何也彼既丈夫君亦爾豈肯讓伊以獨賢。

復憨憨陳居士(諱倩)

學道本為斷疑非為起疑也來論苦海迷津堪憐去路回頭轉眼當在今時及塵根未斷情識尚攖等語種種疑情已如自推一座須彌山在面前障卻去路矣豈又有不能頓起疑情之云哉古人云學道須是鐵漢著手心頭便判直取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但能如是則所謂一疑破千疑萬疑一時破也夫復何云。

復大心吳居士

學道人馳求不息未可與言道也一朝忽爾頓息亦未可便以為道也枯木巖前錯路多此之謂也適見再述舉綱因緣謂從前馳求奇特之心與現在要參要悟之心忽爾頓息者正謂居士助喜若果恁么始好參禪也若馳求不息縱參而悟亦狂解耳古人云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后再蘇欺君不得倘非絕后再蘇直饒偷心死盡到佛心菩薩心菩提心涅槃心尚不現起況復起于世間之心底地位猶坐在蹬蹬碣碣之鄉全是法身理障正所謂不疑言句是為大病你有拄杖子我與你拄杖子你無拄杖子我奪御你拄杖子不妨時時無間念念不忘向馳求頓息處息之又息以至死盡偷心自然覷透古人方便處也所以從今后不被天下老和尚舌頭瞞也曾經大海休夸水除了須彌不是山其斯之謂歟若陪客事忙不暇爭多少語似是而非且請收著。

代老和尚復余居士

接來諭猛有省發如出湯鑊迄今清涼者貧道則不然出湯鑊而清涼以居士有別法故也若果清涼則不作湯鑊見矣所以古德問僧恁么熱向甚么處回避僧云鑊湯爐炭里回避德云鑊湯爐炭里如何回避僧云眾苦不能到夫眾苦不能到豈非清涼乎鑊湯爐炭里回避豈非鑊湯里清涼乎如是則何有世緣未了宿業沉深者哉既云迄今清涼又云世緣未了宿業沉深者尤別法也總未得清涼故耳果欲得之但向湯鑊中猛省一回則不著問人而自知矣。

與 轢嚴居士(法名大參)

臨濟道出常情非井蛙醯雞所能窺測前歲偶閱天童錄見居士洪發二偈并天童復偈而居士未有進言心亦疑著所以前次舟中屢為居士點之而未解也及閱所惠 轢鉆七刻中有傳聞之訛一辯更覺忍笑不已藥汞銀禪龍頭蛇尾皆從前得處鹵莽而師家印處顢頇耳所以再見時生擒活捉徹底掀翻大有所期乃望崖而退仍似洪發公案不嫌自己麻繩短只怨他家井底深不知被天下老和尚舌頭瞞卻多少貧道當年亦深患此病者曾為浪子偏憐客故不忍不明為指破也何如。

復爾升羅居士(諱逢日)

來諭因閱臨濟三頓棒話會得全體大用原來具足因有頌云黃檗慣施三頓打多少人從棒下看臨濟小兒知在我大愚脅下便粗拳者大似只認一己為我而我與棒依然兩個何以為全體大用邪若據全體大用則棒也我喝也我麻三斤也我柏樹子也我一機一境一事一物世出世間無非全體大用不必消天地萬物歸于我亦不必即天地萬物以為我又不待合天地萬物然后為全體之我而一事一物無非天地萬物全備之我也所以教中云無邊剎境自他不隔于毫端又云于一毫端現寶王剎即祖師家亦云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豈非會萬物以成己者以圣人無己靡所不己哉然此猶極則之理說食不能飽人須知祖師門下一機一境一棒一喝直下斷人命根一聞便悟已涉程途佇思停機喪身失命古人喻如擊石火閃電光又喻如金剛王寶劍者總非心思言議之可及故耳但請塞卻意根絕卻言路全身俯仰于天地間自然筑著磕著也雖然只如臨濟道石火莫及電光罔通且道臨濟即今在甚么處咄。

復伯貞潘居士(諱亮干)

來問居一切時不起妄念四句前人已言病處而醫病之方終未示人前四句是對境工夫至住妄想境不加了知四句個中光景是何面目者非也此八句偈病則總病藥則總藥而醫病之方是何面目盡在其中了無剩義豈不見大慧頌云荷葉團團團似鏡菱角尖尖尖似錐風吹柳絮毛毬走雨打梨花蛺蝶飛但恁么看不必問是病非病是藥非藥及醫病之方是何面目等稍著一毫意解于其間則覿體相違了也一朝打破漆桶踏著秤錘硬如鐵。

復朋玉林居士

來教謂但肯省力絕無費力全身放下不擾塵勞者只者便是方便法也若舍此更需方便則省力放下等又是何等法然方便法不可久戀畜久亦成禪病須舍方便而獨脫所謂渡河雖用筏到岸不須舟也棒喝不棒喝參話不參話及無事流俗等見不辨而自明矣且道如何是獨脫底人參。

復朱居士(諱蓋)

達磨面壁九年正全提此事以待知音者耳來書已悟未悟之問皆贅語也且置貧道至莆日上堂云法身塞太虛則色身塞太虛語此惟許情忘見謝者共相證據便知一人塞太虛人人塞太虛各不相礙各不相混而來書云登堂豎拂之人果是色身乎法身乎若是法身則無相無貌無聲音應不會登堂豎拂且嘵嘵說玄諦者試問居士離色身外以何為法身乎離法身外以何為色身乎古云幻化空身即法身法身塞太虛則色身塞太虛方知無相無貌無聲音不會登堂豎拂說玄諦者即此登堂豎拂之人也但居士作登堂豎拂會所以錯過法身耳又云若是色身則太虛何不塞滿尚留許多地為眾人聽法之所者試問居士甚么處不塞滿甚么處是閑地請指出看若指不出莫道色身不塞太虛好若指得出正貧道所謂質礙難融之見也離卻指出指不出別有生機一路方于曹山門下有吃棒分咄。

復心空曾居士(諱紹煙)

來教說道理頗相似但途路之樂耳若要脫生死須透祖師關古人入門便棒入門便喝如疾焰過風奔流度刃豈容心思言議作個平嘗心道之見而已哉須是猛著精彩向者一毫頭上挨透通天大路方知懷州牛吃禾益州馬腹脹天下覓醫人炙豬左膊上咄正好三十拄杖然雖如是也是無風起浪且置。

復如緯張居士

來教所談乃學人之通病居士既知之當直向自己腳跟下研窮不移蛙步而登絕頂也貧道更有個方便如何是祖師西來意答云庭前柏樹子若也透得如來禪祖師禪一狀領過參。

復凈珞陳居士

來諭打破生死關頭薦取現前消息又云惟于世緣未了中刻刻猛省者早已打作兩橛便是生死關頭也若據現前消息不外世緣若也薦得十二時中行住坐臥語言動靜折旋俯仰迎賓待客無不是大解脫大安樂之地何嘗有絲毫間隔者哉只緣不薦錯認世緣以致未了耳其實世緣本無差別而未了則為世緣薦取則為現前消息也如薦取現前消息豈復有世緣未了者邪到者里須是懸崖撒手一回生死關頭真破方不墮此。

復無諍彭光祿

接來翰讀之不覺快然信知般若靈驗三日不見而已霄壤也第歸宗敲鼎一則話當更別參彼聞我不聞彼不聞我聞此從上佛祖向上關捩子為人解粘去縛覿面提持當陽披露者但并作一句參即所謂但愿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也直下便透一切風聲雨聲鳥聲樹聲盡是觀音入理之門。

與芝岳何相國(諱如寵)

若論此事不從人得不在遇人不遇人但明得不從人得之正眼則遇亦得不遇亦得不然古人云汝眼本正因師故邪遇之不得其人正為學道之大障貧道忍曾受此害所謂病多諳藥性者故不惜身命誓挽時風凡有遇著竭力匡救自非沒量大人一撥便轉每認醍醐為毒藥遇而不遇者多矣擇法眼正反己功深舍大護法其誰與歸前承光顧山壁增輝飽領緒余生平希遘所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不假一法脫體承當依然只是舊時人只改舊時行履處耳別后十余日矣不知何以教貧道耳。

與妙高居士

松陵韶陽三千里外絕淆訛也居士果時時覿面否邪若有纖障未盡不可輕易放過須是田地潔凈日用穩密方于生死岸頭得力古人差別言句乃治人心差別之病但自盡差別心自然一切透脫不可著意穿鑿釀成實法為病更深又所囑也曹溪山水果見全美既為發心初地當圖究竟中興親來之約幸謝世緣不憚跋涉可耳。

復穎生李孝廉(諱當泰)

龐公云但愿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破相了空實諸所無之見也往往學道人不遇明眼多墮于此來教既已知為宿障貧道亦復何云然更須脫體承當方得圣凡情盡但愿空諸所有則不墮凡慎勿實諸所無則不墮圣果向者里透脫則親見龐公于千百載之上亦何懸隔貧道于千百里之間哉承又云不吝一偈即草復偈云空諸有與實諸無兩處忘情一念孤選佛場中親及第男婚女嫁有工夫。

與集生余中丞(諱大成)

仲夏臨別草草持論洞山五位未曾大暢殊為快然蓋近代以來因覺范恃才率意改洞山兼中至為偏中至與曹山所論臣位題面相似易于曉了多便從之而不究洞山所立兼中至與曹山臣位各有旨趣兩刃交鋒色界形像等語為證不可擅改曹山所論從本體上說起君位臣位臣向君君視臣一順排下洞山從作用為人上說起正中偏偏中正因不敢觸犯本體乃無中唱出以回互之即所謂兼中至也所回互者即兼中到也正中偏偏中正便是兩刃交鋒如鳥兩翼互展方得全身并舉所以曹洞機緣純是正中說偏偏中說正而兼到之全身不犯正中來兼中至不似曹山君臣分開說乃是正中偏偏中正底總注正中來者蓋言正中偏偏中正俱從正位中來也兼中至者蓋言正中偏偏中正不容單用須兼而至也大慧云何謂至如人歸家未到而至別業乃在途為人邊事即貧道所謂一句中之他受用三昧也臨濟之一句中具三玄門也兼中到者即貧道一句中之自受用三昧也臨濟之一玄中具三要也正偏有無名為兩刃如依覺范偏中至則一刃矣說甚交鋒邪有無單用不能回互即落有無不名兩刃交鋒正中偏偏中正有無交互即不落有無矣一句中具三玄三要一位才彰五位分何其不謀而合若此哉寫至此忽覺忍笑不已宗門中事不容擬議立出言句已為知解況言句下又添注腳豈非知解中更知解乎然古人之不涉言句者亦以其了了不必更言句也今時杜撰者不惟不到不容擬議之地即古人言句明明向道茫然未知巨復與之諄諄注解猶未了了面專借不容擬議不涉言句之說以自便更覺可笑劍為不平離寶匣藥因救病出金瓶亦不得已而然邪惟居士高明且親受博山五位之印者貧道擔水河頭賣諒亦博居士一笑也。

與云升沈司馬(諱猶龍)

世出世間唯此一事儒教佛教原無二心只貴直下自信則日用頭頭成現本來處處無乖不離宰官身而現佛身不壞世間相而談實相豈但佛祖之道不礙做官乃惟知佛祖之道方好做官也古不云乎吾學佛然后知儒然知與不知猶屬對待語儒佛之道知者不增不知亦不減惟其知者不增所以圣人有所不知惟其不知亦不減所以愚不肖可以與知惟其愚不肖可以與知圣人有所不知乃見此道之不屬知不屬不知也既不屬知何處有佛祖既不屬不知何處有眾生佛與眾生皆是強名廓然平等充塞兩間滿眼滿耳彼我無間十二時中覓個出世處不可得何況世間乎夏初領教尚有世間法之疑曾日月幾何而廣益堂中再聆高論大非前比矣但要真個世出世間打成一片只須撒手親證一回方得喜笑怒罵無不是神通妙用也既承外護復領布金方外之交片言相報以大護法天資高敏固不讓裴公之獨賢第山野僧道德輕微實自比運師之有愧耳。

承論佛法磕著撞著無處非是只輸未曾得手不為家珍者足見深信此道方于日用中自驗覺有未得手之病而云然也若據佛法磕著撞著無處非是則無有得手未得手之分岐縱饒有個得手便有非是處矣況云未得手邪既無處非是則無處非家珍只緣要個得手故為未得手所礙如今但將得手未得手之疑直下坐斷正好于日用應酬中脫然擔荷方知真個磕著撞著無處非是不但今日無處非是從曠大劫來原無處非是自不猛省反生非是之見故謂之迷非是之見一除即謂之悟悟只悟其迷迷只迷其悟而當人腳跟下一段蓋天蓋地無處非是之佛法未常一毫增損于其間也此正從上諸佛諸祖之所護念處貧道受盡辛苦磨盡差別臨末梢頭到自證自肯處依舊亦只如是故不惜拖泥帶水直剖以似古人云即今休去便休去若覓了時無了時而居士又何待哉。

復王中丞

承諭諸有道入山惟恐不深大護法欲深反淺者愚謂深者不必深淺者原非淺何也見道則忘山不亦見道則忘朝市乎昔者孫比部因楊岐禪師過訪值視斷次部云某為王事所牽何繇免離岐指云委悉得么部云望師點破岐云此是比部弘愿深廣利濟群生部云未審如何岐示以偈云應現宰官身廣弘悲愿深為人重指處棒下血淋淋部于言下悟入據比部初意謂王事所牽何繇免離豈非即大護法所謂俗冗糾纏欲深反淺之意而楊岐即視斷之事以指示之比部得悟則大護法又何必于淺外求深俗冗外求佛法哉撫民劋猺一一據款結案無非為人重指處矣重指者何民合撫而撫之所謂應以菩薩身說法者即現菩薩身而為說法也猺合劋而劋之所謂應以羅剎身說法者即現羅剎身而為說法也日用應酬各赴其感堂堂萬民之上巍巍四省之中萬機頓赴而不撓其神千難殊對而不干其慮就宰官之位明宰官之身此即楊岐所以指比部者方外之交古今同道無不徹底相為但肯如是承當又何遜于比部哉。

與報恩玉林和尚

不肖生不逢時遭法門變局已不利于俗眼矣生平德薄習氣偏多又不足以浩歸天下衲子自揣無補法門而當此祖道凋零魔風熾盛之日非得一間出名宿何以回狂瀾于既倒所以日夜焦思引領而望者此也壬午冬初忽見佳刻諸種合掌欣嘆喜而不寐蓋以當世有人祖道不復終晦矣是冬即有普說請益二錄正以千里同風不謀而合令魔輩知而魄喪耳滿擬三周掃塔定面談途路難行今已遣僧代祭矣當茲亂世晤會難期略述數行少伸同志又以傳燈錄自元至今未續近來凡遇士大夫無不諄諄道及今復筆告當道諸公乞題一疏則諸方語錄自易集矣此乃法門大故幸不吝筆舌共為鼓舞或有為法而興起者未可知也臨楮不盡欲言伏惟慈諒不一。

復希有林中丞

塵勞之儔為如來種承諭塵坌中翻筋斗便是現宰官身說法處第自信即為現身不信即為塵累耳一時未得超然無礙者以向來自信處尚疏也至云合下承當何處可著知解及輪刀上陣亦得見之正乃知行合一果能如是更何悟與未悟之足云又但恐未悟謂悟以自信轉入無明障者此便不肯自信而過慮矣自信即謂之悟即破無明障之利刃若未悟謂悟則自欺非自信矣雖信有遙信證信之分然證信必繇遙信但請直下信去久久自然證悟耳。

復沈司馬

軍旅中有佛法不可更說佛法也軍旅便是佛法不可更說有佛法也橫按莫邪掃除孛彗靜以應動動而能靜者自然直破巢穴坐致太平矣莫邪者當人之智慧力用也孛彗者根塵中之影響也巢穴者起心動念之根株也太平者本來之現成活計也靜以應動者二六時中直據本分以作用也動而能靜者千應萬變而不昧乎本命元辰也雖然依舊只是軍旅中佛法若夫軍旅便是佛法貧道不敢攙行奪市待護法掃蕩猺氛時面領教也。

復晉卿劉殿元(諱同卉)

宗門向上事自古名公巨卿多透脫者雖其天性之高明亦以師承之妙密也選官頂甲居士已奪高標選佛狀元畢竟難辭鈍榜時節若至其理自彰但得時時留念自然一舉全收謹復。

寄諾諾導侍者

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此雖法爾如然亦在當人密用自古師勝資強流長源遠者莫不飽參厚養果熟香飄豈旋蒸熱賣薄識淺解所可幾及汝素負古當知眾中操履師友之益倍多若不割盡速成自便之習何以為英措而異常流哉。

去冬十二月離曹溪今正月二十即到贛州也林公一見如故捐俸買得龔公山寶華寺已入院矣曾有數字入閩招汝恐汝未肯埋頭閩地今因遣石鑒祭奠先師之便附此再招山中甚為得所宜作速來母濡滯也。

復沈司馬

南華俗僧夾雜行道難以純一六祖慈恩有促行之兆護法鼎力有過獎之推今住寶華甚為得地遠來近悅頗勝南華機緣大似非偶且希老事事調停山中件件妥當破椽敝壁之下惟日與諸衲舉揚此事即所以報二護法矣華翰忽至泉石增光厚施下頒佛僧共益承諭南華退不肖事深見力為祖庭純惟謝謝不一。

復林中丞

嚴壑深居人間事絕不聞矣衲子頗集檀信亦增行道之緣似為得地誨人不倦素所自盟第出世十年未獲一嗣抑根器之未熟邪抑選擇之過刻邪貧道亦不能自解也初一至初八說三壇戒兼受請上堂拙語謹附承施即于佛誕日清晨設齋也此復。

時當減劫非屬一人之業惟達業性空者素位而行所謂了即業障本來空也來論戎事倥傯寢食俱廢百病叢集此憂國憂民者之所必致第欲脫然無累先須了達根源根源既達福業兩空息息圓明無能侵擾然后以無欣厭心維持世運降伏鏡里魔軍成就夢中佛事是為直下明心之證耳不然縱使功高伊呂績配皋夔正是水月搖光空花亂目于世出世事難免微風匝匝之波但請豁開慧眼脫體擔當自然十二時中自繇自在去也承問以何業臨難等事不揣鄙騃少伸管見如此。

復二濂曾諫給(諱應遴)

接來翰云習氣深重此盡人通有之病也而士大夫尤深憶二十年前先師囑貧道云修行之道無他變化氣質而已矣真可謂對癥之藥頂門之針至今佩服欲寡未能居士天性敏捷見道如反掌耳第習氣乃多生帶來必假漸除方盡今但兼究兼除自然瓜熟蒂落一朝定慧圓明不特為法門一時之標榜且為吾道百世之典型豈不誠大丈夫事哉。

此事本來現成無人不得然說個得字早已頭上安頭只貴揩磨夙習習盡本自露矣所以溈山云學道人但約莫眾苦盡即是佛心將知從上古人不于本得之外別有一法與人也左右天資絕世俊采過人不患領略之難通惟患下手之不力貧道私以為慮今承來論毅然以不敢歇手自任夫復何云但用工須索日有見效何為見效不過夙習淡道念濃耳果得與么自然欲歇而不可得竹篦子話時時頓在面前但與此話相違處即自覺察便是用工又不必于此話外另覓一法以當工夫也至囑至囑。

復季公蕭居士(諱士珂)

別后聞居士世念日疏時以起信楞嚴為信根之助此最善矣第超脫生死須是一念不生前后際斷方得受用惟參話頭為第一方便來諭謂茫無著力之處者正不參話頭之過也雖然此猶拗直作曲之說若據本提持則不如是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覿面為君親剖露何須著力強安排。

復古月普庵主

衲僧家住山住靜為辦己躬世緣盛衰禪徒多寡皆余事耳妙嚴雖半村半郭之地既有蕭氏喬梓之賢諒不以世故相責在汝分上正好借此一茅地休歇身心徹頭徹尾參到大透脫大安樂之地方知山僧一向諄諄提策者實無欺也古人拈提大綱汝非不知其概第命根未斷俱成法障不能脫體現前每為順逆境緣所奪若不將前來理事兩岐底病痛一時坐斷向千圣提掇不到處撥轉乾坤斬新日月何有吾宗從上事哉。

甲申春與諾諾導侍者

四方擾擾賴佛祖之靈山中猶獲晏然本合親到天童掃塔途路難行故遣介石普演代之耳傳燈錄自元至今未續非奉 旨無能編集汝當為法門計進京與諸護法共相維持但得題請后則諸方自各集而獻也成與不成雖有大數然望汝竟成之是所愿也至囑至囑。

復定方龍居士

來教心切渴慕莫繇從入如窮子失父煢煢無依并冀慈悲開迷云指歇處者不知只此窮子失父煢煢無依乃真歇處乃真入處不必別求開指而渴慕也古人云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大事已明如喪考妣豈非煢煢無依正出息不涉眾緣入息不居陰界曾無間于未明已明而惟此一事實乎一念回機便同本得人人無得處原來一無所依因不回機自信反慕禪道佛法已為依憑故愈求愈遠耳如今二六時中但于世出世間一切法上直下如斬釘截鐵來無所粘去無蹤跡唯自己一片靈明自繇自在不必問其歇與不歇入與不入自然瓜熟蒂落噴地一發去也但得此心嘗不昧從教滄海變桑田居士其力行之。

復大也史監軍(諱嘉俊)

來翰云每至參不透處幾以為大道玄遠不可企及者貧道謂即此參不透處便是當人實地處但一回機當下即是尚嗤太近而何玄遠不及之足畏哉此所謂道不遠人也若舍此參不透處而別求企及則希冀之心不息所謂人之為道而遠人矣且問如何是參不透處試道看又論幸即自知振拔而以汾陽三十年方才成就之說為服膺此長痼之藥而非對癥之藥汾陽之說為自恃天真知及而仁不能守者作頂門針也若居士果知振拔但當念古人云我立地待你構去又云眨上眉毛錯過了也又云現成公案未入門來早已三十棒了也恁么見得豈不以人治人直下現成方知從前見解正是舍近圖遠從前參求正是怖頭狂走果能與么地正好來高峰吃棒未審居士耳否(時師避兵永新高峰)。

復三眼汪居士

接來翰并諸問深見慕道之切但辦肯心必有瓜熟蒂落之日切勿貪一知半見為今時杜撰邪禪所誤是所囑也余不多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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