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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湘鄉曾文正公國藩當日以能古文鳴一時,不知其生平熟悉班史,于史傳體例頗精。同治初年,江陰沈品蓮方伯保靖撰向忠武公榮、張忠武公國梁合傳,頗自喜,刊以行世。曾文正公見之,謂先文莊公云:「沈品蓮聞說是你們同學至友,所撰向張二忠武合傳,既非合傳體裁,且無一筆合于史傳體例,可勸其自己收回刊本,萬不可再與人看?!乖圃?。真愛人以德之言也。聲木謹案:近見《明懿安皇后外傳》一卷,舊題紀昀撰,宣統三年四月,新陽趙詒琛《峭帆樓叢書》本,予亦頗疑其出于依托。其敘事不合史家體裁,尤嫌瑣屑,蓋他人假冒紀文達公之名為之,決非紀文達公親裁也明矣。

感恩馬夫

予生平感恩知己,轉有在于廝役之下者。光緒丁酉,予年廿歲,亦復逐隊觀光,與徐師、常師、尉兄,同于七月中旬到南京。時合肥李子干觀察國棟亦到寧下場,寓于藝家橋其妻祖父張少棠軍門家,本地人稱為張統領是也。七月半,予與尉兄往訪觀察,雇馬騎往。觀察問以路遠如何而來,以實告。觀察因言市馬劣,張家馬好。尉兄向之借兩馬回寓,同到門外。馬棚以蘆席搭成,寬廣約七開間,即在對門,拴馬亦十余匹。觀察呼馬夫,告以故。馬夫問何人所乘,觀察指以示之,立于空地,等配鞍韁。予時年雖廿歲,身矮體瘦,弱不勝衣,見者幾疑為十六七人,宛然未成人也。有一馬夫進前問予曰:「少爺騎過馬乎?」予漫應之曰「然」。又問:「常騎馬乎?」予亦漫應之。又曰:「騎馬不是玩的,無論如何,韁繩總要自己捉在手中。馬跑起來是不由人的,只要身不離鞍,沒有大事。萬不可以手扳鞍,連人帶馬都會跌下,不是玩的。」叨叨嘮嘮不已。馬夫終不放心,特派兩人牽馬送回。當時意甚惡之,以為我之跌與不跌,何關伊事,要伊小心。后來始悟伊與我素不相識,而能真心愛我如此,真風塵中第一知己也。惜當時未問明名氏,而終身應當感謝,只記其人年約三十余歲耳。推其愛人以德之心,亦如良醫之愛人。桐城張文端公英《聰訓齋語》云:「一日出門,見一人遠遠呼曰:今日是忌辰。雖不識其人,而心感之?!褂柚屑つ绸R夫,較之僅僅一呼得益,奚止十倍。故予嘗戲曰:「生平所感恩,又有一馬夫?!菇駮r閱三十年,追憶而記之。廝役下材,亦有廉潔自守,為士大夫所不及者。光緒丁未,予在濟南,何姬分娩,呼一收生婆至。事后以錢票包一小紅紙包給之,即納之懷中,并未取視多寡,且稱謝再三而去。辛酉四月,為俊兒娶婦,老大房茶食店送喜糕果子來。抬來兩人年未弱冠,僅予以小洋數角,亦稱謝再三而去。與他人爭多較少,貪得無厭者比,始覺此等人天生美質,乃不貪錢之君子。求之廝養下材,更為難能而可貴,因匯記之于此。

曾國藩不殺李兆受

李兆受本捻匪中悍賊,因為師宗何文貞公桂珍所敗,遂向之投誠,更名李世忠,歷官至提督。投誠后,狼子野心,所為仍多不法事。張汶祥刺死荷澤馬端愍公新貽,天下之所同惡也,李世忠題其墓曰「大清義士張汶祥之墓」。咸豐五年,安徽、河南兩省盛傳兆受復叛,大吏且以之入告。兆受內不自安,匍伏詣文貞,自陳無他意。旋伏兵戕文貞于英山縣之小南門,遺骸復遭焚毀,殘忍可知。既叛,入捻匪,復有議再行招撫者。兆受恐因戕文貞之事,偽行招撫,代為報仇,先與湘鄉曾文正公國藩一書,要約許以不死。文正不得已,允之。后復橫行無忌,與盜賊無異。眾議誅之,告于文正。文正言吾已許其不死,不可失信,云云。先文莊公當日深知其事,嘗云:「有一夫不獲其所之志愿,吾于曾文正公李兆受見之矣?!?

去藩臬把持法

滿洲福中丞潤,于光緒年間任吾皖撫時,于次棠制府[蔭]霖、伯都訥趙次珊制府爾巽任藩臬兩司。以中丞旗人,意頗輕之,互相要結,把持公事。中丞猶如虛設,悒悒不得志,乞病以去。繼之者為鄧小赤中丞華熙,久聞藩臬把持公事,蒞任時預戒閽人云:藩臬不許同見,此風遂革。次珊制府任吾皖臬時,人多怨之,貼聯于臬署墻隅云:「爾小生,生來刻薄;巽下斷,斷絕子孫。」適為制軍所見,援筆自改云:「爾小生,生來正直;巽下斷,斷不容情?!乖圃?。聲木謹案:次珊制府于宣統年間繼任川督,聞于先文莊公當日舊案頗為嘉許,遇事屬科房,查照劉前督成案,實行蕭規曹隨之志,其從善如流,亦恒人所難。先文莊公卒得列名《清史稿》列傳卷二百三十四,亦制軍主持公議之一,三代直道而行,不意于近代猶得見之。

鮑超書戲李鴻章

同治五年冬月,合肥劉壯肅公銘傳剿捻,大敗于天門縣城外尹隆河,無錫薛叔耘副憲福成《海外文編》中紀載甚詳。當時壯肅已得頭品頂戴,其頂珠系以瑪瑙制成,為他人所未有。及尹隆河之敗,衣冠失落,適為霆軍所得。奉節鮑武襄公超名位雖與之相埒,平日意甚輕之。時值淮軍勢盛,湘軍且退避三舍,亦無如之何也。至是作書以戲合肥李文忠公鴻章云:「劉某必是業已殉難陣亡,余在其軍中,得其平日所服之衣冠。其頂珠為瑪瑙所制,未見他人服用,確為劉某之物。今頂珠在而人未見,非陣亡而何?!乖圃?。文忠覽之不悅,親為先文莊公言之,語時意猶憤憤。

潘鼎新挽某烈婦聯

光緒某年,無為某烈婦殉夫死義。時同邑潘琴軒中丞鼎新罷官,寓居無為,挽以聯云:「一死足千秋,你看他末路英雄,大半偷生旦夕;九原應再見,天許爾多情夫婦,重結來世姻緣?!鼓臣壹匆灾疄榱覌D建坊之聯,頗為一時人士傳誦。后先文莊公聞之,云:「潘某以兵敗落職,晚節不終,致有此悔恨之語。上聯三句,不啻為自己寫照。非是罵世,直罵自己,可謂天分低矣?!瓜任那f公又言:「中丞平生作事,迥與他人不同。常以平生恩賞各物匯記一額,懸之于室中,亦為他人所未有之事?!?

錢振倫與妻家不睦

歸安錢楞仙宮贊振倫,續娶婦翁氏,為常熟翁文端公心存之女。宮贊生平耿介絕俗,人品甚高,學問淹通,復工駢文,于婦家意頗輕之。文端避不與較,凡宮贊所言,文端對他人言,私稱之為「女壻旨意」。卒之與婦家失和,謂婦翁曰:「爾恃爾家家門鼎盛耶?吾俟爾家人死完后,方出來做官?!狗餍鋸綒w。歷主各書院講席,士論洽然。文端卒時,宮贊適主揚州安定書院講席。翁文恭公同龢,偕其兄弟,到揚謝孝,兼視其姊。宮贊拒弗見,文恭因向講堂行禮而去,士論頗兩賢之。宮贊之姊,即臨川李小湖大理聯琇之配,序其弟婦翁夫人詩集,略謂他家婦人之詩,多系其夫偽作,某某之夫即為其弟,素知其工文章,于詩學一涂,全屬外行,其詩實非其夫所能代作,云云。語極滑稽,宮贊不以為忤,仍刊載卷首,殊為雅量。

東漢蔡邕薦董卓

后漢蔡邕,在當時雖有曠代逸才,多識漢事之稱,其遺文傳于后世,刊入明張溥編《漢魏百三家集》中,名曰《蔡中郎集》者,殊不足當曠代逸才之稱。內有《薦董卓表》一篇,更為黨惡伐善,惡直丑正之確據。使蔡邕當時不應董卓之聘,亦不過一死而已,死仍不失為后漢忠義之士。后來為董卓而死,雖死,罪不容誅矣。

辨奸論少舉一人

晉羊祜謂王衍曰:「敗俗傷化,必此人也?!股綕嘀^王衍曰:「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北宋蘇明允洵《辨奸論》只言山濤,漏未及羊祜,未知何故。

答合字通用

「答」「合」二字古通用。《禮記》「禮無不答」,《春秋》宣公二年《左氏傳》「既合而來奔」,杜注「合猶答也」,是「答」「合」古通用之證。聲木謹案:錢塘梁應來孝廉紹壬《兩般秋雨葊隨筆》云古無答字,非也?!复稹棺忠娪诮泜髡呱醵?,若《書經》「昏棄厥祀弗答」,《詩經》「聽言則答」,《禮記·郊特牲》「答陽之義也」,《祭義》「穆答君」等云云,均是「答」字,孝廉蓋偶未檢也。

張樹聲勤勞王事

合肥張靖達公樹聲在官之時,日行公事,無論巨細,事必躬親,不假手于幕僚。督撫題本,向例為委員對閱,訛字亦躬自校閱。翌日,先文莊公請燕,問以來何暮也,靖達答以在家校閱題本。及靖達卒后,先文莊公嘗稱其為公事積勞而死。

女婿稱嬌客所本

近人稱女壻為嬌客,無論朝野上下,莫不皆然,成為牢不可破之習慣。聲木謹案:南宋山陰陸務觀游《老學庵筆記》云:「秦檜有十客,吳益以愛壻為嬌客。」云云?!笅煽汀苟郑瑑H見于此。若以此為典要,則翁壻皆為奸黨,無所取義。

譚嗣同徐仁鑄聯

光緒戊戌,現任湖北巡撫瀏陽譚中丞繼洵之子、賞加卿銜京卿嗣同,以黨附康有為得進后,乃奉旨斬決。翰林院侍讀學士,大興徐學士致靖,以其子太史仁鑄黨附康有為,奉旨革職,永遠監禁。時人以訃文前數語及大卷后數語,為之集一聯云:「不孝男徐仁鑄罪孽深重,不自殞滅,禍延顯考;昧死臣譚嗣同末學新進,罔知忌諱,干冒宸嚴?!乖圃啤W士后以庚子拳禍之亂,八國聯軍放出,復至西安請收禁,奉旨準其回籍,尚能明大義也。

教義學者絕后

揚州城內義學極多,向由鹽運使署領給官款,修脯所入甚豐。寒士每費盡心力,以營求此席,得后可終身坐食其館谷。每月朔望,例有人來查,則預買十余童子,讀書半日,以遮掩他人耳目,可謂計巧心毒矣。有茂才告徐蟄叟廣文師:曰「粵匪亂前之義學師,亂后無一家存者,為伊親目所覩。」云云。豈非天惡其坐食修脯數十年,誤盡孤寒子弟,故有此慘報,以明示大眾哉!

苗大先生等稱

捻匪頭目苗霈霖,曾官四川川東道,加布政司銜,既撫而復叛。其當日聚眾時,命其手下人統稱之為「苗大先生」,死后十余年,猶稱道不衰。先文莊公有一裨將,曰姚更生軍門故苗黨也,恒以是稱之,為先文莊公所深斥。聲木謹案:苗霈霖此稱,亦有所本。春秋時,楚白公勝作亂,其黨羽石乞不稱為白公,稱為長者。是此等名稱,由來已久,苗霈霖亦依樣葫蘆而已。

勞乃宣自訂年譜跋語

自辛丑以來,異說喧豗,誣稱民意,且美其名曰順潮流,拔本決防,用夷變夏。斥人以頑舊,則老成皆仇讎;處己以維新,則狂且皆神圣。朝野耆舊,亦或怵于眾口,阿世取容。公則不然,遇有悖倫傷俗,與夫政體之徇虛名而貽實禍者,往往法語巽言,多方匡救。于是議會詆誹,報紙嘲諧,權貴嗔怒,幾瀕于危。而公持正獨立,不懼不悔。蓋灼見夫下流所趨,必至率人為獸,殄邦湛族,所以龂龂然師子輿氏不得已之辨,而冀當世之人,萬有一悟也,云云。語見秀水陶拙存郎中葆廉桐鄉勞玉初京卿乃宣《韌叟自撰年譜跋語》中。聲木謹案:郎中此語,義正詞嚴,其「率人為獸,殄邦湛族」數語,尤為沉痛,不惜大聲疾呼,洵足發聾振瞶,故錄之于此。

游智開不吊妾喪

光緒十二年,游子岱中丞智開由本省臬司護理四川總督。時本省候補丁觀察士濱適喪其寵姬,喪事鋪陳,備極華侈。同僚屬員,頗多貢諛。中丞聞其逾分,意甚惡之,俟其開吊之日往焉。及門后,預告諸人曰:「我來非是行禮,聞其喪寵姬,特來安慰主人?!共⒃诟魈幱^覽一周,復與在座諸人曰:「妾死,喪事如此熱鬧,將來其老太太百歲后,不知何以相處?!怪T人屏息,不能直對。論者謂中丞生平正直不阿,此語婉而多諷,不惡而嚴。

恭壽奏先文莊公私語

光緒十年,先文莊公任浙江巡撫時,正值法國開釁,海疆戒嚴。滿洲恭問松將軍壽,任乍浦副都統,意欲招兵防守,來撫署商議。先文莊公告以海防在寧波,不在乍浦。如真乍浦有事,則浙省安危,在此一舉。成敗皆劉某一人之責,決不諉過他人。云云。此不過一席私話,不謂將軍即以先文莊公之言奏明:劉某自認,浙省軍務,由伊一人負責,以為將來圖卸之地。先文莊公見之,笑謂將軍:即不奏明,浙事確由劉某一人負責,決無圖賴卸責之意。故于七月間奏查明寧波口并無法船及乍浦添募勇丁疏中有云:「伏查乍浦地方,前遭兵燹,受害較深,駐防滿營,全行毀失。肅清后,陸續補充,現共官兵五十余員名。前以修復營制,經費浩繁,兵數無幾,是以奏明暫駐省城,歸入杭滿營差操。今若令該副都統前往駐扎,既無存身之所,又無可用之兵,于事無濟。昨已面商杭州將軍臣古尼音布,兼署乍浦副都統臣恭壽,意見相同,似可毋庸移駐。浙省海疆千里,港汊紛歧,餉絀兵單,不能不察度通省形勢之輕重,與利害之緩急,以定駐營之多寡。乍浦濱海百余里內,處處可以泊船,可以登岸,絕無險隘可扼。若沿海駐兵,雖數十營,亦難周到,安得有此餉力。所幸輪船須泊洋面,無港口直通內地,比鎮海、定海防務稍輕。臣因餉需竭蹶,不敢鋪張請帑,是以從儉布置。原派勇丁兩營,合之乍浦標兵,分別駐守。刻因軍事日棘,又添兩營,聊壯聲勢。自乍至省,有海塘一道,可以直達省垣。乍浦有警,則省城亦震,已先于乍浦之西澉浦海口駐扎一營,以扼入省之路。惟兵力太單,仍須再添三四營扼扎,外為乍浦聲援,內顧省垣門戶。蓋澉浦有備,則浙西大勢較為穩固?!乖圃?。聲木謹案:先文莊公生平嘗云:「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雖不能幾,愿終身矢之?!故窍任那f公立身大節,即以此三事為依歸。將軍與先文莊公交淺,宜乎多此一舉也。

王正茂撰臨晉縣志

廬江王明府正茂撰《臨晉縣志》八卷,受業太谷杜昌炎、陽城李誥同訂,乾隆三十八年仲冬寫刊本。卷首有明府自序云:「奔走于令者十五年,于修志漫成篇什,不計工拙。或尋思夢中,或構意馬上?;蛐行屑巛?,挾冊而稽;或擾擾郵亭,橐筆而載?!乖圃啤B暷局敯福簱蛑兴?,則明府纂輯《臨晉縣志》八卷,鉤稽排比,頗具苦心。又云作令十五年,所任縣令,當不止一縣。吾邑縣志荒漏,至不能舉其名氏,更無論仕宦撰述。予略記于此,以便日后重修吾邑縣志者,錄其仕宦政績及撰述于其中。以資本邑后進,有所觀感興起,似不為無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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