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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狹邪改嫁等事

吳長慶好士

感舊集等同名

文字禪等名目

錢澄之論詩文

吳三桂上圣祖仁皇帝書

俞樾自述詩注

北京胡同名目詭異

美國華爾等殉節

杭世駿訂訛類編

顧復初齋名

陳毓性弈譜

道光廿一年連喪文人

遺民修東莞縣志

命名奇異

朱右選唐宋八家文

劉蓉論稱名之異

千余年土司

鄧孝威詩能感人

喬松年論清甲二字

容齋四筆

唐程知節墓碑

惠棟論以重幣速貴客

出試題致禍

明于謙忠肅公奏議

真山民考證

四庫提要斥陽明學

廬江劉聲木十枝撰

狹邪改嫁等事

狹邪之游,從古不禁。自宋五子出,倡言禮教,詆為敗德,懸為厲禁,此風遂少息。我朝定制:凡狎妓宿娼者,謂之行止有虧,官吏革職,其嚴如此。聲木謹案:唐崔令欽《教坊記》,《北里志》,記當日官吏狹邪之事,方且播為美談。唐代士子中第者,大眾擁之入教坊,自作樂府使歌之,雖流連旬月不禁。唐節度使,慕詩才雋異,使妓侍之。妓辭去,獻詩末二句云:「處士不知云雨意,枉教巫女下陽臺。」云云。載入《全唐詩》中。北宋歐陽文忠公修、蘇文忠公軾,出守外郡,燕飲皆招妓侑酒。南宋之初,此風猶未盡革,是以胡澹庵銓,亦以狹妓侑酒,為朱子所譏。婦女再醮,自古亦不禁。復以宋五子尚從一而終之義,稍知自愛者,皆以再醮為恥。程子言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天下后世,翕然宗之無異辭,保全名節之功,亙萬世而不可沒也。吾獨怪李清照,字號易安居士,生于宋南渡后,當理學大明之時,而又素工詩古文詞,詞尤杰出,可與周柳抗行,儼然為一時冠冕,夫死竟再嫁張汝舟,殊不可解,卒致與后夫構訟離異。胡仔《苕溪漁隱叢話》中,趙彥衛《云麓漫鈔》中,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中,均詳載其事,無少隱諱,其當時不洽于眾口可知,決非駕空虛偽尤可知。我朝俞正燮《癸巳類稿》中,力為之辨白,究之皆事后之強詞,所謂欲蓋彌彰,非如胡、趙、李諸人當時所目擊,記載翔實,為可據也。清照原為禮部郎、提點京東刑獄李格非之女,湖州守趙明誠之妻。母夫兩家,皆雅好文學,而竟為此寡廉鮮恥之事。其《上綦內翰崇禮啟》中,尚自稱「素習義方,麤明《詩》《禮》,可謂不知人間有羞恥事矣。

吳長慶好士

光緒初年,外舅同邑吳武壯公長慶統領「慶」字五營,駐扎淮揚一帶,頗以好客稱,一時知名之士咸集,實則俸給甚菲薄,月不過數十金,已見于通州張季直京卿謇《公言集》序中言之。京卿并面告含山賈竹農刺史裕師云:「某于光緒某年,初入武壯幕,時已下午。室中僅置鋪板一付,粗木桌椅各一。適值大雨如注,未幾水流入房中,深至數寸。盤膝坐于板上,一燈如豆,萬念皆灰。遙聞中軍帳中,拇戰仍甚豪,武壯宴客席尚未終。回思此境,實覺難堪。」云云。刺史轉告予如此。無為沈海秋刺史朝宗亦謂予云:「某年瑞安孫琴西太仆衣言得武壯書,遲至半年無復音,眾頗訝之。未幾復書至,附啟中言:『公之幕僚文學極高,來書幾難作復。候至半年,必待某某至,始作復書。自謂與公之幕僚,可以抗手。』」云云。刺史并云,當時親目其來書。亦可見當日聲望之高矣。

感舊集等同名

新城王文簡公士禎,裒集同人之詩,為《感舊集》八卷,未及刊行而卒。德州盧雅雨都轉見曾為之補傳,析為十六卷,乾隆壬申寫刊本。溆江嚴樂園廉訪如熤,亦詠述師友知交,成《感舊集》卷,刊于全集中,名雖同而實異。歙縣曹以南明府學詩,官崇陽縣知縣,撰《香屑集》卷,刊行于世,語見鄭虎文傳中。華亭黃堂宮允之雋集唐人詩句,為古今體香奩詩玖百叁拾余首,成《香屑集》十八卷,刊袖珍本。江都凌曉樓茂才曙,撰《春秋繁露注》十七卷,刊本。合陽魏默深鹺尹源,亦撰《春秋繁露注》十二卷,見平江李次青方伯元度《國朝先正事略》,未知刊行與否。國朝習公羊學者,每喜言《繁露》,凌魏二公,皆公羊學專家,以同時之人,撰述同名如此。

文字禪等名目

北宋釋惠洪編輯其詩文,名曰《石門文字禪》,三十卷,釋氏收入《大藏》中。明華亭董文敏公其昌以「畫禪」名室,成《隨筆》四卷。聲木謹案:江都蔣叔起方伯超伯《南漘楛語》云:「明釋蓮儒輯緇流工繪事者錄為一卷,命曰《畫禪》。」云云。即文敏「畫禪」二字所本。明釋正勉、性通同錄釋子之詩,編成《古今禪藻集》二十八卷。《四庫全書提要》云:「謂之《禪藻》者,明人換字之陋法,猶曰僧詩云爾。」云云。《文字禪》、《畫禪》等名目,正與《禪藻》同意。

錢澄之論詩文

桐城錢飲光澄之《田間文集》中,有《與黎博葊先生書》云:「仆嘗語人曰:『使余為文以諛子親,一如子之所欲諛,譬如寫生者為寫其親,端嚴妙麗而諱其所不足,美則美矣,然非其親也。』夫寫生者,亦得其似而已,若之于人,則必傳其真也。」又《與張敦復學士書》云:「生當明備之世,自有安和豈樂之音,處多難之時,自多哀怨愁苦之調。未有不疾而呻,無憂而嘆,亦未有當呻而飾笑,臨嘆而強歡者也。世變,則風雅不得不變,不變者,其人必無性情,人無性情,可與言詩乎!」又《孫靜紫游詩題詞》云:「詩也者,天地間自然之聲,偶會于吾人之情興,遂載諸筆墨以出,實非吾所能刻意以求也。然不刻意求之,而其自然者不出。古人苦吟十年,始就一語,不知經幾錘煉,及其成也,亦祇得一自然而已。是自然者,非讀書窮理,體物盡變,則情不真而詞意不能曲達。」云云。聲木謹案:錢氏家世學《易》,又嘗問《易》于漳浦黃忠端公道周,為《易》學言,象數專家,在國初,未聞以詩文馳名。其論詩文精妙,實開桐城諸老之先河,至當而不可易,洵后世學人之龜鑒。其論文之語,湘鄉曾文正公國藩亦嘗言之,見于《重刊茗柯文編序》中,亦刊《曾文正公文集》中。

吳三桂上圣祖仁皇帝書

康熙十二年,平西王吳三桂分藩云南,初請撤藩,以探朝旨,希冀朝廷慰留,如明代沐氏世鎮云南故事。當時廷臣,多與之通,皆主勿撤。惟戶部尚書米思翰,尚書明珠,刑部尚書莫洛力請撤藩。圣祖仁皇帝念三桂受恩深重,其子應熊又以額駙充宿衛,滿門富貴,必無反理,概然許之。三桂聞命愕然,遂稱兵叛逆。當時自上圣祖仁皇帝一書,表明心跡。外間多有知其事而未見其書者。草野傳聞各節,均見吳三桂書中,或系當時勝朝遺民不忘故主,于新朝盡力丑詆,廣為傳播,理亦有之,不足怪也。茲將原文附錄于后:

吳三桂上圣祖仁皇帝書

皇明罪臣吳三桂致書康熙皇帝陛下:人言三桂反,三桂實非反也。先帝殉社稷,效申包胥痛哭秦庭之義,請援貴國。那九顏王子惟恐桂心不誠,宰烏牛,殺白馬,立誓煞水神前。誓曰:「殲賊之后,凡中國所有,悉歸貴國。」那九顏王子猶慮桂心未盡,又令薙發胡服,然后發兵拾萬。令桂在前,清兵在后。進兵百里,即遇降賊逆臣唐通。桂奮勇一戰,殺賊殆盡。李賊卷貲疾趨。桂念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奮戰逐北,直至潼關地方。李賊破膽西遁。桂因神京無主,返兵東向。那九顏王子頓背前盟,將順治皇帝懷抱擁立。斯時即欲理論曲直,惟恐貴國之師扼其前,李賊之兵攝其后,是功未成而身先喪,智者不為也。錫以王爵,封以通侯,豈得已而受命乎。厥后嗣王不道,政歸權臣,四鎮鴟張,六師紛沓,與三桂無與也。那九顏王子貪心無厭,驅兵南入,以致滅我社稷,使拾柒葉神圣天子斬宗絕血,言之痛心。一統之勢既成,版章悉歸清有,那九顏王子恃功拔扈,毒流宮闈,章皇帝赫然奮怒,粉骨搗灰。在皇帝之待九王子太薄,而九王子背盟受禍,不為過矣。桂三十年來,臥薪嘗膽,求太祖之后無其人,求成祖之后無其人,血淚既枯,嘔心欲死。不意天復眷明,去年二月間,于夔州太平縣界,得太祖拾肆代孫周王,聰明神睿,漢光武、宋高宗不足比擬其萬一,真屬中興之令主。因未告廟,先稱周王元年,統兵百萬,直抵燕京。叁拾年之積聚,任皇帝移歸建州,以娛終身,三桂之待貴國,不為薄矣。即皇帝之祖宗,亦屬內屬,普天莫非赤子,有何嫌疑。其中國人民社稷,留待新主拊循,非皇帝之所得預聞也。桂前不顧父以殉舊主,今不顧子以扶新主,心事可知,遑問其它。望皇帝勿歸罪,請撤去藩臣,幸甚幸甚。

俞樾自述詩注

德清俞蔭甫太史樾《春在堂全書》中,有《自述》詩一卷,書僅叁拾貳頁,中言衡陽彭剛直公玉麐見于自注者,凡拾有貳處,無怪錢塘汪穰卿主政康年《芻言報》中肆意丑詆。雖言之不無太過,實亦太史跡近系緣,不知愛惜身分,有以啟之也。茲將《自述》詩注中所言剛直處摘錄于后。一云:「己巳春,彭雪琴尚書來浙,借詁經精舍第一樓養疴。一見如故,遂與定交,后又申之以婚姻,皆始于此。」二云:「余以五十生日詩,托曾文正師寄彭雪琴尚書,明年得雪翁復書。此詩附五百里火牌飛遞,十四日而至。」三云:「癸酉三月,楊石泉中丞招余,同彭雪琴尚書作云棲之游。雪琴左執杯,右執筆,即席成詩六章,其意興之盛可見。撫今思昔,為之憮然。」四云:「招雪琴尚書,同坐鏡舫游西湖,宿雨新晴,光景甚妙。云翁喜蔬食,因命廚人添制豆腐一大盌。」五云:「戊寅歲,門下諸君子為我筑俞樓于孤山之麓,而彭雪琴尚書成之。」六云:「丁丑歲,彭雪琴尚書過蘇州,余攜孫兒陛云出見,年甫十歲。雪翁一見,即屬意焉,以漢玉佩一枚相贈。旋由同年勒少仲中丞為媒,聘其長孫女為婦。己卯春,余與內子同至湖樓,雪翁亦在西湖退省庵,遂行納采之禮,內子手出金玉二釵為聘。」七云:「時又援《曲園雜纂》之例,著《俞慺雜纂》,亦五十卷,冀以著述傳其名,以酬諸君雅意。所謂『徐辟彭更』者,此樓徐花農太史始之,彭雪琴尚書又廓而大之。杭人元夕懸燈謎,以『俞樓』二字,隱《四書》人名二,曰『徐辟』『彭更』,亦天然巧合也。」八云:「余既為孫兒陛云聘定彭雪琴尚書之孫女,是歲陛云止拾叁歲,非冠娶時也。然余年來屢遭骨肉之變,日見衰病,恐不能久待,乃力言于雪琴親家,于是年十二月十六日,迎娶成禮。孫婦長孫兒貳歲,而同拜堂前,長短略相等。親友聚觀,以為佳話。」九云:「吳叔和比部又為筑伴坡亭、靈松閣于俞樓之后,有便坐,頗高敞,花農名之曰『小蓬萊』。其意以彭雪琴尚書退省庵外有『小瀛洲』三字額,故以此配之也。」十云:「是年十二月十七日,次曾孫女泯寶生,十九日,洗三。適彭雪琴親家自嶺南還,薄治湯餅,小集賓朋,蘇撫衛靜瀾中丞、滇撫譚序初中丞皆在坐。彭雪翁時官兵部尚書,兩中丞皆兵部侍郎銜也。一小女子洗三,而坐客適有兵部堂上官三人,林下得此亦奇。」十一云:「丙戌十月初六日,詁經精舍第一樓災,時余在右臺仙館,夜半守者來告。樓中有『風月無邊』四字額,彭雪琴尚書所書。」十二云:「是年春,余與二兒婦及孫女慶曾、曾孫女琎寶居右臺仙館,幾及一月,頗極山居之樂,時彭雪翁退省庵守者頻采湖莼相餉。」

北京胡同名目詭異

國朝順治年間,沿前明舊制,設教坊司,以掌大樂,至康熙年間,始裁樂戶名目。南京以釣魚卷為樂戶居所,北京以演樂胡同為樂戶居所,其地在東城東單牌樓俗誤寫為眼藥胡同。北京城內地方,立名頗多駭人聞聽。如牛血胡同、羊肉胡同、豬毛胡同、羊尾巴胡同、狗尾巴胡同、羊鞭兒胡同、狗鞭兒胡同、蝎虎子胡同、皇城雞角拐等皆是。東城又有東、西堂子胡同,并聞西堂子胡同,在嘉道間,吉林英煦齋相國和即住于是,胡同內地產房屋,皆為相國一家所獨有。想見當日海宇承平,人民殷富,士大夫席豐履厚,尤非他人所能及。今雖欲勉強學步,早已望塵莫及。諺云寧作太平犬,勿為亂離人,誠至言也。

美國華爾等殉節

美國紐約人副將華爾,曾充本國武弁,咸豐十年,來游中國。旋經吳曉颿中丞煦,時任蘇松太兵備道雇,令管帶印度兵。攻克嘉定、太倉、松江、青浦等地,均身先士卒,迭受重傷。華爾并赴上海道署,具稟請隸中國臣民,復管帶常勝軍。同治元年八月廿七日,攻克慈溪,華爾胸脘中粵賊一鎗,子從背出,登時暈到,旋于廿八日,傷重殞命。合肥李文忠公鴻章,督令中丞等為之改服中國冠裳,易棺收殮。為之奏請,敕部從優議恤,并于寧波、松江兩處,建立專祠,以慰忠魂云云。以上均見文忠奏議。聲木謹案:華爾副戎,以外臣效命戎行,迭受重傷,終復殉難,洵屬忠勇性成,難能可貴。無怪美國人,每年三月間,必大眾往祭華爾墓。而中國官場,未聞派一人前往致祭,以致敬憫之意,可謂輕重倒置。原奏雖云于寧波、松江兩處,建立專祠,久未聞有華爾專祠,想亦徒托空言,并未實行。宜乎英將戈登終必回國,不愿為中國効力也。當時外臣為中國効命捐軀者,亦不止華爾一人。同治元年十二月,法國勒伯勒東官浙江總兵,攻克上虞陣亡,并兵頭范夫哈、格齡二員。同治二年正月,法國達耳第福,即買忒勒,官江蘇副將,攻克紹興陣亡。雖皆由文忠奏請從優賜恤,并未建立專祠。長洲朱仲我孝廉孔彰《咸豐以來將帥別傳》中,只有華爾、勒伯勒東、戈登三人,附卜羅得爾福、樂德克二人,未知何故。

杭世駿訂訛類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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