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葆光錄
- 陳纂
- 3963字
- 2015-11-09 15:21:00
湖州高彥司徒,夢見一道士仗劍至臥內(nèi)。高問彼何人,答曰:「來作司徒之子,要戮數(shù)千冤讎。」高驚覺,說之其妻。是月有孕,暮長一子,精神俊利,名曰「禮」。年十三四,心奸詐,后繼父之位,殘 害生民,動惟傷殺。醉怒一婢,因而斬之,后頻作祟,照鏡見其形。禮甚惡之,謂親密者曰:「我前后殺人多矣,或衙內(nèi)宿舊,或軍中勛烈,皆無滯魂,偶剿一婢,仿佛在焉。有善道法者求以猒之!」親密者乃言:「道士葉孤云精于符錄,請試佩之。」禮如其言,后果絕影響。
黃德瓌家人烹鱉,將箬笠覆其釜,揭見一鱉,仰把其笠,背皆蒸爛,然頭足猶能伸縮。家人愍之,潛放河涇間。后因患熱將殛,德瓌徙于河邊屋中將養(yǎng),夜有一物徐徐上身,覺甚冷,及曙能視,胷臆悉涂淤泥,其鱉在上間,三曳三顧而去。即日病差。
右丞錢珣與裴安居近。珣病死,再宿而活,言于妻子曰:「人召云:『命已終,然平生無作罪業(yè),便再為男子。』遂去市人畢瑫家托身。入見其家雖門戶低小,而物力甚豐,其畢氏妻有孕月數(shù)足,將有所育。忽一使者持帖奔至云:『悞矣,合在裴家為男,此處非也。』又隨使者到裴家,見其妻,使者云:「當在斯為子。」緣裴氏妻月數(shù)未滿,令其回,此去四十日壽當終爾。及期而卒。裴家是日果產(chǎn)一男,容色有似右丞。訪畢氏之子,皆如所說。
僧玄燭曾寓天臺國清寺,嘗與同學二三人挈食味,尋山水旬日,到處風景溫和,異花奇禽,不可勝數(shù)。中有一溪,溪南有二石床,不生苔蘚,似人歇處。夾岸翠竹數(shù)百竿,皆三尺圍。玄燭曰:「勝地邪。吾等既過此,何如且過 。」伐得竹五六截歸,凡遇樹木,皆斫成文,用記后來,不三日,忽達于大路。眾人曰:「去浹旬,回信宿,何太異乎?」數(shù)日再游,竟尋不得矣,斫樹之文亦皆迷沒。其竹俱可桶子 。
明州有市人家,見一大鳥飛入室,家人擊殺之,回似人身一團毛而已,可重數(shù)兩,乃掛于籬上。旬日,其家月下會宗,忽從籬下地,人立而語,自稱:「我偶避猛鷙到此,爾何見殺?方欲陰論,今值爾飲酒,我甚思得一杯,茍惠之,即不為仇矣。」席人驚避,乃自于尊中吸之,及啄筵內(nèi)肴饌畢,望空而奮,莫知所以。尋州牧有事,其家即無咎。
有董氏女病邪,多不食,時索酒,飲后作胡旋舞,頻年醫(yī)治不差。云常有一女子來相伴,如夢寐中。家人后于櫥間得一勸酒女子,疑之作祟,遂焚之,其女自此愈矣。
臺州海壖有漁者死,信宿而活。云被人追往一處,入院宇中見先舅氏在其間,似為世之曹吏。謂漁者曰:「追者悞矣,姓名同爾。」呼追者曰:「是溫州界某乙,速押斯人回去。」當別之際,謂曰:「舅在此甚驅(qū)馳,為向骨肉間言,造《楞嚴經(jīng)》救拔,余無所要。」又戒之曰:「爾之業(yè)不善,還世改求衣食。」又有人報上司有貼下云:「來歲在戊子,諸道兵起,惟江南疫,死數(shù)千人。處分水府減魚料一百萬頭。」追著促行,回至所居,驚覺,其家將欲殯次。其年果然。漁者乃為行者。
孤山寺前楓樹上有一鵲巢甚偉,人上取其子,探得頭發(fā)子數(shù)結(jié),光潤,各長五尺。莫知其由。
有人常煠鱔貨,歲月既深而有惡報。一旦歸,怒其妻,掫髪而曳之,其髻子脫在手,腦中盡是鱔頭,戢戢焉而卒。
鄭彥榮買得一婢,年十五六,容色不舒,常頩然。鄭詰之,殊不對,但低頭而已。忽爾火光,屋磚瓦亂擲,床榻俱震,鄭甚懼,猶未疑其婢。自后或食饌穢污,或財帛潛失,日見鼠人立,夜有物歌吟。召行道法者書符猒劾,終不能勝。婢自云:「但可驅(qū)使,無有他事。」即日平靜。問其所從,曰:「常有一男子夜來同處,性頗剛戾,如別有所顧,即見嗔怒爾。」鄭既知不敢駐,乃賤售之,其年鄭遇害。
夏宗萬知前生事。年五歲,門首見一僧,牽其衣呼是奴子,和尚涕泣不已,眾罔知情。僧將去,堅覓相隨往寺,似熟其路。入房良久,云:「奴子讀底經(jīng)安某處,何在?」又云念珠、雜戲具子在某處,果然取得。僧方悟,云:「是貧道前手下童子,年七歲而卒,今涉五載矣。」其經(jīng)是觀音經(jīng)品,試之,尚仿佛記爾。
有軍人早出,月色朗然,見一獨足者橋欄上臥,軍人少壯無畏懼,乃抱之,其鬼即云:「放我,當有相酬。」軍人曰:「得何物?」曰:「有銀盞一。」問居處,云:「少間送來。」軍人又貪進,遂舍之。其妻見一少年扣門,云:「賢大□ 令將醆歸,授其妻而去。至晚,軍人回,將醆示之,夫乃說今日之事。妻曰:「神靈物不可駐之。」令將貨之,易酒肉祭之。夫從其言。祭畢,夫曰:「適看其醆,有似家內(nèi)樣,莫不偷我者將來否?」妻亦疑之,往取,果失之矣,夫妻愕然曰:「大是俊鬼(子)〔也〕 !」
大鄰大師說:彭和尚性殺螻蟻,前后火燒湯潑不可勝紀,及篤病,蟻緣臥床,上身圍匝,舁于凈室中,將石灰周遭遶之,又自空而飛至。及卒,口眼耳鼻中皆是。
襲明子曾經(jīng)歷閩中,涉建溪,渡延平,灘瀧險阻,溪鳥繁萃。至蒼峽廟,欲奠而適召祝者不在。一小兒可十來歲,掛一片青葛,形狀焦瘦,殆如鬼物,言對蠻獠。云是祝之子,因問父何許邪,瞪目不答;又問爺在否,亦不對。左右問云,此人言語具別。時值炎熾,因憑欄望遠,憶頃覽顧著作詩集有題〈囝〉音蹇一篇云:「南人呼父為郎罷,子為囝孥。」再問小兒曰:「郎罷何處也?」便指前山云「讓裹,讓裹」之言出也,其諸不可得詳。又至溫湯院,其水自山根涌出,可煮雞子。有一道者姓林,語甚分明,立舍宇頗有景趣,竹引湯百來步作浴室,爽塏清潔。往來人多至浴,云有肌膚疾者洗之皆差。院后有小山,偶登之,見一上人,厐眉大目,仰鼻,毛發(fā)赤黃,右臂交纏,作楞至腕,無手指,狀如神。林道者云:「此輩業(yè)疾舍力在斯,久看之令人悚懼。」
眾說狗不相食者,近人道矣。匏里有人將其肉餒一犬,銜往草中,跑地埋之,嗚咽久而不(云)〔去〕 。
《漢書》云:「挹婁國人穴居,好養(yǎng)豕,食其肉,衣其皮,冬以膏涂身,厚數(shù)分,以御風寒。」今之屠者眼多似其類焉。
霅溪有漁人將箄籃捕魚,往收之際,見一鱧長數(shù)尺,枕于箄上,將鐵叉篸之,不中,看箄內(nèi)有一小鱧,漁者思之,此俱是其子,未取之,隱于葦叢再候大者,良久至,游泳箄外,求出其子。漁者忽悟曰:「常聞殺鱧益罪。」乃謂其魚曰:「若有變異,當放爾子。」其魚乃吐一條黃氣,上有一僧長數(shù)寸,其氣高二丈余,頃而沒。漁者駭然,遂開箄放其子,相引跳躍。漁者棄業(yè),于金山寺為僧,至今存焉。襲明子疑斯事,召其僧詢之,不虛。
越中有胡氏之姊,性妬忌,怒婢妾,將熨斗烙其面,皮肉焦爛,猶未快意。及其疾病,遍身瘡痍,兼當三伏中,臥欲展轉(zhuǎn),肌膚旋粘床席,體血臰穢,骨露方卒。
臺州有民姓王,常祭廁神。一日至其所,見著黃女子。民問:「何許人?」答云:「非人,廁神也。感君敬我,今來相報。」乃曰:「君聞螻蟻言否?」民謝之:「非惟鄙人,自古不聞此說。」遂懷中取小合子,以指點少膏,如口脂,涂民右耳下。戒之曰:「或見蟻子,側(cè)耳聆之,必有所得。」良久而滅。民明日一見柱礎(chǔ)下羣蟻紛紜,憶其言,乃聽之,果聞相語云:「移穴去暖處。」傍有問之:「何故?」云:「其下有寶,甚寒,住不安。」民伺蟻出訖,尋之,獲白金十鋌,即此后不更聞矣。
吏人蔡超家狗作怪,蹲于堂上,將拍板唱歌,聲悲怨。又一旦,覓頭巾不見,戴在灶臺上坐。其月,超遇害。
沈慶校書說:鏡中有一吏人家,女病邪,飲食無恒,或歌或哭,躶形奔馳,抓毀面目。遂召巫治之。結(jié)壇場,鳴鼓吹,禁咒之次,有一乘航船者,偶駐泊門首河內(nèi),枕舷臥,忽見陰溝中一蟾蜍,大如椀,朱眼毛腳,隨鼓聲作舞。乃將篙撥得,縛于旁板下。聞其女叫云:「何故縛我壻?」船者乃扣門語主曰:「某善除此疾。」主深喜,問其所欲,云:「秪希數(shù)千文,別無所求。」主曰:「某惟此女,偏愛之,前后醫(yī)療已數(shù)百緡,如得愈,何惜數(shù)千邪?愿倍酬之。」船者乃將其蟾以油熬之,女翌日差。
有沈征者性惡,見蚯蚓前后殺之甚多。一旦,腿間生廱,內(nèi)有一肉迭起,有似蚯蚓之頭,觸之痛楚入髓。欲往僧元顥處求膏傅之,其夜夢一條極偉作人言曰:「我業(yè)為此蟲類,以時出于泥中,無患君事,何意殺我眷屬?今來要君命。聞往顥公處取膏,且去也。速與作善因拔我,即不再來。」征驚覺,說似妻子,許寫佛經(jīng)。看其瘡,果有一條從中而出。征以指引之,長數(shù)寸。其瘡即日而合。
上虞縣有民章蘊者,因歲歉,于鄰人假糧數(shù)十斛,后鄰人闕食,就索之,抵負誓曰:「的不還,作犂牛填。」章笑而許諾。暮月,章卒,其鄰家產(chǎn)一犢,當耕耨之次,謂弟兄曰:「章某欠我米,已云許作牛還,此犢莫是否?」偶以姓名呼之,隨聲而應(yīng),再答,既而陊淚屈膝,似拜許之狀。報其家屬來驗之,右肋上隱起字曰:「負人米,罰作此畜。」其家乃數(shù)倍價贖而養(yǎng)之。
龍山有數(shù)軍人修筑茶園,見一白蛇大如拱,競舉鋤擊之,內(nèi)一人姓余者勸不殺,眾不從其言,遂攫斃之。來且 一白衣女子攜一籃下嶺,皆見之,良久,放下籃子入林中,似回顧,眾往奪之,姓余者亦不隨。其籃內(nèi)盛一顆蕈,光嫩玉色,女戟手曰:「平時此地有盜。」垂泣而去。軍人將歸,火幕烹之,方食之次,姓余者忽頭痛不可忍,乃睡。夢其女子云:「此蕈有毒,君不害我,請莫食之。」睡覺,眾人各食訖,姓余者怪而疑之,將拋棄。旬日,眾人相次嘔血而卒,惟姓余者存焉。
潘逢者為吏,有民因罪而法未合死,潘曲殺之,后見他人即不見,惟聞?wù)Z聲云:「在陰中論爾,須去對之方得脫于冥間。」潘召人禁咒猒劾,不能除。每日同飲食行座,惟不入國門,潘問之何不入其門,曰:「我是民,門神不與入。」潘曰:「爾是官殺,何相執(zhí)不能取我命,空朝夕系綴,何也?」鬼曰:「爾不上文字,官焉殺我?蓋緣爾命未盡,是以隨之。」潘無奈之,乃曰:「與修善因,拔離冥寞,如何?」鬼曰:「甚善,然須作手狀,云為某甲造某事。」依其言,后即不見矣。
陸承澤遷新居,有一女子布服戴巾,蒙其面入門,氣息穢惡,云:「尀?zāi)痛溯叄敱逇ⅰ!谷藛栐唬骸负握撸俊辜聪⒙暎賳枺嗖粦?yīng)。陸怒,令人起巾,乃一臰爛彘首。其年陸遇害。
杜昭遠將失寵幸,家多妖物,晝見狗作雞鳴。嘗一日架上雙筆起舞,相對回旋不已。杜曰:「既為祟,能自書乎?」右一筆倒硯中,漬其毫于案上,大書一「殺」字。其年杜陷大辟。
埭川顧氏家塾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