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舍
西北荒境內。
微風掠過,似是夾雜著淡淡的酒香。儛參緩緩睜開眸子,半跏趺于石面上。
待她看清眼前之景后,臉上卻依舊淡漠,不見絲毫情緒起伏。
面前的少年,半浮于空中。雙眉間一點朱砂,妖冶如斯。然而,其眸如清水,靜且無瀾,恰如謫仙。
可奇怪的是,若是與之對視久之,卻發現他的眸子實如幽深的碧潭,探不見底。而那右衽上繡著的火紅色奇狀花紋,就如他的身份般,不見根底,神秘難叵。
“你到底是誰?”聲音響徹于耳旁,卻是少年先開口問向她。
“我是誰?是…”她低聲輕喃,我是什么?
我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人人得而誅之的極煞之人。我的存在是人族的不幸,而這雙紅色邪眸亦被世人謂之不詳。
于是,被人族驅趕,甚至欲處吾于極刑。
然而,渪商卻說,“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欲伴永世的心愛女子,是你自己,儛參。”
不是六界的不詳,亦非無父無母的魔邪之物,而是我的妻子,是儛參…
可是,待往事終只成往事,待枯骨終化朽矣,待參商終成彼此,到那時,她又是誰?
“我,什么也不是。”她似是在答少年的話,又似是在自言自語。
空氣中彌漫的酒香愈發濃郁,聞之若呷之,微微讓人覺醉。
這是少年與她的第二次見面,卻是她這約三萬年來第一次開口說話。
少年垂下眼簾,繼而靠近了儛參幾分,淡淡說道,“你想離開這里嗎?”
話音落下的同時,儛參心底深處那汪幾萬年來不見波瀾的死水,倏地漾開了圈圈漣漪,終于有了生氣。
“我可以幫你離開西北荒之境,但是,世事無雙全之法,作為代價,你會忘記你過去的一切。”少年嘴角輕提,“舍掉自己的過去,來換取自己的未來,以此獲得自由。如何?”
然而,她那眸間掠過的流光只是眨眼之間。
儛參的臉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苦澀笑意。忘記?舍去?未來,自由。
“不。”她搖頭笑道。
“為什么?”
“忘記了過去,我的未來將是一片空白。舍掉了自己的過去,就意味著拋棄了他。”
沒有他的所謂自由,我要又有何用?
看出了她的淡然,少年難得地蹙緊了眉頭,他不禁想起了初見她時的莫名情景。
想到這里,他突然伸出手,扼住了儛參的手腕。
以記憶的深海為墨,執筆在那冗長畫卷渲染開來。待再次展開那泛黃的卷軸,往事俱矣,無論喜,怒,嗔,怨,抑或恨,嘆,愛,皆是一一浮于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