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嘆
伾然山脈,蜿蜒的小道上,一年紀約莫八九歲的小和尚,正哆嗦著身子,一邊轉動著手上的念珠,一邊念叨著,“妖物莫近,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妖物莫近…”
他的腳步甚是紊亂,一急之下,竟不小心被路面上那布局宛如阡陌連畛的老樹浮根絆倒,最終砰地一聲栽倒于地。
后果可想而知,膝蓋怕是又要掛彩了。
小和尚蹙起雙眉,一抹愁緒從心底攀到了那白凈的小臉上。真痛啊!
早知如此,他就不應該和六師兄打賭,放出狂言,妄稱自己能夠踏入這若然山脈境內百尺了。
領山居民,上至耄耋鮐背,下至總角黃口,誰人不知,又有誰不曉?伾然山脈乃世間妖氣聚集最盛之地,除妖族之外,其他族類皆莫敢近其百尺,而仙族對其,更是一尺也不敢犯。
世上傳言,這伾然山脈住著上古時期妖獸九尾狐的正統后裔,而幾萬年前,這里似是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具體過程,后人也是說不清了,但故事的結尾,卻是讓后人摸不著頭腦--伾然山脈的周圍被設下了嚴密的結界,仙族之靈,若是敢近其半分,定會仙根盡損,形神俱滅。
世人都說,那是來自上古妖獸,來自九尾狐的血咒。
小和尚顫著身子,他記得這條路是當初進山的小道,錯不了的。
那時,他與六師兄剛剛進入若然山脈,這里就突然起了大霧。
彌漫的山霧就像一朦朧的屏障,將他的師叔的視線隔開。
“玄空,你等等我,可不要亂跑啊。”六師兄的聲音從近處傳來,可是待濃霧散去,哪里還見得師兄的人影?
許是少年血氣正盛,雖已是佛家清修之人,他依舊難免存有沖動之氣。于是乎,抱著僥幸的心理,他想著也許碰不上妖怪,便開始尋找著失散的師兄。
可是他越想越邪乎,直至身體覺得疲乏。后知后覺,方知自己竟一直在同一個地方轉悠。
若是真碰上了妖怪,那可如何是好?
“害怕嗎?”
陌生的聲音乍起于他的耳旁,繼而寒意四起,猛地鉆到他的骨子里。小和尚啊的一聲慘叫,猛地往后倒去。而待他看清來人后,更是大聲喊道,“妖…妖怪啊!”他的表情可謂扭曲,甚是可怖。
終是暈了過去。
女子皺起娥眉,看向身旁那卓立不凡的男子,疑惑地說,“我長得有那么可怕么?”
男子面如冠玉,劍眉星目,著實令人賞心悅目。而那女子膚如凝脂,眉目如畫,那素錦流蘇袍襯的她淡雅出塵,亦一難得佳人也。
上看下看,既非兇神,亦非惡煞,怎就把一個大活人嚇暈了呢?
男子將視線停在女子身后那肆意搖曳于空中的尾巴,語氣淡漠,緩慢說道,“下次出來時,記得把尾巴收回去。”
女子顯然愣住,繼而朝他訕訕地笑了笑。而男子臉部表情不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帶了面具,故而沒有什么表情活動。可女子知道,他就一面癱。
“難得看到人的影子,卻沒有想到這廝竟那么不禁嚇。”她似是覺得不滿。
“記得把他送出山,也別忘了山腳下還有一個被你嚇暈的小和尚。”
女子聽言,微微嘟嘴,“我說,瑾玹,你怎么就那么無趣?這伾然山脈,除了妖怪,就只有尚未成形的生靈,好不容易逮到了其他族類的生靈,以為能夠找到樂子,你這小子卻不開竅。”
瑾玹覺得她甚是聒噪,便不再理會她,轉身欲走。
衣袂飄飄,那衣擺處的墨色祥云讓她覺得眼前一晃。眨眼之間,已是不見瑾玹的身影,空氣中遺留著淡淡的檀木芬香。
遠處傳來他的聲音,“夭瑤,你知道的,他不喜人族。”
夭瑤立馬耷拉著肩膀,身后的尾巴亦不再搖晃。
一抹紅色的光芒從她的身上漸漸淡開,不多一會兒,地上那昏迷的小和尚便隨她一同消失在原地。樹蔭籠罩的小道上,徒留她一道深深的嘆息。
是啊,差點忘了,小商不喜人族。若是她還在,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