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元兇
- 曾以為奈何情不淺
- 周若雯
- 5402字
- 2018-05-16 22:17:13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張蘊筱說的?”我坐在椅子上疲乏問著。自己此時滿身是血,紅腫的雙眼卻緊盯頭上那盞亮著的紅燈,我們都知道門里面正進行一場緊張急迫的手術。
霍天曄立于一側,低頭望著我,回答:“是魏巍。”
這個答案超出了我的猜測。
原來,霍天曄在成功奪回股權后便一直安排魏巍暗中留意易煬川的一舉一動,他早就料到易煬川不會那么輕易出國。
我默不作聲,心里只盼著手術成功。
由于之前情緒過于激動,現在胸腔內一陣一陣的刺痛。
一晃已是午夜,天空如墨汁漆黑,醫院內安靜陰冷,特別是走廊,空蕩蕩,偶爾一陣斷斷續續的凄慘哭泣聲是在告訴人們有病人去世了,白熾燈亮著幽幽的光,不時冷風襲卷不禁渾身顫抖,我因為冷縮卷身軀,霍天曄脫下外套給我披上,暖意弱弱包裹。由于我國有規定任何人未經法定手續批準不得非法私藏和裝配槍支彈藥,如擅自使用必須交至公安機關,甚至依然追究刑事責任,而易煬川正是受槍傷,霍天曄避免事情傳出提前聯系了醫院院長秦志謙,秦老是天雄集團下任繼承人秦敦新的爺爺,而秦敦新又是廣州四少之一,兩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當我們將易煬川送至醫院時秦志謙的二兒子秦聰已提早安排一切,秦聰是副院長又兼腫瘤科教授主任連夜親自主刀這次的搶救手術,可見秦家對霍天曄的重視。
漫長的等待過程,我因為害怕而坐立不安,雙手來回搓著緩解內心的緊張和惶恐。
眼淚止不住地流,疚心疾首。
我很自責,將易煬川的受傷歸于自己頭上,恨不得當時中槍的人是自己。我還記得易煬川倒下的痛苦表情,臉色漸漸失去血色,一動不動睡在我懷中沒了呼吸,自己一想到這里心如刀絞,眼淚又奪眶而出,霍天曄和魏巍始終在身旁陪伴,沒有任何交流。
煎熬兩個小時后,頭頂那盞紅燈終于熄滅,我慌張起身盼著緊閉的雙扇門打開了,秦聰從里面緩緩走出來,我看見他的額頭上還留有汗珠,他望了我們一眼,這一眼似過了一個世紀,我屏氣斂息緊張地說不出話,目光急切地望著秦聰,他摘下口罩說了一句:“手術成功,病人已無生命危險。”
我聽見這句話時捂著嘴失控哭出聲,緊繃的神經一松,整個人差點坐到地上。
“謝謝,謝謝醫生!謝謝……”我含淚朝秦聰不停地鞠躬,慌神到已經忘了自己接下來該干嘛。
霍天曄示意魏巍扶我去休息,大家折騰了一晚上都累了,可我堅持留下守易煬川,氣氛僵持一陣霍天曄最終同意了我的請求,他繼續跟秦聰了解易煬川的病情,過了一會兒,易煬川便被護士們推了出來,他閉眼安靜躺在鐵架上,由于麻醉藥的作用還未蘇醒,我看著他無神憔悴的樣子痛心疾首,只求他以后平平安安再無事端。我臨走時本想跟霍天曄道別卻說不出口,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并在魏巍的攙扶下準備去病房,不料卻聽見秦聰在身后喚了一聲霍天曄的名字,聽似普通的呼喚竟充滿惶恐不安,我猛然回頭望向霍天曄,他的臉色竟白得不比昏迷中的易煬川差,甚至有些站不穩,雙手撐在秦聰的手臂上防止自己摔倒。
我錯愕,還好魏巍已經疾步走過去扶住霍天曄,解釋:“霍先生因為工作原因已經兩天沒休息了。”
秦聰聽后擔心的神情漸漸退去,立馬說:“那就快回去休息,這里有我們看著,不會有事的。”
我想上前關心,可魏巍似乎并不想任何人靠近霍天曄,霍天曄閉眼了幾分鐘后狀態逐漸好轉已經見不到之前的異樣。也就在這時張蘊筱和圖圖急急忙忙的趕至醫院,兩人見我狼狽不堪的一身血跡瞬間大驚失色,定在原地好長時間才醒神,圖圖沖上來手足無措地檢查我受傷情況,而張蘊筱本是要責問我又闖禍時發現霍天曄也在場便不好發作,轉眼走去跟秦聰了解易煬川的病情。霍天曄什么也沒說,帶著魏巍悄無聲息地走了,我的眼睛因為哭得時間過長已經腫成了一道縫隙,模模糊糊望著霍天曄孤傲悍然的身影,哽咽于喉,隨后在圖圖的攙扶下朝病房走去。
一夜過后易煬川受傷的消息不脛而走,醫院門外堵滿了各方媒體記者,勢必要拍到易煬川受傷后的畫面,各種受傷原因也是層出不窮,粉絲們情緒崩潰在網上強烈要求經濟公司給說法,張蘊筱為了平息事態經過多次跟秦聰溝通,雙方達成一致向外界宣布易煬川是因為駕車不當造成車禍,胸部受傷但已無大礙,休息一段時間便可恢復,出國進修的時間因此延期。而秦若是第二日下午趕到醫院的,她看見易煬川后神情崩潰,我不知道該怎么去跟她解釋,默默立于角落不出聲。
“誰干的!誰干的!”秦若突然一回頭,眾人都嚇了一大跳。
她棕紅色的瞳孔仿似在燃燒,目光充滿怒不可遏的懷恨,原本美得毫無瑕疵的面容猙獰赫咤,此刻怒目圓睜的她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秦若了,病房里的氣氛一度陷入緊張。
“病人醒了!”護士突然叫了一聲。
大家的注意力瞬間轉向病床上的易煬川,我看見他的手指在動,接著便是眼睛慢慢睜開了,易煬川蘇醒的那一刻,自己站在人群后偷偷流下眼淚,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他終于醒了,我很感激霍天曄,感激他不計前嫌給了易煬川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藥物。而易煬川躺在病床上動彈不了,兩個眼珠來回移動,微干的嘴唇試圖發出聲音,秦若含著淚握住他的手,哭得泣不成聲,她不能沒有易煬川。
“小……”易煬川嘴里發出聲音。
秦若哭得妝花了,趕忙俯身,抽抽泣泣問:“川哥哥,你要說什么?”
易煬川仍然努力說著:“小……小。”
可惜他又一次失敗了,我的心跟著顫抖,竭力使自己不要哭出來。
“小……”易煬川一遍又一遍的嘗試。
我咬著嘴唇,低下頭不去看他。
“小滿……”他終于喚出了我的名字,這次再沒叫錯。
淚水已經擠滿了眼眶,稍不留神便會溢出,眾人隨著他的目光回頭望向我。
“對……不……起……”易煬川望著我,艱難地道出了三個字,眼角劃落一行淚。
我早已淚眼婆娑,太多情感終究隱藏在他的一聲‘對不起’之中,我笑著回應,雖然樣子很丑,可我們都笑了。
隨后,易煬川又陷入了昏迷,秦聰倒勸我們不用擔心說是麻醉還沒完全消除罷了,我們聽了他的解釋猶如吃了定心丸。在秦若的細心照料下易煬川康復的很快,很快便能下地走動,只是偶爾胸口換藥時傷口依然會痛,我有時也會去醫院看望他,為了避免炒作呆的時間不長,霍天曄自從那晚離開后便沒再出現,他放過易煬川,但并不代表他同意易煬川可以留在國內,所以易煬川出國進修的幌子等他完全康復后就必須立馬兌現,我雖不舍可他身邊有秦若照顧,還是放心的。
轉眼一個月后,我再次去了醫院看望易煬川,他明天就要出院直接飛美國,我因為工作原因不能去送行,所以今日見面或許是最后一別,想想再次相見不知道又是何年何月,我到達時病房里只有秦若,她在整理東西。
“小川呢?”我捧著花問。
秦若抬頭一臉笑容,回答:“去做檢查了,秦副院長說這是最后一次。”
我聽后點頭將花束放置桌上。
“姐?”秦若喚了一聲。
我一邊解開捆綁鮮花的繩子,一邊作答:“嗯?”
“你放過川哥哥,好不好?”秦若突然問了一句,聲音真切感傷。
我一怔,遲疑扭頭望向她。
“放過他,好不好?”秦若直直的盯著我,再一次問道。
我尷尬一笑,以為她在開玩笑。
“你要什么可以告訴我,我都答應你,我只要你放過易煬川。”秦若的眼神瞬間凜冽冰冷,身體貌似被另外一個靈魂占據。
“我……他……”我的思緒被她弄得混亂,詞不達意。
“你和他之前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秦若面無表情,聲音雖小卻像把利劍戳中我的胸膛,一劍致命。
我霎時間像被電擊,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他好不容易決定出國了,你就別再纏著他了。”秦若的眼角透著冷漠鄙視。
“我今天來只是……”
“我不管你今天來做什么,但我現在正式警告你,不要再纏著易煬川!”
秦若面露兇光,盛氣凌人的氣場將我壓制。
“我只不過想他開心罷了才暫時允許你待在他身邊,你可別得意忘形了。”秦若慢慢走來,她用拙劣難聽的普通話跟我說著,一般情況下我是會笑出來,可此刻她不屑的聲音像一條滿身長滿鋒利鋸齒的樹蝰蛇正吐著信子纏繞著我,或許我只要稍微一動,她便會以最快的速度將我絞殺在懷中,毒液透過她的獠牙滲入我的皮膚,血液停止流動,心臟也不再跳動,骨骼壓碎,窒息而死。
“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只是提前來給他送行。”我沉著臉解釋。既然她不歡迎我,自己也沒必要待在這里,干脆放下花準備離開。
“我能干掉趙月亮,你又算什么?”秦若依舊不依不饒,她的話趾高氣揚。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聲音,猛然回頭:“你說什么!”
我的聲音在抖,秦若嘴角一笑,翻了白眼氣焰囂張道:“他從頭到尾都是我的,你們別費心計了。”
我頓時瞠目結舌,腦海里瞬間出現很多平時不留意的片段,怪不得當初在大理我因為害怕搖醒她時她會那般畏縮驚恐,嘴里雖說的是粵語,可現在想想大概意思是別怪她不救她,那秦若口中說的那個‘她’難道是趙月亮?易煬川曾經說過當年海嘯趙月亮救了他后秦若才跌進海里,那么她是故意的?
“她救了你……”我難以置信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怖栗般望著秦若。
她竟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反問:“沒錯,她是救了我,可又怎樣呢?”
我看著她那雙透著狡詐的眼睛,胸頭壓著一塊巨石,用慘痛質疑的哭腔道:“你……你是故意跳下去的!”
秦若聽了這話,表情瞬間僵住,可下一秒竟得意大笑起來,語氣傲慢承認:“對,我是故意的。”
我身子微震,脊梁骨竄冷汗,觳觫失聲大吼:“你瘋了!”
自己的身子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
“我瘋了?”她再次步步緊逼,頭差不多要懟到我臉上,丑陋的面具終于被撕掉,反咬一口說:“我要是不瘋著跳下去,她會死嗎?她要是不死,易煬川滿腦子都是趙月亮,而我在他眼里又算什么!”
“你的心太毒了,易煬川還為此自責了這么多年,他一直以為趙月亮是為他而死的。”我接受不了她自以為是的荒唐爭辯,熊熊的憤怒在胸口燃燒,原來所有人都被她騙了。
可秦若竟一點悔意都沒有,訕笑著說:“我毒?我怎么比得過那個賤人,你知道她的心有多毒嗎!她明明已經有霍天曄了,為什么還要搶我的易煬川!”
她深凹的眼眶里布滿血絲,原本只有瞳孔是紅色,現在整個眼睛全變浸紅了。
“你這么愛易煬川,知不知道他這些年過得有多難受。”我問道。
“難受?總好過趙月亮還活著!”秦若仍然不承認自己的錯誤:“那你又知道我看著他們在一起有多難受嗎!”
“你不怕霍天曄知道真相?”我心忪提醒。
秦若冷笑,轉身將桌上零散的鮮花一枝一枝插在瓶子里,漫不經心道:“知道又怎樣,誰有證據說是我害死她的?你要告訴霍天曄嗎?讓他好好查查易煬川對趙月亮的感情,讓他好好查查易煬川為了搶趙月亮這些年對霍天曄做的手腳?”
她早已把矛頭指向了易煬川,她料定我不會泄密才將真相說出來的,所以任何人都奈何不了她。
“我和戴奕新的事是你爆出去的?”我問。
秦若癟了癟嘴竟慢慢搖頭,驟然轉身一臉陰笑意道:“那只是我給你的一個小小警告。”
“我和易煬川被偷拍的事也是你安排的?”我再問。
秦若雙眉微蹙,拾起剪刀快速將花枝根部剪下,故意扮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道:“你不說,我還真忘了。”
“你……”我終于明白所有的事都是她幕后指使的。
而秦若視我的憤怒為空氣,她大力甩掉花枝,怒不可遏質問:“你為什么要出現!出現了又為什么不乖乖聽話!霍天曄什么都給你了,你為什么要跟趙月亮一個德行,永遠都不知足,在我眼里你跟她又有什么區別,你們都是該死的賤人。”
“你殺了趙月亮,背著易煬川干了這么多傷天害理的事,你遲早會遭報應。”我怒瞪雙眼,滿臉通紅地猝嗟懟回去。
“報應?那只是你們這些沒能力人眼紅妒忌的托辭。而你只不過是趙月亮的替身,我是趙姨和蔣姑姑最疼愛的孩子,Uncle不會為了你一個替代品傷害我的,何況還有我爸在,量他也不敢。”秦若笑里藏刀,她此刻的胸有成竹猶如易煬川往日奪權時的得意忘形,秦若似乎太高估了自己在眾人心中的地位,而不知道除了她父親秦鷹以外,所有人對她的寵愛只不過是出于趙月亮昔日的庇佑,更不用提霍天曄,他根本沒把秦家甚至任何人放在眼里。
我含著淚眼睜睜地看著殘酷不公的現實,只有無能為力。
“我不會為難你。”她突然止了笑,嚴肅冷艷道:“我只是想跟你做個交易。”
我靜靜地望著她,似乎沒有力氣再去爭辯什么。
“我要易煬川,只要你不敢糾纏他,我保他平安。”秦若勝券在握說道:“這個交易,你不吃虧。”
我仍然無法接受事實的真相,甚至無法相信兇手竟然是秦若。
“趙月亮的死已經沒有那么重要了,只要你不說我不說,真相早就隨著她沉入海底。”秦若反倒巧言令色勸說起我來,她看了看手表,警告:“你好好想想吧,易煬川的檢查也快結束了。”
我頓時被無助的屈辱感包圍,恨不得現在跑去告訴易煬川害死趙月亮的真正兇手是秦若,可我放棄了這種沖動。
幾分鐘后病房門突然打開,易煬川由護士從外面護送進來,他朝我笑笑,我失神望著他,秦若很快沖過去挽起他的胳膊,笑嘻嘻講:“檢查完了?”
易煬川點頭。
“快看,小滿姐送了花。”秦若拉著他走過去,擦肩而過時故意偷偷朝我詭異一笑:“她明天不能去送你,所以提前來了。”
易煬川聽后回頭對我說了聲謝謝。
此時的易煬川面如白玉俊俏,眼睛清澈見底,這樣的眼神,我很久都沒見過了。自己雖然厭惡秦若的欺騙,可她有一點說的沒錯,易煬川明天就要出國了,關于趙月亮死去的真相說不說出來已經不重要了。如果我執意講出去了,無疑又將所有人拉進仇恨的漩渦,可現在我們都沒有精力再去面對真相的殘忍和不堪。
“去到國外,你可得好好照顧他。”我的語氣似笑非笑。
秦若聽出話外音,笑含深意,回應:“這還用說嘛!我是最愛川哥哥了。”
我倆的交易在看似開玩笑的情況下最終達成了共識。
而易煬川不明白其中玄機,在旁默默聽著,這一刻我看著易煬川的背影,五味陳雜。
結束了,可我還是想問一句,當初對我的好是真心的嗎?
始終說不出口。
這一切的開始都是因趙月亮而起,既然大家都選擇忘記那段過往,我又何必揭開傷疤,就讓這個隱藏了十年的秘密沉封于海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