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沒睡好,滿腦子全是霍天曄詭異的奸笑。
蓬頭垢面盯著鏡子中一臉沒睡醒的自己,生無可戀,年紀大了,再蓋多少層粉底用多少層濾鏡也換不回消失的膠原蛋白,嘆了口氣,瞅了瞅手機,八點半,還有時間。雖然我跟霍天曄撇清關系,再不想見他可還得應付,打起精神隨便挑了件白衫加黑短裙,反正得體就行。我出了酒店門口便看見霍天曄的車,依然是昨天那輛Jeep,他沒下車是怕被人認出,我趕緊走過去,剛開車門就傻眼,沒想到霍天曄也是一身白襯衣配牛仔褲,我可從未見他穿這么休閑過,搖了搖頭以為在做夢。
有這么巧?情侶裝!當時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折回去換件衣服。
霍天曄見我不動,估計猜到我的小心思卻只是用平時的口吻催促:“快點。”
我不敢逆他的意,乖乖上車。
“早餐吃了嗎?”霍天曄問,他戴著鴨嘴帽。
我沒看他,故作鎮定:“沒。”
他聽后側身從后座拿出麥當勞袋子,我知道里面是早餐,欣然接受。
“咖啡有點燙,慢點喝。”霍天曄提醒,聲線稍低溫柔。
“謝謝!”我掏出漢堡咬了一口,笑著回答。
霍天曄扶方向盤,頭微側,再問:“可以走了?”
我專心吃早餐,鼓著腮幫點頭,可他手指上的那枚婚戒讓我心里不舒服。
霍天曄收回眸光,啟動車子。
我們第一站是外灘。下車前,霍天曄拿出一頂同款帽子給我戴上,他甚至細心到連口罩都準備了,我倆一人一個,回想自己與易煬川在大理躲粉絲的時候也是這樣。可我不想戴口罩,搖了搖頭以商量的口吻說:“你戴吧,我不想戴,再說兩個人同時戴反倒會引注意。”
霍天曄低頭俯視我,他波瀾不驚的眼神看得我直發毛,自己立馬眼珠一轉,趕緊補道:“誒,算了,戴吧戴吧。”
我話剛落正準備接過口罩,霍天曄卻將口罩收回。
“干嘛?”我疑惑仰視他,心里咯噔一下。
霍天曄居然將自己臉上的口罩取下來,我嚇得左顧右盼,來不及想便一踮腳,雙手擋在他臉頰兩側,著急道:“你瘋啦!趕緊快戴上,要是被發現了怎么辦?”
手指觸碰到他不太光滑的肌膚和硬朗消瘦的顴骨,手心暖暖的。
這一刻,我們緘默不說話。
我仰望霍天曄,帽檐下那雙深邃沉寂的眼睛同時凝視著我,他淡紅的嘴唇微張,神態平靜不帶半點起伏,當意識到自己整個人貼在他身上時心砰砰直跳,臉頰漸漸泛出紅暈觸電般將雙手收回,腳后跟著地抿嘴拘謹站好,有些難為情。
“拍到了又怎樣?”霍天曄竟以一臉無所謂化開尷尬的氣氛。
我瞬間無語,直接抬頭瞪著他問:“你戴不戴!”
霍天曄雙眼微狹冷峻懾人,帽檐遮住了半張陰晴不定的總裁臉,越捉摸不透越是暗礁險灘,我翕肩耷拉著頭斂容屏氣的站在原地乖得像只小野貓,他驀然嘴角一揚帶著笑意將口罩重新戴上。我如釋重負松了口氣,心想要是在他這種人身邊長待遲早精神分裂,可嘴上只風輕云淡講:“走。”
稍后,我們從南京東路逛向外灘,烈日當空可街上行人很多。我始終保持高度警惕,不時踮腳將霍天曄的帽檐壓低以防被認出,他一米八七,我一米六二,站在一起應該就是微博上整天傳的最萌身高差了,偶爾不小心肢體碰撞,我都會小心翼翼拉開距離,霍天曄雖察覺并未多言。我在很遠處便透過鱗次櫛比的大廈空隙望見東方明珠上半截忍不住興奮起來,步子也跟著邁大,就連街上的警察都是清一色一米八以上的優質帥哥,看得我這個快被叫‘阿姨’的人,心花怒放。
“帥,是不是!”我掩飾不了心中的歡喜,一時得意忘形竟拽著霍天曄的手臂偷笑,下一秒反應過來后懾怯松開,窘況赧然不知如何糊弄過去,還好霍天曄只是冷傲瞥了一眼,早已習慣我的冒失。
從南京東路末端出來瞬間眼前開闊,雖然以前來過上海很多次,可未曾這么近距離眺望黃浦江,對岸陸家嘴的摩天寫字樓高聳在艷陽之下令人為之震撼,說實話有點小壓抑,還好天氣晴朗萬里無云一片蔚藍,而外灘這側風格迥異的建筑群由于之前被劃為英國租界所以比較西方化,不看中文指示牌和聽黃浦江上輪船的汽笛聲還以為在巴黎或是俄羅斯。這里是外地人和旅游團必來的景點,我已完全拋開被認出的危險,擅自離開霍天曄的監控范圍四處閑逛,有時還要求他幫忙拍照,霍天曄的心情貌似也不錯沒拒絕。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后我逛累了,好不容易發現一個空著的長石凳立馬跑過去一屁股坐下,霍天曄跟著走來坐到我旁邊歇蔭,臨近晌午氣溫逐漸升高,江風一絲一絲拂過,鼻翼微吸,身后花壇內香氣清新舒服。
“我餓了。”我忽而由心而發。
“想吃什么?”霍天曄明知故問。
我腦子里琢磨一番,咧嘴壞笑,提議:“大閘蟹。”
霍天曄一聽,眉頭蹙皺。
我心虛打圓場:“噯,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我倆都知道濕疹是不能吃海鮮的,更何況是大閘蟹。
霍天曄不語,但我仍然不甘心,嘟著嘴故意小聲嘀咕:“可我還是想吃……大閘蟹。”
霍天曄盯著我,帽檐下的眸光漸暗,要是在以前我肯定適可而止,但經過一個上午的磨合,我跟霍天曄又混熟了貌似回到分手之前的狀態,只要我不去找戴奕新,他就不會打我,還有求必應把我寵到天上,而現在就算分手了可情份多少還有那么一丁點兒,所以我倆還是可以和平共處的。
我想到這,略施小計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試探性拉著他的手,撒嬌哀求道:“去嘛,去嘛,我真的好想吃,好想吃。”
霍天曄的大手不熱不涼,握在手心,剛剛合適。
“不行。”他只說了兩個字。
我瞬間失落,自以為是的滿腔期待頃刻間化為烏有,愣了愣,甩開他的手,賭氣癟嘴:“不吃就不吃。”
可就在我起身打算離開時,空寥寥的手卻又被他牽起,我背對霍天曄偷偷竊笑,這回大閘蟹吃定了。
“就這一次!”果然,他還是讓了我。
我聽后轉身看著霍天曄粗狂英俊的臉,認真點頭。
因為我們下午的行程里有豫園,所以霍天曄帶我去那附近一家高檔的老上海餐廳吃大閘蟹,進入包間后霍天曄終于將帽子口罩摘下,用餐之前我意外接到張蘊筱的電話,借機說上廁所從包廂逃了出來。
“你在哪?”張蘊筱的聲音很平靜卻聽起來毛骨悚然。
“豫園。”我如實回答。
“跟誰?”她盤問。
我猶豫幾秒小聲回答:“霍天曄。”
電話里沒了動靜。
“你找我干嘛?”我反問:“快,我的大閘蟹快上了。”
“你倆昨晚被拍了,今天最好小心點。”張蘊筱不慢不快提醒。
“什么!”我倒被嚇著:“那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趕緊抓住機會。”張蘊筱慫恿:“趁霍老板對你余情未了重登正宮寶位。”
“寶你個頭……”我氣她沒個正經。
“放心,剛拍完就被霍天曄的人發現了。”張蘊筱回答。
我差點被她嚇死:“張……蘊……筱。”
“Moon姐,我就不打擾了您和霍老板品嘗大閘蟹的美好時光了。”電話掛斷之前是張蘊筱一陣魔性般的笑聲,腦海里浮現著她皮笑肉不笑的奸樣。
當我懷著忐忑不安的情緒再回到包廂時膏軟肉厚的大閘蟹已經上了。
“怎么不吃?”霍天曄為我弄好一只放進我的碗里。
我看著誘人的大閘蟹,又望回霍天曄,雖然這一刻他劉海下的眼神流露著溫柔寵溺,可再怎么偽裝也掩蓋不了骨子里的冷,我躊躇咨且問:“你早就知道我們被拍了?”
霍天曄瞟了我一眼,繼續幫我剝另一只大閘蟹,頭頂那盞復古懷舊綠紅玻璃吊燈散著老上海霓虹繁華。
“那你為什么還要約我出來?”我帶著慍氣再問,這個答案我倆心知肚明。
包廂里驟然安靜,氣氛異常緊張,只有滿桌精致的飯菜香和蟹黃特有的香醇。
“快點吃。”霍天曄用濕毛巾優雅的擦拭著為我剝大閘蟹而弄臟的雙手,顯然他不愿把時間浪費在這個問題上。
“好,吃完,我就回去。”我見他都不當回事,說再多也沒用,大不了鬧翻一拍兩散,自己算是想開了省得瞎操心。
霍天曄低垂的眼睫毛微微抬起瞬間又落下,他的無動于衷直接宣告我的反抗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