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張蘊筱沒去應酬而是陪我回家,她用藥酒給我擦洗扭傷的地方。
從大學報到的第一天起我倆認識也有七八年,張蘊筱待我極好,這種好已經超出了同學或朋友的定義,甚至比親人還要親。或許是我當初幫過她,她又是那種有恩必報的人,所以我才那么的幸運。其實張蘊筱的年紀比我小幾個月,但總是她照顧我,任我使喚,我曾跟她說不必為之前的事介懷,她卻不愿回應,久而久之,我們都習慣了。這些年她替我辦了很多事,也擋了不少事,所以除了戴奕新,便是張蘊筱在我心中最重要。
“你出去躲幾天吧?!蔽叶⒅[起地方講。
張蘊筱收拾藥樽,眼皮都沒抬,反問:“躲去哪兒?”
我倆心知肚明,這個世界上沒有霍天曄找不到的地方。我忖度顧悸明白逞能歸逞能,后果還是挺嚴重,畢竟霍天曄心狠手辣的作風是出名的。
“打都打了,別想那么多?!睆執N筱抬頭納悶問:“你之前的牛脾氣到底去哪兒?現在咋就這么賊鼠?”
我瞪她,她一笑置之。
這晚我失眠,怎么也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而身旁的張蘊筱睡得像只豬。第二天,她還有工作處理便早早離開,其實我不想她走的,因為怕出意外,可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終究是要面對的,我后悔昨晚的沖動連累了張蘊筱,而戴奕新帶哈妮娜走時盯我的眼神,依舊在腦海里揮之不去,我傷了他最愛的女人,他肯定討厭我了。
身上過敏的地方又開始癢起來,手指關節處開始長水泡,很多地方被我故意用針戳破卻不痛。整一天提心吊膽然而什么事都未發生,霍天曄也沒找我,接下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依然沒動靜。我還是擔心,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怕張蘊筱遭不測,當初戴奕新也是在離開我后的幾分鐘內出了車禍,所以不得不防。自從我和霍天曄那次鬧得不歡而散后,對于他的行蹤完全沒了消息,我似乎成了棄妃真被他打進冷宮,不聞不問,難道真打算跟我此生不再交集?現在在《玲瓏》工作也弄沒了,新的劇本和小說又沒心思寫,整天無所事事,還好以前小說版權賣了些錢,暫時生活不用愁就是閑得慌。
還沒消停多久,張蘊筱又跑來深圳說是公司最近新簽的歌手有支音樂MV要拍,她約我晚上一起吃飯,我閑著無事便提前去探班。音樂MV是在南山郊區一個攝影棚里拍攝,由于場地限制,臨時隔出一部分騰給第二個廣告組,我去到那里才知道蔣夢涵在里面拍廣告。
“過去招呼嗎?”張蘊筱一邊盯著顯示屏內新人的表現,一邊若無其事問。
我猶豫著沒回應。
“想好了再告訴我,她就在隔壁?!睆執N筱見我神情顧慮也不勉強。
MV拍到一半,新人下來補妝,張蘊筱揮揮手,小丫頭屁顛屁顛立馬跑過來喚:“筱姐!”
“這是Moon姐,快點打招呼。”張蘊筱一臉嚴肅吩咐。
小姑娘挺會做人,不管認不認識,小嘴一張親熱喊:“Moon姐,您好!我是Amy,以后請多多指教。”
我受不了這些客套的形式,但又得給張蘊筱面子,只好客氣點頭。
“今天拍出來的效果還不錯,你眼睛別老瞪那么大,這是在拍音樂MV不是鬼片。”張蘊筱又開始投入王牌經紀人角色,不停地嘮嘮叨叨,聽得我都覺得煩。
小姑娘倒是一個勁兒的點頭。
“誒,我過去等你?!蔽腋鷱執N筱使眼色。
而此刻她的心思全在Amy身上,五分鐘內就指出不下二十個問題。我見她沒有回應,猜想應該是沒聽見便自個兒退到一旁在攝影棚里溜達,地上到處都是道具、電纜和拍攝軌道,我望著四周忙碌的工作人員,感覺自己格格不入。逛著逛著竟跨到隔壁棚,這棚里的氣氛比張蘊筱那邊安靜的多,工作人員推著攝影師在軌道架上緩緩移動,所有人屏住呼吸望著布景里的蔣夢涵。她今天拍的是內衣廣告,完美身體的曲線勾勒得玲瓏有致,還需要做出各種惹火姿勢性感逼人,稍后導演一聲‘咔’,助理立馬上前將長外套搭在她身上,蔣夢涵穿好衣服走出布景向在場工作人員連聲說辛苦了,隨后又將提前準備好的咖啡分發給每一個人。我正打算離開,她跟助理已走來發咖啡,她發現我時眼神存著一絲驚訝儼然邀我進保姆車坐。
“又見面了?!笔Y夢涵笑笑,她并不急于卸妝。
我點頭,沒什么好回答的。
她低眉莞笑。
可能我倆都沒想到又這么快見面,所以氣氛生疏,蔣夢涵凝望著我,望得出神,這樣的表情仿佛回到時裝周那晚。
“你又想起那個朋友呢?”我探問。
她回神,點頭暖暖一笑,眼角盡是想念。
“我和她有這么像嗎?”我開玩笑問。
她盯著我坦然承認:“像,很像,可惜你是短發,如果留長了就一模一樣了?!?
我聽后嘀咕:“我之前也是長發,不過年前剪了,霍天曄還不高興……”
講到這,發現說漏嘴,還好蔣夢涵沒介意。
“我記得她的頭發一直都很長,長到腰際。小時候見過她的人都說她比公主還漂亮,像個洋娃娃?!笔Y夢涵平心靜氣地說著,可很明顯能感覺到隱隱妒忌:“那時候我總是跟在她后面,像只丑小鴨?!?
“比你還漂亮?”我忍不住問。
蔣夢涵回望我,笑著默認。
我卻不相信,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蔣夢涵漂亮的人?絕對不可能。
“有照片嗎?”我迫不及待想看看蔣夢涵嘴里那個美得令她都羨慕的女人。
蔣夢涵沉默數秒,搖頭婉拒:“去世的人,沒什么好看的。”
我愕然,舌頭打結:“不好意思……”
“沒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她無力笑說,笑得蒼白。
“那你每次看見我豈不是很傷心?”我小心翼翼反問。
蔣夢涵搖頭:“不會,很開心,或許是太想念她了。當年她在印尼度假,沒想到發生了海嘯,人就這么沒了,算算也差不多快十年……”
“印尼海嘯?”我張口問。
她將臉側向一邊,眸光黯然,自語道:“前一秒我們還在視頻討論怎么給曄哥哥……”蔣夢涵說到這突然停頓回望我后又若無其事的接著講下去:“過生日制造驚喜……”
我安靜聽,猜想她應該是回憶起當時的情況觸目傷心罷了,所以勸慰說:“你別太難過了。”
蔣夢涵依然保持平靜卻始終都是欲言而止的情緒,或許她們的感情真的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