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刮殺百人
- 解語歌:書絕天下,淚斷成殤
- 流瑩離
- 4842字
- 2016-03-30 20:44:47
微微扯動,她卻才感覺身體整個的痛,痛的挪動不了,聲音一度虛弱,“不要……”
身畔,除了哭喊聲外,只是一片死氣沉沉。
如若這種刑罰只是刀起刀落給個痛快,對宮人來說是早點解脫痛苦,偏偏這種刑罰,不到最后偏不讓人咽下最后一口氣,痛苦萬分,生不如死。
手法,殘忍。
她慌了神,尤其那人,高高在上,將這種屠戮視為欣賞,那么冷酷無情,目若無堵,還如此,漠然萬分。
在她腦海里,只剩下一片狼哭鬼嚎,凌厲凄慘之聲。
幾日后,眾人只傳,西華門刑場,不顧眾臣太后的勸說,四天四夜的絞殺,百多條宮人宮婢的人命,是皇帝真怒極的模樣,尤其那第四天,紗帳外,遍地血腥,哀嚎不絕,刮肉不眨眼,紗帳內,紅床帳暖,輕吟低絕,卻是皇帝與那明妃在欣賞著這場血腥廝殺下,還能恩愛歡愉。
足以見,這個寵妃明妃,是個妖孽禍水,為報失子之痛,一度蠱惑皇帝,做出這等殘暴無情淫恥之事,令天下人聞之膽顫喪寒。
于是,議論紛紛,謠言漫天,說,這晉國熙和帝比老年的冥邪更加殘暴,想那時,冥邪痛失儛后,又逢那幼歲的小公主突然沒了呼吸,以為那小公主也隨儛后而去,兩度打擊,冥邪再是難忍,那次幾乎殺光了長樂宮所有照看小公主的宮婢,因救不了儛后,連帶太醫院也是禍災不斷,抄斬抄家流放,被請來入宮救治儛后的幾十名江湖賢醫也無一能幸免這場災難,朝野人心惶惶卻也拿這一代大帝無可奈何。
那時冥邪已是五十高齡,為情癡纏輕狂,失妻失女,做出了這等殘暴之事,尚還有人能憐憫理解這個老年孤獨的帝王,令人嘆憾的是,那沒有呼吸的小公主在入殮時卻突然睜眼餓得哇哇大哭,活了過來,嚇了無數人一大跳,冥邪得知愛女未死,一改往日殘烈性情,對愛女呵護備至,一代帝王,書寫罪狀,甚至向天下人認錯,眾人嘆,不知此女這一生死劫是福是禍。
而如今情況不同,這熙和帝年紀輕輕,還只十六,卻已有這樣性情,因被太后架空權利,而變得殘暴冷血,貪戀女色,聽信佞妃之言,報失子之痛,一度玩樂殺人。
長此以往,晉國必亂。
解憂是暈過去的,在被哭喊聲震得頭疼欲裂,腹痛絞得擰痛之時,似乎,隱隱約約,流的血灘滿了坐榻。
醒來,在儀瀛殿。
有熟悉的太醫聲音傳過來,是對那人說的,“回皇上,容微臣多說,娘娘方小產,身子不便,一月內這閨房之事還請皇上盡量……節制,不然落下病根,以后恐難再生育?!?
再仔細想一想,是那崔太醫的音。
不是一直是王太醫替她看診的么?王太醫又去了哪兒?難道他連太醫院的人……也沒有放過?
胎兒被錯診,可這并非那王太醫的過錯。
甚至連藺哥哥都有錯診的時候,那藺哥哥如今可好?
忽然,又想起方才崔太醫的話,好像別人眼里,他似乎已經是個縱樂過多的帝王,這樣提醒,三番兩次,她都可以不再臉紅不再心跳亂撞。
只是,那些人命……琉璃,是不是已經……
她不敢想下去,他向來說到做到。
人退下的腳步聲,輕輕過來的腳步聲,床榻被人坐上,沉了沉。
她是閉著眼睛的,精明如他,怎會不知道她裝睡卻是不想看見他,太醫的話他聽在耳里,除了儀灜殿那次,方才他也沒真的做什么,頂多也就是故意戲弄,他都是盡量小心翼翼,不想,還是弄得她這般,明知道她對這種事太敏銳,明知道她此時不能……他卻總忍不住想要整個擁有她。
“解憂,我殺過的人,絕不后悔,因為她們該死?!?
輕輕一捻,她眸角還是出了淚花。
她讀過那么多史書,沒有哪一個皇帝會是沒有殺過人染過血,尤其那些開國皇帝或是兵變而起的皇帝,那些被人贊頌豐功偉績的皇帝,殺的人誰又能數的清呢。
是她以前想的太少,太天真,皇甫劦當皇帝時,也殺過人,她卻只是難受一下,不追究什么,如今怎么,輪到他也這般,她卻是心死一般痛。
只有置身其中,才知曉那種痛吧,終于明白琪妃臨死前的苦痛。
指腹的溫熱擦過她臉頰,他卻也不再多說什么,又起了身,似乎要走。
她緩緩睜開眼,忽然說了句,“去刑場路上,我碰到了一個人,想不起來他是誰,應該是徐家的人,”重點是最后一句,“他認出了我?!?
“嗯?!彼皇堑粦?。
不在乎別人是否認出了她?
他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明妃是她冥解憂么?
低低一沉,她又說了幾句,“我瞞了你一件很重大的事,本來以為,我離開帝都,離開了你,就可以不用再說出來,也能讓朝堂少出一些亂子,不曾想,還是發展到如今這般局勢,我有必要告訴你了?!?
“什么事?”他皺眉,能扯上朝堂,能讓她這么嚴肅。
她望著床幃藍花,嗓音輕道,“徐太后手中,有一份遺詔?!?
他道,“略有耳聞,只是我還不曾知曉遺詔內容。”
“我看過,在徐府,徐菱光給我看的拓本?!?
“是什么?”他轉過身來,忽然有些急欲探知。
她輕輕吐出四個字,喉嚨干澀,一字一停,“廢帝,另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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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河邊。
白衣女子飄然而至,白衣男子顯然等了些時辰。
男子一笑,“這幾日宮中嚴得很,少族主卻還能如此來去自如,剛殺了那么多人,少族主也該避避才是。”
“你若是贊嘆我輕功,我接受。”女子不曾變化表情。
男子轉移話題道,“夏朝那邊眼線傳來消息,聽說,月前少族主現身與夏朝的人抽了一架,這是為何?”
“看不慣?!?
“看不慣?”男子一皺,“看不慣什么?”
“技不如人,口氣很大?!?
斂了眉目,想來是夏朝的人說了什么被她聽到令她不舒服,才想打人泄氣,男子會心一笑,“天下間,何人敢在少族主面前猖狂,怕是不要命了?!?
“他倒是真的不要命。”女子淡一瞟向遠方。
“什么?”男子不明,什么他?哪個他?
女子卻不再多說幾句。
男子只好回到正題上,“刮殺百人之事,想必你也親眼目睹,皇甫衍對外說這些宮人婢子是殺害公主孩子的人,關系扯來扯去,足足抓了百多,實際上,這其中,大約幾十多人是我們安插在宮中的眼線,皇甫衍比他父親狠,不是逐放出宮,而是絞殺干凈,這算也是為公主那孩子報仇吧?!?
女子閃了閃婕眸,是將這關系聽了進去,難怪他這么急著留下記號見她。
“少族主,皇甫衍已經知道你的存在,興許到時候就該對你下手?!?
白衣女子道,“我會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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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朝,宮殿。
一抹人影立于殿前,看著從鴿子上取下,攤開來的紙卷,怔怔凝了半刻。
信上寫:晉王寵妃失子,寵妃進讒言,晉王屠宮人近百,刑場之上,當眾與妃愉樂,朝野動蕩,權臣上書太后,請求賜明妃一死。寵妃明妃,經查驗,實為瑯琊公主。
紙卷被一手輕揉擰,這已是十多日前晉國發生的事,最快飛鴿傳書,他今日才收到這條消息。
明眸微簇遠眺,輕一陷入游思。
那個女子,連一只受傷的鴿子都那么悉心照顧,還那么喜歡哭,真的會進讒言,惑媚晉王,讓晉王為失子之痛殺人么?當真,會在刑場上做那喪盡天良之事?
失子。
她失了孩子。
“君上?!?
一聲念起,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邊喊便快速過來,面帶喜色道,“君上,天大的好消息。”
人影回神,不茍一笑,“什么消息讓咱們一向鐵面的斷將軍樂成了這模樣?”
斷一鴻靦腆一番,又道,“不過,這真的是個大消息,奴桑王已經發兵晉國,大軍壓境,那可是二十五萬大軍,君上可知這意味什么?”
“二十五萬……那意味著,奴桑是傾盡其全國之力發兵,絕不可能是像媵越那般不痛不癢的與晉國磨損,是動真格了。”人影幾番思及,又疑惑,“只是,奴桑一向不與晉國交戰,這一次來勢這么狠,到底為什么?”
“這能有為什么,奴桑以前被東海壓得喘不了氣,也被晉國幾度無視,如今晉國朝堂亂遭一團,內斗不止,那奴桑老王終于等到時機,想取些該有的利益罷了?!睌嘁圾櫞致缘慕忉屢槐椤?
“若真是這樣……倒好。”微微捏緊手中紙卷,拋開那些思緒,人影回歸常態,嚴肅了面容道,“天無那邊也有消息,遼海與高驪同意發兵,媵越與晉國雖暫時止戰,卻也是時常急不可耐,至于代渠,連它的鄰國奴桑都已發兵,想來也是在也坐不住的,五國入侵,本王倒想瞧瞧,這偌大的晉國如何解危?!?
斷一鴻忽然嘆,“只可惜,咱夏朝不能參與,若不是君上你與那藺之儒有盟約,咱們也未嘗不可在其中分一杯羹?!?
“盟約?”人影笑得邪,容顏妖艷,“他說讓本王十年之內不準踏入晉國,本王不也違約踏了么,他是人人稱贊的謙謙君子,本王,卻從來不是?!?
“難道,君上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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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承乾殿,夜。
“依我看,與其在這想什么法子,干脆殺了她得了,若徐太后真拿出那遺詔,主子您就處于被動,到時該如何自處?!?
勾弋冷一聲,殿中音色透涼。
伊赫沉片刻后道,“解憂公主若真如此容易殺掉,怎還能活到現在,如今朝堂上幾乎一半多人上奏徐太后要殺解憂公主,而徐太后對此至今還未有所表示,只怕,在想著該如何用利用這事打壓皇上,尤其還有那致命的遺詔,對皇上大為不利。”
自從知道那遺詔內容以來,對這種話,皇甫衍已是聽得煩躁,他殺的人,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扭曲事實算到了她頭上,到頭來逼得人來殺她,卻沒人肯為她辯解,徐太后為對付他,真是費了番好苦心!
想讓他迫于壓力,親手了結自己最愛的女人么?
不可能。
絕不可能!
“皇上,這幾日帝都之兵馬有幾番調動,巡防營北軍統領周見徳,徐驄兩人可都是徐太后的人,這么頻繁調動,必有大事,皇上不得不提前防備?!?
此時,一直沉默的喻憷開口亦道。
快速掃了眼幾人,皇甫衍低沉道,“勾弋,替朕暗地去做幾件事,徐太后若敢拿遺詔出來,朕要讓她的遺詔,成不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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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瀛殿。
解憂披風而站,賞著清涼夜景,背后,出現了一個人。
笑了笑,她能感覺到后面人是誰,只是道,“侯爺三番幾次闖我寢宮,到底是為何???今夜又想來與我說什么?”
真不知道,儀瀛殿這么嚴,他到底是如何混進來的,或者,那人,是不是知道,卻仍舊睜只眼閉只眼放一個人進來呢?
莫若異常的沉默,看著她輕笑的模樣。
朝堂風浪不斷,這樣節骨眼上,她還能這般笑,她不知道有多少人現今巴不得她死么?不知道打著清君側之名上奏要她死的折子能堆很高么?
皇帝年少,還要管著這個晉國天下很多年,如此性情下去,遲早會有禍亂,一定不是那些大臣所希望看到的,大臣拿皇帝無可奈何,自然唯一的法子,就是追究根本原因,最好就是,殺了那個讓皇帝變得如此性情的人,以清除帝王枕邊妖言。
這就是自古,紅顏禍水的道理。
曾有大姜朝玄文宗忍痛割愛,親手送那姜瑛妃一條白綾,還掉了幾滴眼淚,又有燕朝咸永帝不忍下殺手,不肯聽言,反倒被人滅了國,卻仍舊不舍得那燕姬,那如今,她是否有想過,她是哪種結果?
解憂轉身回頭看著他,難得,他不開口奚落她了。
如若她能從一份癡愛中清醒,就該意識到,這個人,是與她拜過堂真正意義上的夫君,而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好可笑,她的婚嫁,她今后的命運,甚至一生的幸福,會被一旨賜婚遺詔左右,斷送在皇甫劦的手里。
他的妻子,她有多厭惡這個身份,痛恨這個身份,也從未給過他夫君這個身份,更不曾真正承認過他有這個身份。在她眼里,他算什么,若非遺詔,又有什么資格娶她?
“你沒有對皇甫衍說,那夜,是我推了你么?”莫若沉斂。
為她失子一事,皇甫衍大動干戈,殺人染血,他也是日夜心如焚燒,若皇甫衍知道這事,只怕,少不得扒他一層皮,等了那么多日,幾乎是要坐著等死了,可皇甫衍卻完全沒有找過他一點麻煩。
這可不像是那皇甫衍的風格。
“說了,也不會有任何意義?!彼痪?,何況令她孩子喪命的,不是因為他,既是如此,說與不說,差別不大。
“所以說,你真蠢,一個要害你的人,你還這么維護。”
她微捻眼皮,“秀盈藏著的藥,是你給的?”
“是?!?
“為什么?”
“因為,”他只能苦笑,“奉先帝之命娶了你,也該奉先帝遺命,殺了你,更不可能讓你有皇帝的孩子。”
最身邊的人,最容易下手了。
奉命娶她,也奉命殺她!
她深深吸了口氣,對于這個,比較平靜接受,反正如今,殺她的人多,也不介意再多他一個,且還如此明目張膽的告訴她。
“為什么,你一直不動手?”她看過去,她很明白,身為她的夫君,莫若可以動手的機會很多,無形之中,完全可以要了她的命。
莫若沒有說話。
“我真該恭喜你,你很快就要完成先帝給你的遺命,九泉之下,我會問候先帝的?!彼€是笑,又默然背過身,望著沉夜,憧憬的眼瞳。
他卻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只知皇甫衍是不會讓她輕易死。
“皇甫衍寵你,卻只是把你推到風口浪尖,不管你死活,他殺的人,還讓你替他背著罵名,你真的值得?”
“侯爺若愛過一個人,刻苦銘心過,哪怕知道自己粉身碎骨,做什么事,都是值得,罵名而已,我早已聲名狼藉,多一個無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