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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似曾相識

渡口邊,天霧蒙蒙。

藍衫公子與東方七宿撐著傘下了船,藍衫公子輕道,“每次與先生談話,都頗得本王之心,先生愿真心事我夏朝,是本王之幸。”

東方七宿道,“君上拿我這一介草民當兄弟,不也是草民之幸,君上是位明君,草民定然不負君上之所托,助君上早完成一統江山大計。”

“有先生這些話,足矣。”

藍衫公子輕微而笑,正欲回農舍,聽見一些細微的響聲,卻是一只鴿子,從林子里飛到對面那船板上,再從船上又飛落回在一叢灌木中,像是失去了方向辨別,一直在林中竄來竄去。

深有意味看了眼旁邊那船,藍衫公子只當是別人養的鴿子,又多看了幾眼,才離去。

夏天無實在是無事可做,本來還以為能有個美人出來見見,不料大娘把銀錠退了回來,夏天無再加了三倍,還是被退,大娘還帶了一句狠話,是那家小姐說的——我家的丫頭只有我能指使,若是隨便什么人拿些錢就想讓我丫頭做什么,豈不是不把我放眼里。

嘖嘖,夏天無實在想不到平生第一次被美人拒絕,還被人說成了隨便的人,還是被一個丫頭的主子,跟著這么厲害的主子,看那丫頭一定吃了不少苦。

棄瑕說道,“這兩姑娘有骨氣,三哥,這次有錢行不通,你再換個法子吧。”

鄒璲也道,“奴才覺得,這小姐必也是個富貴人家,許是不缺夏少爺的錢,要不,等那丫頭出來做飯時,奴才給夏少爺去問問?”

“不必了。”夏天無冷一聲打斷道,“這大雨估計也就下一兩天,吃兩頓糙飯,本少爺還是能忍的。”

為了一個不必要的丫頭,一頓不可能吃到的飯,他夏天無怎可能低聲下氣去求,況且那家小姐已經發話,是鐵定不會讓,這種吃力又沒結果的事情,他絕不會想去多費心思。

再且,到底誰不把誰放眼里,他如此誠心誠意,這家小姐,卻一點面子都不給。

雨勢小了些。

比起清晨,午時天色已是很亮,夏天無幾人掃興的吃完飯,各自回房,花忍也還不見回來,眾人只當他悶氣生得有些過,反正會在這多待兩天,便也不介意花忍的失蹤。

此刻,棄瑕無聊的翻翻房間,太簡陋,完全沒什么可看的,他只得拿自己的寶劍玩一玩,試試鋒利程度。

卻不料,他方拔出劍,刷刷幾根銀針便是從后窗破紙而入。

“誰?”他一一擋去,來不及通知人,破開窗子便往銀針發來的方向去追,因在下著雨,洗刷了許多痕跡,他無法知曉發銀針的人從哪兒逃了去。

眼看沒追著,他只得往回走,這一回頭,竟生生的愣住。

人離他如此近,十步之遠,他竟無法察覺。

正前方,一個白衣女子,蒙著厚厚的面紗,戴著一頂雨帽,在輕雨下站著。

棄瑕見這女子在風雨中林立不動,雨水打濕了她的衣衫,泥土濺起,白衣染了污漬,而她只漏出一雙眼睛,而那眼睛里,無欲無情無念無動,仿佛什么都不存在,那雙眼睛,彎眉冷傲,甚至有點漂亮,棄瑕愣住了,打斷自己冒出不該的想法。

就這樣,四目相對。

過了片刻,白衣女子單眼一撇棄瑕,又往一個方向而去,棄瑕顧不及心情是多么洶涌澎湃,旋即施展輕功,在雨中跟隨那女子而去。

待跟隨到一片樹林,草茂叢生,到處都是濕淋淋的,棄瑕一落地,便很快主意到正前方躺靠著樹的人,棄瑕一急,念了個親切的稱呼,“四哥!”

棄瑕走過去,只發現花忍胸口似是被利物刺透,血水沖混,“四哥,誰傷的你?”

花忍臉色蒼白,看著棄瑕身后,緊緊拽著棄瑕,念出兩個字,“快走……”

棄瑕頓了頓。

來自身后的那股強大氣場,太強烈。

一轉頭,又是四目相對,又是那個白衣女子。

“是你傷了我四哥?”棄瑕怒目疾視,管不了太多。

“不錯。”白衣女子坦然承認,“他想做我對手,我給他機會,只是,他技不如人。”

“你!”棄瑕再次發怒,花忍忍著傷口的痛扯回他,“棄瑕,快走,你不是她對手……”

棄瑕偏不走,起身怒目拔劍,指著她,“我不會走的,敢傷我四哥,定要讓你以血來還。”

白衣女子淡淡提了劍,“奉陪到底。”

茅舍。

解憂開了房門,雨勢已經慢慢減小,昨晚上岸急了些,她想去船艙取自己的包袱,里頭有些衣裳細軟,想來冥棧容走得這么匆忙,還未給大娘房錢,她順帶上船問問船夫有關冥棧容的消息。

只是,還未走到渡口,一抹嘩嘩的白色從旁邊展翅飛過,落到另一側樹枝上,解憂定神,一看去,這不是冥棧容通信的鴿子么?

難道,有人給他回信?

再一看,鴿子翅膀有些紅色,是受傷了?鴿子又飛遠了些,解憂一想冥棧容不在這兒,若這鴿子帶來的信很重要怎么辦?看冥棧容之前也等得很急的樣子。

鬼使神差,解憂看了眼四周,往那鴿子的方向追了去。

鴿子飛得很慢,一停一擱,亂蹦亂跳的,像是失了方向感,解憂有些急,壓根抓不到它,反而她越追著,鴿子越跑得遠,也不知被鴿子帶到了哪個地方。

樹林荊棘叢生,鴿子又落在一矮小的灌木枝頭上,不小心被荊棘勾住了翅膀,再飛不起來,這兒雜枝雜葉,樹枝亂七八糟,她不可能撐著傘過去,于是把傘扔了,費了些力氣,去到那灌叢邊,輕輕捧起了那鴿子。

“你啊你,不聽話。”她輕聲指責它。

正要往回退,腳底下勾到一叢亂草,整個人尖叫撲倒,鴿子也脫離手中,沒了束縛,又一撲一撲飛走。

解憂顫抖著身子,右臂的疼痛令她難忍,這一看,卻是方才一倒,手臂被旁邊的粗大的藤刺給割傷,一整個從她手臂上劃過,火辣辣的疼。

手掌也被地上鋒刃的草割到,破了血。

還好她落地穩得住,不然這一摔,定要疼死,她咬著牙,把手臂上的刺藤拉出來,把刺輕輕擱到一邊,緩緩走出了那叢灌木,看了眼周邊,鴿子落在不遠處,看來也是傷勢太重沒力氣才掉了下來,撲哧著還能動的翅膀。

走過去,撿起了鴿子,她氣憤道,“看你還怎么逃。”

不過看在它和她都受傷的份上,她不跟這小鴿子計較,一看自己手掌,鮮血又冒出了許多,她靠著一顆大樹避雨,坐下,從身上拿出匕首,在衣裙邊劃開了兩塊輕紗,先幫鴿子綁了受傷的翅膀,才給自己綁掌上傷口。

雨,突然又下大了些,大樹下反而雨勢更大,傘也不知被刮哪兒去了,解憂不得不挪個地方,懷里抱著鴿子,四處找方向,在林中亂走一圈,好不容易看到一塊大巖壁能躲雨,便沖了進去。

打落模糊視線的雨珠,懷里的鴿子咕咕叫了聲,她摸了摸它,“誰讓你這小家伙不聽話的,看吧,弄得我們都回不去了。”

小鴿子又叫了一聲。

解憂忽然感覺身后有些異樣,這種感覺,很怪異,她猛然一回頭,在巖壁另一個邊,一個男人,在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似是覺得她跟一只鴿子說話是件很逗趣的事情。

她慌了慌,不知道這深山怎會突然冒出一個男人出來,再且看他的藍色衣裳,布料精致,尤其他的眼神,又像貓玩老鼠的那種,她也不知道自己怎會想到貓與老鼠,更特別他的那種笑,說不出來怪怪的。

更奇怪,她怎能一眼便能瞧出他如此多,還似乎覺得他眼熟,解憂碰了碰臉色濕濕的面紗,急急慌亂背過了臉,無論他一直看她,還是她看著他,卻一句話都不說,讓她感覺奇怪。

她不想主動惹人注意,他也似乎并不想與她搭話。

解憂坐到一邊,看了看手掌,雖然有輕紗包著,卻也紅了一大片,再看鴿子的翅膀也是紅的,都快奄奄一息。

不忍心了一下,解憂看向周圍,似乎是看到什么,眼睛一亮,又跑了出去。

而那個男子,在解憂走后,忽然過去看了眼那鴿子,瞧見鴿子腳步的信筒,正要拆開來看看。

“喂,你做什么!”

手上提著藥草,回來一看到這個,解憂一氣,眼疾手快便從他手里奪走鴿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又坐遠了點,不跟他待一起。

男子笑了笑,只見她手里拿了東西,是止血藥草,紫珠,在巖壁旁邊發現的。

她很懂醫理?

解憂砸碎了摘回來的紫珠草,均勻的抹在鴿子那道傷口上,也不知鴿子怎么傷的,傷口像被利器劃過一樣,隨后才也給自己手掌抹了藥草,重新包扎。

當然,那個男人,從頭到尾,一直在看她。

自然也看到了她把鴿子竹筒取下,放到她自己身上。

有點聰明,但是,還是很愚蠢幼稚。

“姑娘。”溫文軟玉的聲音,那個男人開了口,“這鴿子,是你所養?”

如果第一眼對這個人沒什么好印象,那第二眼也決計好不到哪兒去,想起他方才想看鴿子信筒,必定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人,解憂壓住自己心中的氣,平靜的回了回,“是與不是,與公子無關。”

他瞇了瞇眸子,“誰說和我沒關系,若這鴿子不是你的,那便是我的。”

她皺了眉,覺得他這話漏洞百出,不過是他想把鴿子占為己有,想看信筒罷了,她暫時還能冷靜的回道,“公子說這鴿子是你的,可有證據?”

“你說鴿子是你的,那你能否找出證據?”那個男人再次輕笑。

“我找不出來,想必公子也找不出來。”她別過臉,撫了撫鴿子,強橫說道,“再說,鴿子現下在我手里,我說是我的,那就是我的。”

“你說這話可就不妥了,這鴿子,明明是你方才從我手里搶走的。”男人的眼睛里輕輕閃閃出一種貓膩。

她更氣了,“你什么意思,明明是我把鴿子放這兒,是你自己過來想要偷。”

“你這話又不妥了,明明是你不要鴿子,把它丟在這里,我過去只是把別人丟掉的東西撿起,這如何算偷。”

“你……我沒有不要鴿子,它受了傷,我是去給它找藥草,明明是你沒經過我允許,亂動我的鴿子。”

“你這話又不妥,我怎知你是去找藥草,你又沒有告訴我,再且方才你也說,鴿子在誰手上那就是誰的,既然你不要鴿子,我又撿了它,它自然算是我的,可又被你搶了去,成了你的,如若我再搶回來,是不是算我的?”男子的笑意璀璨。

解憂被他的邏輯繞暈了些,不曉得他亂七八糟說什么,把鴿子護緊,還是很倔道,“鴿子是我的,我才沒有不要它,你這人胡攪蠻纏,蠻橫不講理。”

“你這話也不妥,明明是你霸占著鴿子,蠻橫不講理,怎來說我?”

“你這人……”解憂氣得說不出話來,又把話再說一遍,“蠻橫,不講理。”

男人笑眸反問,“難道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講理么?只是你一直不肯聽我講罷了。”

“我……你……”她說不過,瞪了他幾眼,把鴿子護在懷里,決定不再與他說話。

他走過來了些,“要不這樣如何,你我一起看信的內容,這樣就能確定這鴿子到底屬于誰。”

解憂別過頭,“不看。”

“那我讓你一個人看,由你來確定這到底是誰的鴿子。”

解憂回道,“也不看。”

她才不要上他當,這鴿子明明就不是他的。

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歪理,她才不要聽。

“那沒辦法,”男人突然冷了眼眸,“我只能再搶一回。”

“你……你敢。”她一驚,將鴿子護得更緊。

話說間,他早已抽手過來,抓住她手臂,手臂本是火辣辣一陣疼,被他一抓,她痛得一聲尖叫,顫抖著,手一松,鴿子自然落到了他手里。

他抓著她手臂沒放手,“你這只手也受了傷?”

她左掌包扎,他是看到了的,所以才去抓她右臂,不曾想,這會令她這么難受,再多看了一眼,右臂上的衣紗似乎有被荊棘劃破的痕跡。

這個女人,還挺愛受傷。

“要你管。”解憂吼了吼,卻沒什么底氣,被他抓著又掙扎不開,不對,是一掙扎手臂更痛,反正在這里,說話斗不過他,力氣也比不過他,他想搶什么,哪里能輪到她說敢不敢。

“放手!”她又說了句,狠狠的看了他好幾眼。

他卻輕輕笑了笑,“好啊,你把信給我,我放手。”

“你憑什么看別人的信。”

“你在我手里,鴿子也在我手里,我想看就看。”

“你就是蠻不講理——啊!”

手臂上一疼,他輕輕加重了力道。

“給看還是不給看?”

“不給看,就是不給看,你把我弄死,我也不給你看。”解憂朝他一吼。

“你很幼稚。”男子又笑了,“你若死了,我還省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你——”她又一次被咽到了,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跟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斗氣,難道是有氣無處撒,想找個人撒氣么?

想了想,解憂才道,“你放開我,我要看信。”

“你方才不是說不看?”男子瞇了瞇眼睛。

“信在我手上,我想看就看,你憑什么管。”

“好,我不管。”男子放開了她,做了一個請她看信的姿勢,目光卻一直鎖在她身上。

解憂遲疑了會兒,拿出信筒,瞟了眼男子,生怕被他看到,背過身去,才開攤開那卷小紙,手指輕輕顫了顫。

信上,話不多。

哦,跟她有關。

心內又如同澆了一波涼水。

所有人,都是這樣,都是一樣的,她做不到去相信誰,因為誰都不可以信。

她苦笑了一下,將紙卷狠狠揉了揉,直接拋到外面的雨中去。

“你要看就看,鴿子給你,信給你,我不要了,我通通都不要了,你們都是混蛋,混蛋……”

男子看著她這莫名其妙的舉動,很是不解,難道是那信刺激到了她?那信中內容到底是何?看著被雨漸漸浸濕的紙卷,好奇歸好奇,男子卻并未去撿,淡淡的撇了她一眼。

她抱在地上,在哭。

很是傷心。

這個女人除了會認得藥草會跟畜生講話又蠻橫無理莫名其妙亂吼亂撒氣之外,居然還會哭。

他又笑了笑,認識還不到一個時辰,他把她弄哭了。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壓根沒見過女人在他面前這模樣哭過,更別說如何去哄一個哭的女人,不,應該是說,他壓根從來沒哄過人。

旋即,他又壓抑了自己的想法,奇怪,自己怎會萌生要去哄她的念頭。

尤其還是一個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女人。

她的臉上還帶著面紗。

于是,在她的哭聲之下,他沒有動,看著她哭得沒有了力氣,漸漸收斂住,面紗本來就被雨淋濕,她哭了之后,更濕了而已。

看她不再哭了,他才淡淡問,“哭夠了?”

她又頂了他一句,“關你什么事,我愛哭就哭。”

“是,眼淚又不是我的。”男子聲音更淡,“不過既然你哭完了,那些讓你哭的事,你就該忘了。”

她笑了一下,“冷木頭,你總算說了句我愛聽的話。”

他顯然皺了眉,更想不通,一個方才哭得要死要活的人,下一息還能笑得出來,他看了她幾眼,“我不冷,也不叫冷木頭。”

“是啊,你身體不冷,還總是面帶笑容,好像什么都掌握在你手中,好像你是高高在上一樣,可是,你心冷,冷得像塊木頭。”解憂嘀嘀咕咕,發泄完,心情舒服了些,她只是壓抑得想哭一回,也不管自己身邊只有一個陌生男人。

這個男人說話欠揍,見別人哭也沒一點憐惜,還把她弄得這么疼,心腸一定很冷,但有一點他說的沒錯,不高興的事,哭過之后,她就該忘了。

這個信,她暫時會當什么都沒發生。

男子一笑,“多謝夸贊。”

解憂回神,又氣道,“我才沒夸你,不知羞恥。”

男子學著她的語氣,也道,“我想謝就謝,你管不著。”

解憂道,“不是我管不著,是我懶得管你。”

他沒了話,看了眼手中的鴿子,不知怎的,忽然把鴿子放到她眼前,“鴿子還要么?”

解憂輕輕接過鴿子,忽然輕聲說了句,“謝謝。”

“謝?”他想確認一遍是否自己聽錯了。

解憂抬高了音,“我想謝就謝,你管不著。”

他再次沒了話,淡淡負手而立,想不通自己為何會在這里跟一個女人斗嘴,且還越斗越有興趣,見她傷心居然還把鴿子還給了她,這個女人,跟三年前那小姑娘生氣的性子還真是像。

冷木頭……

男子看她的眼神又變了變,越來越覺得,這個女子,似曾相識。

抱著鴿子,看著外頭天黑的顏色,解憂愁了臉,她不能在這過夜,琉璃會著急。

可那么大雨,天色那么暗,她沒其他辦法,尤其還有一個第一印象非常不好的人在旁邊。

解憂蹲到最里面,手臂一碰就疼,她不敢抱太緊,下雨天最是冷,她忍了忍,看了眼坐那邊的男子,那男子定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她警惕了些,不敢真的睡過去。

只是,她真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巖壁下只有她一人,外頭也只是下著蒙蒙細雨,天色明亮,她動了動身體,身上蓋了一件藍衫衣袍,這衣服,是那男子的。解憂再一動,手臂有些異樣感,一看之下,卻是被人包了一層紗,她只覺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羞辱襲來,那個男人,居然看了她身子。

右臂是被藤刺劃過,肉上不知道留了多少根刺,所以一碰才那么疼,她也想把那些細刺拔出來,可那樣做必定要扯開上衣漏出肩,因為他在,她不敢那么做,一直忍著,可沒想到,他居然趁她睡著,幫她……

不對,就算睡著,他有那么大動靜,她也會驚醒,再說她還拿匕首防身,幾乎又可以料到——她被人點了睡穴。

她摸了摸身上,匕首還在。

不再多想,抱起鴿子,尋著路,緩緩而走。

那農家門口,琉璃帶了兩個包袱,奔了出來,見到解憂回來,琉璃高興又憂愁,拉著她便著急走,“公主,我還想上山去找您,您可算回來了,公主,來不及了,快走。”

“什么來不及了?”解憂一路被琉璃拉著。

“皇上、皇上要來了。”

解憂停住,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我聽那群人說的。”

“那群人?”

琉璃急,“就是借住的那批人,我偷偷聽到的,他們一聽說皇上要來這兒,也是急著走的,他們幾個人在爭吵,好像是有人受了傷,好像又有人不見了,我就聽到了些,他們還說了夏朝君上之類,后來,他們臨走前,有位公子與我說公主您在山上,所以我才想趕緊上山找您,公主,咱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公子、夏朝……”解憂腦子嗡嗡亂想,這才終于想明白,為何她覺得昨夜那個男子有些眼熟,卻總不想起在哪見過,“難道,他是夏朝的人……”

三年前,他是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還甚是青澀,三年后,她幾乎快已不認得他。

原來又是他。

丟下琉璃,解憂跑到渡口邊,本來有幾艘貨船,如今只剩下一艘自己的船,望不見盡頭的水面上,茫茫江浪,她只看到好幾艘船行出了好遠。

她對著水面大喊,“夏天無,你混蛋!”

上一次就無恥的幾番戲弄她,這一次,居然敢解開她的衣裳,居然敢替她拔刺,居然看了她的身子,居然這般瀟灑走了。

船艙里。

夏天無不自覺抖了抖,“我怎覺得好像有人在罵我。”

望了一眼床榻上半死不活的花忍棄瑕幾眼,夏天無出了船艙,只見那藍衫公子遠眸輕簇,看著那越來越遠的渡口,不知在想什么。

“阿祤。”夏天無喚道,“你在看什么?”

南宮祤笑了笑,“風景。”

“這兒有什么風景可賞的。”夏天無折了折扇子,“還不如你給我說說,你昨夜去了哪兒,那丫頭找小姐急得要死要活,我們這邊,好不容易尋著半死不活的花忍和棄瑕,君上卻不見了,可把我們也急得半死。”

南宮祤似乎心情不錯,還能與夏天無笑談,“跟一個愛哭的女人,過了一夜。”

“過夜?”夏天無心底沉了沉,“我連那小姐面都沒見過,你卻抱得美人歸,下手真狠,竟還把美人給弄哭了。”

“你想哪兒去了,我是追著一只鴿子,才與她碰著。”南宮祤淡淡一斂眸子,那只鴿子是被他傷的。

若一個地方出現一只他能理解,可若一連出現兩只,可就有點奇怪,再說這地方是荒嶺,那戶農家不可能養鴿子,他出于好奇,殺了其中一只,看了那信,這信內容確實引起了他的興趣,而另一只,躲過一劫只被他傷到了翅膀。

不巧的是,那個女人突然出現,一直追著那受傷的鴿子,他不方便動手,而他,其實一直尾隨她。

至于她手中鴿子的信,他并未看過。

夏天無忽然沉了音,“阿祤,別人看不出來,我看得出來,一個三年前的小姑娘,其實你一直記著,不然也不會特意讓七弟去找,如今得知那小姑娘可能是瑯琊公主,你好像在期待著什么,阿祤,你喜歡哪個女人,我從來管不著,只要別是那瑯琊公主。”

南宮祤斂了眼眸,“放心,我不會對任何人動感情,至于冥解憂,只是覺得她有趣。”想到昨夜那女子,卻不自覺彎了唇角。

“那就好,想想冥解憂一個有夫之婦,還能與一個皇帝糾葛不清,若是連你也被她迷惑,她就不僅只是紅顏禍水,還是個害人不淺的妖孽,別人不敢殺她,我第一個殺了她。”

有夫之婦。

南宮祤輕輕一念,被這一句驚醒。

她已經有了夫婿。

若非得知皇甫衍即將要來此,花忍棄瑕也不知被誰所傷,昏迷不醒,幾人才最終決定,快速離開這方危險之地。

遠眺前方,南宮祤緩緩揉了揉手中的紙卷,幾番思索之下,并沒有將這紙卷給任何人看,趁夏天無回了船艙,一扔,紙卷落入江水之中,浸水逐流。

這是他從第一只鴿子中取出來的信。

信中三個字:清風堂。

單從這三個字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如若有人認識藺之儒,就會知道,不僅只是晉國上下,甚至夏朝、髙驪、媵越、代渠、遼海這幾個國家,總有那么多個不起眼的醫館,是屬于藺之儒的。

到底有多少個,可能沒有誰去仔細數過,即便他也不可能把那些醫館全部查出來,即便查出來一兩個,他也不可能把那些人全部趕出夏朝,很難做到,夏朝要強,是需要資本的,更要懂得如何利用那些危險的資本。

夏朝是西南邊的小國,曾被冥邪幾度打壓,幾乎快成了窮國,藥材甚是缺乏,別說藥材,無論經濟商貿還是文化,幾乎大多數東西都是從晉國而來,醫術也并沒有晉國那般高明,這些醫館雖是藺之儒的眼線,可卻也是真心實意教人醫術,救治于民,若這些醫館被連根拔除,對夏朝這樣好不容易扎穩基礎的小國來說就是一場浩劫。

一樣東西的存在,一方面很危險,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糾結不是那些小醫館,而是藺之儒的信為何會在這個地方出現,起初見昨晚那女人懂藥理,他以為她許是藺之儒的線人,談話間對她有些許提防,后來又覺得她很熟悉。

今晨他回農舍,得知皇甫衍在這附近,便明白了。

藺之儒,皇甫衍,都對這地方感興趣,必然是這里有他們要的,可這深山,除了他們就是那兩個姑娘,如若不是因他們而來,就是為那兩姑娘。

而花忍劍法無人能敵,若有人能將他傷得如此重,只有一個人能做到。

他也不曾想到,與他在山洞待了一夜的女人,是冥解憂,三年前的那個小姑娘,竟然真的是冥解憂。瑯琊公主,這么近在咫尺,她不以真面目示人,想來是怕被人認出。

是,若是讓天無知道那小姐是冥解憂,即便不為花忍棄瑕的傷,因那句謠言,也因她背后的死士梟鷹羽,依天無決絕的性子,非要擒住冥解憂不可。

離渡頭越來越遠,他收回沉遠的目光。

不管那白衣女子因何傷我的人。

冥解憂,本王暫且放過你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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