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四王之亂
- 解語歌:書絕天下,淚斷成殤
- 流瑩離
- 5856字
- 2015-11-29 10:42:40
解憂回了宮,在宮門口便遇見了禁衛軍大統領西陵臻,似乎是在有意等她一樣,又似乎知道她什么時候回來,令她不得不懷疑西陵瑞派人跟著她,一回帝都便讓人通知了西陵臻。
不過也好,管他有意還是無意,省的她還要與宮門侍衛一番口舌之爭才能入宮。
“公主請便。”西陵臻將她送到長樂宮便直接離開,除了先前的畢恭畢敬,路上沒說過一句話,哪怕一個眼神。
解憂想,是不是每個人都認為與她說話是種晦氣?還是,皇甫劦身邊的人,都這么對人冷淡?
長樂宮。
琉璃每日在宮門口盼望著,急的都讓人以為她發瘋,這下見到解憂回來,又是一把淚,各種各種噓寒問暖。
偷偷瞟了一眼身側,解憂才把琉璃拉到臥室,悄悄問道,“琉璃,我離開這十多天,長樂宮沒發生什么?還有,在你們眼里,我是怎么離開的?”
問完,解憂又覺得好笑,似乎上她每回離宮又回宮,總得關心她是怎么離開,即便流言與她的親身實際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琉璃納悶,道,“公主,長樂宮倒沒什么,公主離宮,皇上給皇后說,公主是與二公主打傷了宮廷侍衛,私自出宮游玩去了,哪知道半路被謀反的嘉禾王世子給劫走,甚好西陵將軍將公主給救了下來,只是沒能救回二公主,而且,公主,奴婢還聽說,二公主對那嘉禾王世子甚是傾慕,不惜跟了嘉禾王世子連起來反皇上?!?
說道最后,琉璃也是悄悄壓低了聲,生怕在這暗處與公主嚼舌根會被人聽見。
“宮里許多人都這么說,奴婢也不知是不是真,連皇后也是半信半疑,可那二公主的生母賢妃前幾日卻是被打入了冷宮,興許二公主,是真的要反皇上。”
琉璃越說有些小激動,可又想到自家公主和二公主沒有任何交集,怎會和二公主出宮打傷侍衛去游玩,這其中怕是有些她不知道的眉目,琉璃卻也不多想,公主能回來便好。
只是二公主反了皇上,公主又是與二公主一道離的宮,皇上那邊又會怎樣想公主?
琉璃又隱隱有些擔心。
對于琉璃的解釋,解憂只點了點頭,不是興許,而是皇甫儀霖真的和焦堰走到一起想要反皇帝,這點倒沒說錯。
只是,她是西陵瑞救的?
皇甫劦還真會編,不過顯然皇甫劦敢這么說,便不怕她會怎么想,無論是什么,皇甫劦一直對她有疑心,多扯幾個謊話別人信就成,她心知肚明。
當然,她不可能會去拆穿,皇甫劦給她臺階下,她便乖乖下,總比被說成在皇宮寢宮里被人擄走好多了,皇宮森嚴,讓一個公主這般被擄走,實在是面子問題。
等等。
皇宮既然戒備森嚴,那幾個世子是怎么逃出去的?
皇甫劦怎會讓他們如此輕易出宮?
難道皇甫劦沒派人盯梢著他們?
她眼皮閃了閃,一個不好的念頭冒出來——皇甫劦是故意的!
解憂撫了撫凝重的心情,在床榻邊緩緩坐了下來,腦內思慮過多,現下也不知道該從哪個地方思考起來。
藩王謀亂的問題,皇甫劦一定有把握消除,因為她一路回帝都,各處生活都算得上一切如舊,并沒有因為反亂而有牽連。
解憂想著想著,琉璃卻又悄悄突然湊過來,有些難以啟齒,皺著眉,“公主,有件事,奴婢不知當不當說?!?
“在我面前還吞吐做什么,說吧,你若是有麻煩,我應該能幫上忙?!苯鈶n以為是琉璃自己的事情,沒多想。
琉璃還是有些為難,一邊瞧著她的臉色,一邊低聲碎念道,“公主,是……是關于七皇子……”
話還沒說完,只聽到個‘七’字,解憂便急匆上前,抓著琉璃的胳膊,急切道,“衍兒他怎么了?”
琉璃知道公主以前不喜聽與七皇子有關的事,但現下公主與七皇子的關系似乎又如同以前一般好了起來,可琉璃又覺得這種好又和以前不一樣,說不出來的異樣的感覺。
可這件事,公主還是該知道的好,琉璃便咬著牙問問看公主的態度。
哪知,公主竟然反應如此大。
琉璃鎮定了一會兒,才道,“公主,在您離宮第二日清晨,七皇子來找過您,似乎是要與公主辭行,哪知公主您已出宮游玩,七皇子便有些落魄的走了?!?
“辭行?”沒有管他是否知道她那時已被劫走,解憂只抓住了重點,“他要去哪兒,為什么要辭行?”
“公主,您不知道,藩王反亂,朝中一時抽不出將領,七皇子在朝堂上毛遂自薦,領了人馬,便西行迎擊陽朔王的兵,這會兒,估計已行軍至魯甸邊境,甚至可能,已經與陽朔王打起來了。”
解憂有種全身癱瘓感覺,一顆心被抽走了的感覺,驚慌失措了起來,他領兵打仗?
可是,可是。
他才十四歲。
要是一不小心……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有事!
平靜了好一會兒,她才問道,“你可知他帶了多少人馬?他身邊有其他打過仗的將領么?有人幫他嗎?還有太子呢?三皇子呢?他們是不是也去了?”
她一下問太多,琉璃更是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挨個回道,“公主,太子在東宮,三皇子也并沒有去,與七皇子隨行的,似乎還有一位姓張的將軍,是前幾年新進的一位武官,至于七皇子帶了多少人,這是朝堂之事,奴婢不知,這些奴婢都只是聽來的,具體怎樣,奴婢還未打探清楚。”
太子都沒去,三皇子也沒去,為什么,就輪到他了?
他壓根就從沒領過兵,他還沒出過帝都,即便想實踐,長長見識,這次是不是玩的太大了?
解憂又揪緊了心,雖然藩王之亂沒有影響到金陵民生,可一路過來,她自然聽到過許多關于戰亂的風聲。如若她沒記錯的話,陽朔王封地的兵,足足也有十萬多,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也有可能是陽朔王自己為漲士氣虛報。
現在,她倒寧愿相信這是虛報。
若是衍兒帶的人太少,打不過怎么辦?不對不對,人少也能勝,她要往好的方面想,對,想好的一點。
解憂又慢慢坐了下來,忽然想起什么,又噌一下跳起。
她被擄走第二日,七皇子便領兵打仗了!
嘉禾王那時便已經造反了么?
焦堰他們都還沒回封地,皇甫劦出手的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
為什么?
可這幾日她聽說,是嘉禾王先帶頭做的亂,理由是皇帝殺了他的兒子,可焦堰沒死啊,還和她處了三天才與司空鑲分道回了封地。
她靜靜的想了想,一瞬又明白了許多,但又有不明白的地方。
皇甫劦遲遲不肯削藩,是想等藩王自己反,而藩王不到迫不得已壓根不會先出兵,嘉禾王唯一的獨子死了這一消息放出去,即便焦堰他們本就有謀反的計劃,這時候嘉禾王知道自己兒子死了,怎還能不提前起兵!
嘉禾王焦崇廣年歲六十七八,性子本就傲慢,許是因年少時打天下時殺過不少人,他與父皇一樣,一直不得子繼承香火,后來好不容易才有焦堰這一個兒子,可是當寶貝般供著。
這多年來,焦崇廣一直待見不得皇甫劦,若皇甫劦真把焦堰殺了,焦崇廣到了這個年紀,本該已無可念的東西,但為了兒子,怕是什么也做得出來,造個反又算什么。
皇甫劦只是抓住了先機,等到了時機,想起被困山頭的幾日,那根本就是皇甫劦在拖延幾位世子回去,好讓幾位藩王得不到幾位世子的消息,讓他們相信知道世子死了的消息,先讓藩王亂了陣腳,亂了他們的計劃。
最重要的一點是,皇甫劦是要那幾位藩王死。
謀反,可誅九族!
不管削不削,藩王都是會反的,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他造了一個要削藩的假象,卻從來沒有同意過削藩,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即便有錯,也找不到什么借口,他如此提前把那幾位藩王逼上絕路!把他們逼反!皇甫劦行事如此急切,是怕四王將來會有什么后顧之憂嗎?
解憂的心重重震了震,這樣一來,藩不用削,藩王領地與兵權照樣可以收回,牢牢握在皇甫劦自己手中,加強了對整個晉國的控制,那時,一個丞相藺平,他更加不用忌憚,只怕這亂平定之后,下一個對付的,便是藺平。
可她卻是不明白,皇甫劦為什么非要藩王死?
難道這就是君權制衡嗎?
而這些問題,恐怕也只有皇甫劦自己知道。
他日他待平定了這四王之亂,只怕在別人眼里,他許是一代有謀略的梟雄吧。
一連一個月,她都是在恐亂中度過的,除了胡思亂想,她找不到事情做,一會兒擔心這個,一會兒又擔憂那個,也不知道這么久過去,藺哥哥有沒有找到病因。
戰況的消息,傳不到她耳朵里,除了朝臣商議,皇甫劦沒有對誰透漏任何風聲,宮中的人紛紛猜測定是情況不好,皇上才隱晦不談,再者后宮不得干政,嬪妃宮人除了知道藩王謀亂,皇上已著人去平定之外,其他的,探不到半點消息。
也或許,是那邊沒有傳來戰況的消息,連皇甫劦自己都不知道……無論是哪一種,她總覺得不心安。
她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
她沒有任何消息來源,甚至她有想過,要不要躲在承乾大殿內偷聽一回,要不她也可以去戰場找他,她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的消息,可是,這里沒有人能幫她。
這時,她忽然想到一個人。
長樂宮,夜,四更。
一襲黑衣連帽,包裹住全身,遮住了上半邊臉容,只看得見女子粉唇微抿,沒有任何阻礙直通入長樂宮內殿臥室。
少頃,見到盤腿端坐在地榻的人,女子微微低頭,將連帽摘下,粉唇微啟,“公主。”
“聽說你在永巷頗得琍美人歡喜,她便將你要了過去,看樣子,你過的不錯?!苯鈶n撇了她一眼,又垂了眼眸,“坐。”
“公主身份高貴,奴婢不能與公主同坐?!彼龍詻Q,只跪著,又恭敬低頭娓娓道,“公主,眼下奴婢不能出來太久,還請公主長話短說?!?
解憂笑了笑,沉默頃刻,才與她對視,道,“鈴木,你覺得我還能活多久?”
鈴木低頭思慮了一瞬,開口,“公主找奴婢,只為這個?”
“我希望你回答我?!?
“公主,恕奴婢回答不了。”鈴木沉聲,又道,“人生死各有天命,又如何能讓人說一個確切的時間,所以這個問題,奴婢答不了。”
“那說個大概呢?”
鈴木微微而笑,“奴婢希望公主,長命百歲。”
解憂無奈,只怕她問這些得到的,依舊只是一句奉承的話,遂便切入正題,鄭重道,“鈴木,我知道你有方法去知道很多事情,我現下不想去追究原因,我只想你告訴我,藩王那邊的戰況如何。”
解憂明白,鈴木以往總會在她身邊像開玩笑似的說過許多朝堂之事,但她也知道,鈴木雖然嘴快,但也是個謹慎的人,鈴木從不在其他宮人面前說這些事,只會在她面前且除了琉璃沒有其他人的時候與她笑談。
她甚至有一瞬想過,鈴木是在幫她了解朝堂局勢,以及后宮種種,似有若無的在她耳邊提起,即便她沒親眼見過,卻也將局勢了解了個大概,她之前能如此輕易的分析出許多朝堂局勢,這其中,鈴木的功勞不少。
可琉璃認為鈴木是皇上的人,她也一直很疑惑,隔著這一層,對鈴木想信任卻又信任不起來。
她,真的是皇甫劦的人?
是皇甫劦拿來試探她的人?
可她又為何告訴她她身體有問題?
如今,她也顧不得這么多,試探便試探吧,她只想知道衍兒的消息。
鈴木頓了頓,又停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公主當真要知道?”
解憂重重點頭,“嗯?!?
鈴木笑了一下,“公主若是想問七皇子是生是死,那奴婢勸公主,還是莫問的好。”
“為什么?他是不是出事了?”心尖一瞬緊張,解憂拽緊了袖子口,“鈴木,你告訴我。”
“公主,奴婢怕公主知道后,會承受不住,奴婢不敢說?!币娝辜钡哪樕?,鈴木也是微微一沉,顯出擔憂。
“鈴木,我要你說,無論結果是什么,我都能承受?!苯鈶n斂去擔憂,變得嚴肅更加鄭重起來,語氣微微加重話鋒。
“奴婢……”
“我不聽借口,我要你說!”
語氣,更重。
鈴木微微一震,這只怕是她第一次見公主對她說如此重的話,也罷,鈴木隨即咬了咬牙,將事情詳細敘述給她聽道,“公主,您知道七皇子此次帶來多少人去嗎?只有四萬,陽朔王兵數虛報十萬,實際卻也有八九萬多,您認為,這場以少對多的戰役,誰是贏家?”
解憂心慌,“衍兒不會有事。”
鈴木接著道,“皇上為平亂,調了西陵玢西陵瑞兩父子領軍十六萬兩地分別迎擊魯甸嘉禾的叛軍,又令姜墩領七萬抗擊酆都王,三方都是以少對多,但唯獨以七皇子兵最少?!?
“七皇子是否有事,奴婢不知,連皇上也不知,因為在半月前,七皇子中了陽朔王的計,全軍被堵在大峽谷口內,他們若找不出突圍出來的路,即便不被陽朔王包圍殺死,沒有軍糧,也會餓死在里頭,大峽谷口雖離齊將軍駐守的烏拉雪山近,若是齊將軍肯援助,興許還可以脫困,可因夏朝這兩年未作亂,四王又同時造亂,皇上早從齊將軍手頭抽調了幾萬兵,齊將軍此刻手上也只有二萬多駐守邊境,若是這些兵一旦離開雪山,誰又能保證那些邊境小國不趁機冒犯,齊將軍沒有皇上的命令,也不會動,再者,皇上留有五萬在龍海邊境頭,以防龍海王也有叛亂之心,可這龍海邊境離大峽谷東西兩隔,相差萬里,等趕過去,七皇子怕早已被困死,皇上將所有主力軍放在嘉禾王戰亂上,哪里還有其他的兵援助,而皇上出口的話,似也是希望七皇子能拖延陽朔王的兵一刻便是一刻,對大峽谷一兵不發!”
“公主,這是半月前的軍報,您現在想聽前兩日傳來的情報么?”
手指甲嵌入衣襟,解憂緊張到喉嚨微哽,有些嘶啞,“說。”
鈴木低首,“酆都那邊,姜墩神不知鬼不覺割了兩萬人馬一路繞過酆都,從邊側突然夜襲酆都王屯糧之地,令酆都軍糧缺損,軍心大亂,姜墩趁機收復酆都兩個郡,對酆都的兵,更是一路緊逼,而襲擊過酆都兵糧草的兩萬兵更是神出鬼沒,給了酆都王狠狠幾擊,若這戰這么下去,不出半月,酆都叛亂可平,姜墩便可領兵繼續出擊陽朔王?!?
解憂強迫自己鎮定,才啞聲問,“那大峽谷那邊呢?”
鈴木聲音淡淡,“七皇子的兵,在大峽谷全軍覆沒,不過——”
解憂心神慌亂,緊緊盯著她,這個停頓的轉折點,還有一線生機。
他……不會有事!
“不過,聽說陽朔王清點大峽谷內死亡士兵的時候,只有三千,沒有看見七皇子,也沒有看見張儀張將軍,且值得高興的是,臨近龍海的那五萬兵直接北上,奪取了只三萬余兵留守的陽朔都城,俘虜陽朔王一干親人兩百,至此,陽朔王久留大峽谷徘徊不定,猶豫是該繼續進攻還是回封地奪回自己都城?!?
解憂松了口氣,拽緊袖子冒汗的手微微松開,心內卻是激動不已。
所以,他是沒事,他沒事。
“只是七皇子至今沒消息。”鈴木緩緩道,“或許對公主來說,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鈴木暫時知道的,便只是這些?!?
“鈴木,謝謝你?!苯鈶n勉強讓自己笑一下。
鈴木伏了一禮,“公主,若無其他事,奴婢先告退?!?
解憂點頭,知道她能來已是不方便,才不得不打扮如此。
鈴木微微按手磕頭,又起身,帶上連衣帽,如同來時一樣,消失在夜色里。
漸漸平定自己的心情,解憂抿了口茶,然而還未咽下,眼角撇到內殿邊一抹影子,晃動了兩下便匆匆離去。
解憂一驚,追了出去,望向殿門口四周,卻是沒有人。
現在這個時辰,長樂宮的人都該入睡了才是,即便是琉璃也被她支了開去。
這個人影,是誰?
她與鈴木的話被人影聽到了,無論這個人影是誰,聽她們的談話有何目的,最終對她與鈴木都不好。
更何況,這些她這個公主都不知道的事,鈴木一個奴婢卻打探得一清二楚,豈能不讓人疑心。
難道,有人疑心鈴木了么?
不管鈴木是誰的人,被人疑心都是件有關生死的事。
解憂越想越心驚。
她讓鈴木來是不是錯了,如若因此而給鈴木帶來無辜的災害,她怎么過的去,鈴木本已離開長樂宮,好不容易從永巷出來,又跟了個琍美人,過的算好,她卻又與她見面,再次把她拉了進來。
如果這個人影真的與這人主子告狀,鈴木會不會……
鈴木,鈴木。
待解憂找不到人,無奈憂沖之下回了殿內,而躲在外側樹叢下頭蜷縮著身體的宮裝女子才敢緩緩出來,殊不知自己方才一下走的太猛,微微傷了腳,當下只得咬著牙,沒有出長樂宮,卻是往長樂宮下人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