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國寺之亂
- 解語歌:書絕天下,淚斷成殤
- 流瑩離
- 5361字
- 2015-11-21 21:23:29
餓著肚子,解憂又沒力氣走路,便坐在石階上休息了會兒,看著來來往往的人走過,心想,要是有人給她一點吃的就好了。
可是,真的有人給她吃的。
兩個熱乎乎的包子遞在她眼前,隔著一雙帶著點傷的手,解憂不敢吃,琉璃教過她,不能隨便亂吃東西,宮里還是宮外,都一樣。
她抬頭,是那張冷人的臉。
那個受傷少年。
解憂別過頭,正想走,他卻把她拉著,拉進了小巷子,解憂被他扯得發疼。
一松手,一把劍又抵在她眼前。
她苦笑,她到底招惹他什么地方了啊?
“告訴我,藺之儒去了哪兒,我給你吃的。”
少年發問。
他只不過出去了一會兒,那些下人說藺之儒出去了,他把馬車截了卻沒有人,在藺之儒的房間,他也沒找到什么,只知道她去過。
他料定,她知道藺之儒去了哪兒。
解憂好笑,“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
“我不知道!”解憂朝他吼,無論哪個人她都不想在聽到,不想再提,就算知道,她憑什么告訴他?
看樣子,他是找藺哥哥麻煩的,不,找藺之儒麻煩的。
忽然看到少年變化的臉色,才知自己嗓門太大,解憂有些心虛,低了頭,也不知道要把目光放哪。
“你不說,我會殺了你。”
冷冷的音,她聽到劍抵著墻壁往她脖子移動的聲,茲茲的。
聽他這么一說,她反倒不害怕,甚至還有一種解脫,抬頭,笑著看他。
“那你殺我吧,正好我也不用挨餓了。”
說的尤其義正稟然。
連少年都愣了愣。
解憂閉上眼睛,等待著他的凌遲,冰涼的劍碰到了她的脖子,她微微一縮,僵了一瞬,雖然說的那么義正言辭,可是真的等死,又是另一種感覺。
久久的,沒有動靜。
她突然聽他念了個名字。
“花忍。”
然后,似乎有很多人出現在了巷子里頭,她聽見一片刀劍聲音響在巷子里。
刀劍晃亮反射,視線里一片暈眩,她沒有去看,也來不及看,人已被人一把卷起,耳邊已經是一片風聲。
整個過程,她一直死死的抱著他,貼著他繃緊的身體,一刻也不曾放松。
良久。
“松手。”頭頂聲音微微不耐。
她還是抱著,微微瞇眼睜開,確定是到了地面,伸腳跺了跺,才猛然退離他身側。
她知道,他又被人追殺了,不過這次他似乎有自己的幫手,而且還很信任,以至于他可以把她帶出包圍圈,獨留那幫手一人抵擋那些黑衣人。
其實,她也是怕的,怕他會在半空飛時把她扔了,更怕他扔下她不管,隨那些黑衣人殺。
原來,她還是想活著的。
解憂看了看周圍,換了環境,反正她也不知道是在哪兒,除了沒人,她找不到詞來形容。
但一想想,就只有她和他兩個人,感覺有不好的事要發生,隨即頭皮發麻。
她盡量的往后退了退,與這個十七歲的少年保持距離。
他瞇著眸,卻是一步步逼近,“你不是想死,現在怕了?”
看著他手上亮亮的劍身,解憂開始往后躲,吼道,“我現在不想死了,你管不著。”
“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我的耐心有限,且不想浪費在你身上。”
后邊沒退路了,解憂拿兩手撐著,以防他靠近,警惕著,“你找藺之儒做什么?”
“與你無關。”
她好笑了一聲,“既然與我無關,你找我做什么,我不知道他在哪。”
少年前進,她雙掌抵在身前,因他再度的前進,意外碰到他壯碩的胸膛,她微微一驚,將手縮回了一點點。
他不再前進,身后另一個少年翩翩落地,約摸著,就是他方才念的花忍。
“爺,有消息了。”
那叫花忍的少年湊近來,少年瞄了眼她,便過去與花忍說了什么。
解憂沒跑,以這兩人的身手,只怕她還沒跑出第三步便能被兩人一劍解決,這種傻事,她還是不做的好。
兩人說了什么,她聽不清,只能看著他們兩個。
少年看向她,忽然又走了過來,冷冷對她說道,“你確實不知道,不過,你最好能替他祈禱,別讓他死在我手上。”
解憂冷顫,看著少年與那花忍走了,走的很快,一瞬之間早已不見了蹤影。
她皺眉,雖不明白他與藺之儒什么仇什么怨,可要是藺之儒真死在他手上了怎么辦?
她覺得,這個少年有能力辦到。
不行,她得知會藺之儒一聲,她不想看他死,至少她得通個風報個信。
可,相國寺怎么走?
解憂撓了撓頭,看著周圍的陌生,往人多一點的地方跑去,找一個人問了路,趕緊趕忙的朝相國寺跑。
旁側,看著那抹影子越來越遠,花忍皺眉,“爺,這么欺騙一個小女孩,不太道德。”
少年卻是冷笑,“她不會說,但她會帶我們去,沒有時間了,一旦藺之儒回了冬草堂,會更棘手。”
花忍嚴肅,遂過去找那個解憂問過路的人,問了幾句,給了錠銀子。
花忍的聲音飄了過來,“在相國寺。”
解憂跑了很久,問了十多個人,忍著空空的肚子,才有氣無力的到了相國寺門口,還好這相國寺建在城內,要是在城外,這一路跑,定要了她半條命。
一進相國寺,她再次頭疼,很大,大得離譜,兜兜轉轉了好幾圈都像是在原地打轉似的,她怎么知道藺之儒在哪。
眼看著天色黑暗,她急著,心想,說不定,藺之儒已經回去了,抱著這個想法,她安心了些。
只是奇怪,她轉了這么久,這相國寺怎么連人都沒有?
咦?好像有打斗聲,很多。
解憂循著聲音,開始朝那邊走,越來越近,聲音越激烈,該不會是她晚來一步,藺之儒快被那少年給打死了?
她心急,闖進那座大院子,只是還沒看清什么情況,一抹人影飛了過來,把她撲倒在地,解憂一驚,有些吃痛,死命把人影挪開。
是個受傷的人,穿著侍衛服。
等她起身,才是真的震驚了。
藺之儒完好無損的,白衣飄飄,高高在上的站在大殿門口,兩眼看著下方,也沒注意到她。
而院子里頭,很多受傷的侍衛疼痛呻吟。
最慘的,怕是那個花忍少年,受了很多刀劍傷,那受傷少年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們身側帶來的幾個人都倒在地上,估摸著是死了。
只剩下兩個少年還在堅持,侍衛一波又一波上前。
解憂心驚,怎么回事?不是少年要殺藺之儒嗎?怎么反過來了?
她又看向藺之儒,他身側站著的人,一個將軍,似乎有點面熟,想起來這倒和西陵臻有幾分相似。轉念一想,她忽然知道那將軍是誰了,西陵臻的父親,也是淑妃的父親,西陵玢。
他是將軍,為什么要帶兵進入相國寺?
除非——
這個念頭才起,果然大殿里頭走出來一個極為熟悉的人影。
皇甫劦。
當今大晉國的王。
花忍咬牙切齒,“藺之儒,算是看走了你!”
受傷少年也是隱忍著,手中劍甩得飛快,又是幾個侍衛倒地。
看著被侍衛團團包圍的兩個少年,又看了一眼大殿上頭看戲似的三個人,解憂心里一陣涼意,這兩個少年,到底是什么人,連皇帝與西陵玢都被驚動了。
解憂為不惹他們注意,躲到了一旁,觀看局勢。
看陣仗,這兩人來頭不小,且皇甫劦極為忌憚,深皺著眉頭,藺之儒倒是一臉淡然,西陵玢見兩人太過頑抗,遂自己領劍上了場,與那少年一拼。
解憂看得驚心動魄,又一想,若是那兩少年被抓了怎么辦?他們會不會死?
不可以!
解憂忽然冒出這個念頭,好歹她也救過少年,起碼他的命也有一半是她的。
她急著,想個什么辦法才好,忽然看到一旁很大個的火爐鼎,心中一計較。
對,火,放火!
她方才經過藏書閣,離這兒不遠,若那兒起火的話,一定會惹很多人注意,如果能燒到這兒的話,那自然更好。
這樣想著,解憂便抱著這個想法,進入某個沒人的大殿,撐了一根蠟燭,正小心的護著蠟燭準備去藏書閣點個火。
額頭突然一片溫熱,眼前一片火光,她抬頭吃了一驚。
藏書閣自己著火了?
天降大火?
老天爺這也是在幫她?
沒想太多,護著蠟燭走幾步,覺得手上蠟燭有些礙手,隨便扔了蠟燭,又朝打斗的地方去,只是她沒想到,蠟燭也把周圍能燃的房木也點燃了。
院子里打斗聲沒了,花忍被幾個人死死駕著,動彈不了,少年因之前受傷未好,斗力不如前,用劍撐著身體,冷冷看著前頭執劍的西陵玢。
“朕很佩服你的勇氣,竟敢帶如此少的人闖入我大晉帝都,可惜,有勇無謀。”皇甫劦笑了笑,似是看少年沒有絲毫反抗的余地,又補了句問號,“你知道,是誰告訴朕,你要來找藺之儒嗎?”
“如若我能回去,我一定殺了那個人!”少年咬牙,冷眸看著上頭的晉王,“我也告訴你,如若你今夜不殺了我,定有一日,我滅你大晉!”
“有骨氣。”皇甫劦稱贊,“可惜,你已沒有機會,夏朝的王,不會是你。”
少年輕輕晃晃的支起身體,準備與西陵玢死戰到底。
解憂回到這邊,看到的便是少年劍指西陵玢,似乎他們還沒意識到藏經閣著火了,不,藺之儒似乎注意到了,因為他無意往那個方向撇了一眼。
寺內的僧人早已在侍衛入寺前躲了起來,除非燒到他們躲的地方,否則不到明日他們是不會出來的。
侍衛也全都在這,整場火這么燒著,沒人去救,藺之儒似是也隨它燒,沒有告訴任何人。
但也就是那一撇,藺之儒看到侍衛軍背后的小人影,解憂。
藺之儒眉色微微擰起,又撇了一眼皇帝。
“著火了,快救火,藏經樓著火了,來人,救火……”
“火快燒到大師堂了……”
藺之儒看向那邊,不知為何,那邊突然傳出幾個異樣的聲音,而藺之儒與皇帝所處的地方,正是大師堂。
隱隱的熱光,從大師堂后頭燃起。
西陵玢一驚,藏經樓是相國寺重要之地,若是全燒完了,估計相國寺也得完,當下想速戰速決,但少年沒有給他機會。
另一端一名將領遂帶了幾十個人往藏經樓去,其中幾個又去把那些僧人叫出。
侍衛只減少了四分之一,又有人提議讓皇帝先走,火勢太大控制不住,恐怕這大師堂也保不住了,皇帝卻是盯著少年,冷冷幾個字。
“別留活口!”
即便走,也要看著他死了才安心,否則,他便放走了一頭虎,還是會咬死自己的猛虎。
聽到這般的命令,解憂心震,再也顧不得多少,沖了進去,也不知怎的,竟也沒侍衛傷她。
等她看清,好吧,侍衛眉心上又是銀針。
藺之儒皺了眉。
西陵玢聽命,更是下手毒了,更有一撥侍衛持槍上前戳去,少年冷笑,準備死前再干一場,花忍也是沖開幾個侍衛,正想砍幾個,侍衛額頭上,銀針嶄亮。
花忍一驚,回頭,只見一個戴面紗的白衣女子緩緩落地,手中之劍飛快旋轉,一撥侍衛倒了一排。
當下,房頂上突然襲出另一波黑衣人,也是與侍衛死打,還有幾個更是上前要殺皇帝。
“保護皇上!”
西陵玢一喊出,分了心,少年劍快,刺傷了他肋骨。
少年抽劍偏頭,看到解憂一路奔過來毫無損傷的解憂,皺了一層臉色,看了一眼白衣女子出手的銀針,卻是迷茫。
昨夜傷他的銀針,是這個白衣女子的?
她與白衣女子,又是何關系?
皇甫劦見到解憂,臉色大變,想了想,當下除了自己恐怕沒人認得解憂,她若想死,他絕不會阻止,便也當看不見,任由她在刀光劍影里亂竄。
藺之儒瞧了一眼冷眸的皇帝,看這意思,皇帝是想至冥解憂于死地,而且是她自己闖進來的,若真死了,也與皇帝無關。
那他,也只能裝作不認識這個小姑娘。
花忍奔到少年身邊,又看了眼他身側的解憂,“爺,怎么辦?”
“先撤。”少年甩出兩個字,有黑衣人擋著侍衛,兩人倒是輕松,再加上一個白衣女子,一路退到門邊,飛奔了出去。
解憂走不快,是被少年擼著走的,她又體會了把被人帶著飛的感覺。
相國寺在帝都最繁華地段,一出來便是寬敞的大街,幾人當即朝小道跑去,白衣女子帶頭領路,逃了片刻之后,幾人起身躍入一座民宅內,躲在墻壁后,很快的將后邊的侍衛甩掉。
解憂被人擼著,不做聲,只是默默記住了從相國寺到這民宅的路線。
抵著墻壁,聽外頭侍衛腳步聲走了,花忍偏頭,看著受傷硬撐的少年,扶了他一下,“爺,晉王肯定得封城,我們沒法子出去。”
“那就不出。”少年說話,有些吃力,喘了幾口。
花忍皺眉,“要是晉王搜城怎么辦?”
“搜便搜,他一定會搜出他很有興趣的東西。”少年的臉上,帶著凝冷的笑意。
花忍舒了口氣,往旁邊一看,傻了眼,急道,“那個白衣女子呢?”
少年聽言,也往花忍身側看去,當時跑的太急,進入這民宅也是跟著白衣女子,他們進來了,白衣女子倒不見了,像個鬼影似的,來無聲,去無息。
她明明進來了,怎么可能在兩人眼皮子底下一點聲息也沒有便消失了?
“她武功很高,應該不是與我們為敵的人。”少年說道,興許,比他還高多倍,但明顯沒有與他作對,甚至還有幫他的意思。
花忍點頭,又說道,“那撥黑衣人是爺的后招?”
“不是我,我沒料到晉王會在藺之儒身上下手,以為藺之儒不會與朝堂惹上關系,所以沒防備。”又頓了頓,“興許,是那白衣女子派來的人。”
少年說著,又忽然抹了把眼色看向解憂,花忍也看向解憂。
解憂被他們看得發麻,遂低了頭,“那個誰,你能先把我給放下來嗎?”
被他這樣掛著,確實很不好受。
腰上力道一松,解憂被他華麗麗的摔倒草地上,她有些吃痛,早知道他這樣對她,打死也不救他了。
“爺帶著一個累贅做什么?”花忍皺眉,有些不滿。
少年卻是走近她,蹲了下來,“我猜,那個白衣女子,那些黑衣人,可能就是這個累贅的人,你說呢?”
那最后三個字說出口,他是緊緊盯著她的。
說?要她說什么?
解憂不明,頭皮又硬了,“我不認識她,不知道你說什么。”
少年逼近,“但那個白衣女子一直在幫你,你到底是誰?”
她凝眉,恍惚想起那些刺中眉心的銀針,以及昨夜刺中少年的銀針,是白衣女子的?她為什么幫她?
可她真不認識那白衣女子。
怎么回事?
“我在問你話!”少年加重了語氣,把思考的解憂給嚇了一跳,渾身一顫,說不出話來。
少年許是受傷太重,說話用了力氣,忽然的咳嗽,咳了血塊出來。
“爺!”花忍急忙蹲下,上前查看。
少年擺手,表示沒事,遂也不在逼問解憂,起了身,看著眼前的民宅,沒有燈火。
“起來。”
聽到他的聲音,解憂想應該是讓自己起來,遂顧不得痛飛快的爬了起來,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要聽他的話。
嗯,一定是他每個字都太威嚴。
“走前面。”
“啊?”解憂看著他,心想這要是房子里有什么,不是讓自己先送死嗎?
這種事情,她才不做,咬了牙,“要走你走,我才不走。”
話才出口,眼前晃過一抹影子,花忍無奈又好笑的撇了她一眼,走在前頭。
解憂低頭很尷尬,終于明白他是讓這個叫花忍的先走一步,她理解錯意思了,可誰讓他說話沒頭沒尾的,她怎么知道。
解憂收緊了心,怎么跟他待在一起,老是要揣摩他的話,可眼下危機未除,遂甩了甩頭,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