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奴桑易主
- 解語歌:書絕天下,淚斷成殤
- 流瑩離
- 4358字
- 2024-05-19 14:17:29
在場人無一不震驚。
左賢王是何人,先汗在時,連面對先汗都可以免跪,今日,卻在此下了一大跪。
乎邪王與祁連王更是不明了,相互而視,明明還有機會,殺條血路出去又如何,還真怕了高驪晉國那幾萬外兵不成!可左賢王卻……俯首稱臣!
葛坤王與定嶺王以及綺里爾朱等人,譏諷冷笑,高高在上的左賢王,終于也有這么一天,眼看要敗,居然也這般窩囊認慫起來,心中不免大快淋漓。
解憂也是生生愣住,他如此心傲之人,當真肯為臣?
薪離王面色不改,心中卻是笑,韓馀夫蒙從來就不傻。
少正修魚怔了片刻,才上前去扶,“夫蒙叔叔,你這做什么,你快起來?!?
他沒起,面色嚴肅,聲音極輕,“修魚,晉國高驪雖然實為助你,但他們也有不可小覷的野心。若是此刻我再與他們起戰,受損的是我奴桑,得利的是他們,屆時奴桑王城就會被外兵所控制,這不可以,王位我大可不要,也不能讓奴桑陷入險境。你是奴桑人,必然也不愿見奴桑王城被一幫外兵踐踏,更甚至血流成河生靈涂炭。這王位只有你坐上去,綺里爾朱才會罷休,他們才不會亂來。修魚,我也只想你答應我一件事?!?
少正修魚聽他一說,心中又有幾分明白,晉國高驪自然不會那么好心助他,一定是姐姐答應了他們什么。姐姐讓他們帶兵入城,就是借外兵殺自己奴桑人,實在是不明智做的過分。他是奴桑人,自然不會讓奴桑的事被他國干涉左右。
又見韓馀夫蒙心心念念為奴桑著想,少正修魚有些心軟,若是只有他坐上王位才能平息止戈,他愿意去做,只是,“夫蒙叔叔,你要我答應什么事?”
韓馀夫蒙想了良久,才說,“這件事,方才你求過我,現在,我也來求你?!?
少正修魚略微一想,“你是說解憂……這一年來,解憂經??粗鴷x國那個方向發呆,我想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回晉國,夫蒙叔叔你放心,我不會把她收繼,若有機會,一定送她回去晉國?!?
韓馀夫蒙淡淡一笑,“有你一言,我還有什么不可放心?!闭f完這些,他再次恢復正常音調,略微提高了聲,“臣有罪,之前竟說出要篡位的悖逆謀亂之言,臣不敢起身,請汗王賜臣死罪?!?
少正修魚一聽,頓時又愣了,他怎能賜他死罪呢。
而赫爾王聽言,順勢道,“左賢王口出悖言,其罪該誅,他既認罪,臣請汗王即刻賜他一死。”
乎邪王雖不知左賢王是何心思,但也只能順著走,“左賢王的確是說了悖逆之言,但爾朱居次又何嘗沒有說過,赫爾王怎的就不請汗王也賜她一死?!?
綺里爾朱開口,“左賢王是明知有遺書,還明目張膽篡位,而我只不過,是替奴桑清除禍亂,免得奴桑王位落入歹人之手。這兩者本質不同,怎能相提并論?!?
祁連王對前面人冷嗤道,“左賢王口出逆言,如今尚可知錯有悔,不像某些人,明明行了謀逆之事,不肯認錯也就罷了,還如此嘴硬給自己好名聲。”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圍繞左賢王該不該殺一事,頓時喧鬧起來。
“都不要再爭了!”少正修魚面色不好,心中也是一團麻亂,根本不知道怎么辦才好,難道他坐上這個位子,就一定非得殺了阻礙他的人么?
為何非要殺人不可。
殺也好,不殺也好,無論他怎樣做,必定都是有人不滿意的,人人都有理,這樣的事,他要該如何決斷。
眾人見少正修魚面有怒意,哪敢再多言,惶恐道,“汗王息怒!”
這一聲后,人群頓時寂靜起來。
而少正修魚對眾位權臣怕他生氣畢恭畢敬的模樣,卻遲遲沒反應過來,他的一言一行,喜怒哀樂,眾人都在暗中揣摩拿捏定奪,好像要把他看透一樣。
坐上這個位子,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他反而更是慌亂不已。方才他只不過是說了一句重話,沒有任何意思,只是不想讓人再爭論,怎么在他們眼里,都小心翼翼著,說的好像他很怒?有嗎?
解憂站的離他最近,少正修魚迷茫無限的眼神,她看得清楚,只怕他是對這些事情,還無法定奪,他這樣心軟的性子,又是初掌大權,又怎知謀逆是何等重大的死罪。更別說讓他去處死一個人,何況這人還是他從小就叫著夫蒙叔叔的人。
她朝韓馀夫蒙看去,他仍跪在地上,背面修挺拔立,除了微微低首,絲毫沒有驚慌懼怕模樣,反而,好像他輕輕笑了一下,唇角微彎。
解憂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看錯了。
他真的,笑了么?
她竟有些不確定,心想著是不是她看花了眼。這種情勢下,他怎還能笑得出來,他知不知道,若此刻修魚真要殺他,他只有死路一條!
……應該是看錯了。
也不知方才他與修魚說了什么,似乎說完之后,修魚很聽他話,更加沒有要殺他的意思。
如此想著,解憂上前輕走了兩步,眾人眼見說了息怒之后,新汗沒有說話,也不知怒平息了沒有,眾人也不知要該如何說才好,底下一陣交頭接耳。連帶少正辛桓和綺里爾朱也在說些什么。
這時,解憂已經站在少正修魚身邊,低聲在他耳邊側言幾句。
少正修魚連連點頭,于是,清了清嗓音道,“我初掌政事,還有好多事情都弄不明白,以后還得向諸位討教,但父汗一向教導我,手足血肉,不可相殘,一個是我姐姐,一個是我的叔叔,都是至親之人,我怎忍心殺自己親人,他們有罪,我必定嚴懲不待。不過,今日我初掌大位,還有好多事情等我處理,不如,先暫且將他們關押,等我處理完其他事情,再來與眾人商議,定奪他們的罪?!?
赫爾王一聽頓時想發作,好不容易幫他登上王位,關押左賢王也就算了,他竟想關押他姐姐?
綺里爾朱抬了手,示意赫爾王別動。關押就關押,也不是什么大事,且依修魚的性子,也做不出什么大事來。他一時之間無法明確決斷,自然只能想到關押延后這一法子。
至于以后定什么罪,還是得看什么人說了算。
綺里爾朱道,“我既有罪在先,愿聽憑處置。”
解憂又在少正修魚身邊道了幾句,這回綺里爾朱倒是瞧真切了,原是她在教修魚說話。
只見少正修魚又說,“安都文的夫人帶沖零軍肆意闖城,不知她是何居心,可惜她已死,無法追查。我身在此處,也不知曉外面亂成什么樣,但那些沖零兵卒是無辜的,若是還有活口,他們肯知罪的話,便免了他們的死罪,先關押后再審。薪離王,您熟通軍務,這件事便交由你去查明緣由,還有,王城太亂,你在城外也有幾千精兵,不妨就讓你的人入駐王城護衛。”
這外圍的亂事修魚不會處理,薪離王又深諳此道,給他處理是最好不過。讓薪離王的兵入城,是代表非常信任他,也是相當于給了他權,不給權自是無法替修魚做事。
再且,薪離王方才可是也有立王爭議,修魚這時候可就不能疏遠他,不然薪離王以為修魚會疑心,日后指不定有什么亂子。此時親近他才是上策。
薪離王淡淡的看了眼解憂,對修魚微微伏禮,“臣立即去辦,只是這外圍正在圍剿沖零軍的,是左賢王的人,若無信物,只怕有些人不聽臣命……”
少正修魚看向解憂,什么信物?他這時候哪里有信物。
解憂卻是看向韓馀夫蒙,既然是他的人,調遣兵馬的信物,只能是他給。再且薪離王若不帶信物前去,他的人怎肯聽命薪離王調遣。
薪離王的話,解憂聽得明白,薪離王是要奪了韓馀夫蒙在王城的兵權,何況他現在自己認罪,是戴罪之身,那殘留的三萬人自然也就不能再歸他管。
這是要修魚當面收回兵權。
在新汗面前,這個時候,也是韓馀夫蒙沒得選擇的時候。
而面前低跪的人,抬了眼,將目光盯在解憂身上,寒意冰涼,不免心中冷笑,冥解憂,你夠狠!除了給少正修魚出謀劃策,還知道怎樣才能對他趕盡殺絕!
兵權,又算什么?
他不緊不慢拿出一半的虎符,親手遞上,“臣的一切,都是先汗賞賜,此刻也就屬于新汗,臣不敢獨自占有,臣既已奉新汗為主,臣的兵也是新汗的兵,只為新汗效命。薪離王拿著此物,還望薪離王好好護衛王城安危?!?
少正修魚輕顫接過,這個東西很輕,似乎又很重,端詳了許久,才將此物拿給薪離王。
薪離王接過,立刻道,“臣用完之后,定當歸還汗王?!闭f完,便拿著東西離去辦事。
赫爾王見此,嘆了道,“看來這小王子處事能力也不差,居然這般就讓左賢王交了兵權?!?
“他腦子要真那么好使,我就真的欣慰?!本_里爾朱輕聲低嗤??善@些壓根就不是他做的。再何況,左賢王雖交兵權,可他的地位還在,他還是左賢王,若是日后他的左王庭,只認左賢王,不認信物呢?
到時,奴桑真會一分為二。
少正修魚又將目光看準了流丹與喻憷,說道,“流丹王子,喻將軍,兩位助我奴桑擊退車黎,又不遠千里而來王城,卻不料讓兩位看了奴桑笑話,我只怕暫時無法招待兩位,等幾日后,必定宴請二位重謝。”
“哪里哪里,小王子……”流丹一笑,改了口,“汗王客氣了,奴桑是我高驪友國,自然該出手援助?!?
“只是不知,兩位是獨自入城,還是……”
“汗王請放心,末將與流丹王子只帶了十多名隨從入城,城外兵馬不曾入城半步。”喻憷道。
他和流丹也不傻,韓馀夫蒙下了那命令,雖分了精力去對付沖零軍,但仍留有一萬看守,他知此時還不是與韓馀夫蒙一拼的時候。兩人是趁沖零軍亂城,便帶隨從進入,而軍隊只是在城外候著,等時機一到,若是要打,便沖進來,若是不需要,也就沒什么事了。
只是,沒料到韓馀夫蒙如此性格的人,竟會束手就擒,這回真沒什么事了。
“這樣的話,若兩位無其他事,還請先回驛站,過幾日,我定好好招待兩位?!鄙僬摁~言語微謙。
已經用不到了,明顯趕人走的話,流丹是聽得出來的。接下來就是他們奴桑自己的政事,也不需輪到他們這外人來管,聽多了無益。
流丹淡淡微笑,瞥了眼解憂。她這手段可是一套一套的,先俘獲了少正修魚的心,面對眼前這情勢,暫時不定左賢王的罪免得亂了外面軍心,又讓薪離王護衛王城,追查沖零軍一事,趁機奪了左賢王的權,除去一患。既然左賢王已無危害,第三步就是請他們外人出去,一步步的來,會算。
一個君王被一個女人操控擺布,這奴桑,已經是她的天下。
只是如此一來,韓馀夫蒙必恨極了她。有好戲。
“告辭?!绷鞯び縻纼扇斯笆郑x去。
很快,少正修魚又發話,“辛桓,你看這些人……”說著,指了指幾百弓箭手后面。
少正辛桓站出來,道,“臣只是擔心汗王安危,才會帶兵入此處,臣立即撤人,不過,那些弓箭手……”
韓馀夫蒙立即道,“那些人,只聽汗王之令?!?
少正修魚猶豫了會兒,才說道,“辛桓,你叫他們撤退,把他們交由薪離王?!?
“是?!鄙僬粱割I命之后,帶著全部的弓箭手和侍衛離去。
一時間,白音堆空曠無野,再無雜人。
眾人相互一望之后,忽然都跪地,聲音激昂震徹,“臣等拜見汗王,汗王英明!”
乎邪王與祁連王眼見眾人跪下,連左賢王都一直跪著,兩人也只得伏下身體下跪。
做完所有事情之后,解憂不知怎的,心中稍稍神思了一瞬,也不知她做的對不對,等清醒過來,前面已是大片跪拜的人。
是了,跪她身邊的這個二十出頭的少年,稱王。
她也緩緩蹲了下來,稍稍一瞥視線,她看見韓馀夫蒙的側臉,臉上的深青痕跡,極為猙獰,再而,他也轉過來看她,目光中,是她看不清看不盡的深邃波瀾,模糊又很遠。
不知,他在想什么。
解憂卻是想,那份遺書,他一定是恨得想殺她,恨她拿出假遺書之后,卻不辯解半句,眼睜睜看著他因一句篡位,被逼迫至此地步。
這念頭一出,她卻另有一個念頭,他若想殺她解恨,她一定不反抗,她愿意用命來抵。
是她的錯,是她不該去不罕山取遺書,不該去找他,不該錯入修魚的軍營,不該被帶出王城之后,又眼巴巴的跑回來,或許,一切也就不會變成如此。
這王位,本就該是他的!
而她,最后卻選了少正修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