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一夜促談
- 解語歌:書絕天下,淚斷成殤
- 流瑩離
- 2968字
- 2024-05-13 14:04:27
她還什么都沒弄明白,話題便轉變得如此之快。
此刻的解憂如坐針氈,一時難以適應這轉變的速度,后背發了涼汗,強裝鎮定,卻如何也不淡定。
汗王出去與索埠談論幾句,回來時,又把她拉到床榻邊坐下,她卻仍然像個呆愣的人,眼睛除了看地面不知道擺哪兒。這種事情,她強制想讓自己視死如歸般去接受,可心底,明明白白的寫著不愿意。
上次,不就是因為汗王看出她不愿意,把她趕出去了么?
汗王察覺出她的顫栗,開口道,“害怕?”
她輕輕咬牙,“不怕。”
“能告訴我為什么不怕么?為了晉國?”汗王笑笑,說道,“我想聽你的真話。”
她隱忍,“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事情總有來的一天。既然躲不掉,就不能讓自己在汗王面前表現得懦弱。”
“我一向喜歡有骨氣的女子。”汗王凝視她,“很像。”
她一直不明白他說的像是什么意思,試探性問道,“汗王是指雲灀嫣支么?”
“不,灀兒很溫柔,記得她第一次來奴桑,就因水土不服病了幾月,我一直冷待她,可我沒想過,她柔弱卻也很堅強,是個好女子,但我說的不是她,你與她不一樣,不一樣。”
她沉默一瞬。
雲灀嫣支,原名唐雲灀,是很久以前,東海與奴桑大戰之后,奴桑為止戰求和,請求結親,當時父皇賜了一名宗室之女,賜那女子國號冥姓,封東海公主,千里嫁來奴桑,冥雲灀,修魚的母親。
那樣知書達理溫柔體貼的母親,才教出了修魚這樣挺老實的男兒,修魚怎么看都不像兇猛的奴桑人。
“你知道那匕首上的紅玉血珠是什么意思嗎?”汗王突然問她。
她搖頭。連匕首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別說那紅玉珠子了。
想起那珠子是韓馀夫蒙弄上去的,由此可見,韓馀夫蒙真是給她帶災難的人,討厭度又增了一層。
“準確來說,紅玉血珠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血珠上的圖案,是我們奴桑一個神圣的圖徽,男女之間通過匕首相互贈送,它代表的意思是……”汗王微停,看著她,念出幾字,“尋愛求歡,若對方回贈東西,則是同意。”
她面色煞白。
……求歡?
在奴桑人眼里是神圣的事,而在她眼里,簡單粗暴的講,那不就是上床睡覺。
她一下子理清了思緒——在別人眼里,她送修魚這匕首,就是認為她有意向修魚求歡,而修魚回了她東西,就是兩相情愿,同意求歡。
難怪上次訾兒會誤會兩人,傷心跑了。甚至于這兩日,還有人謠傳兩人有私情,她好歹也算汗王的女人,突然被指與汗王小兒子有情,肯定不是好事!
等等,她甩了甩自己捉急的思緒,這珠子,原本是韓馀夫蒙加在匕首上,送給她的啊!
又驚了一層冷汗。
那混蛋!
汗王笑了笑,“那珠子,是夫蒙送你的吧?”
很明顯,汗王查得太清楚,以至于她壓根沒辦法說不是,她諾諾的細了音,“我……當時我并不知道。”
關系,還是要早點撇清的好,這個韓馀夫蒙,遲早會把她害死的。
“怎么現在一提到夫蒙,你倒是沒有方才的膽魄與氣勢了,你怕夫蒙?”
“左賢王英猛無敵,自然有些怕。”好吧,她又裝弱違心了一次,那壓根就是個流氓混蛋又無恥的惡魔。
汗王又笑,“你不怕我,卻怕夫蒙,這倒有趣。”
“汗王……我自然也怕。”
“你方才可是說了不怕兩字。”汗王瞄著她,又輕道,“我哪里可怕?”
她若是真的不怕,就不會如此輕易顫抖了。他能察覺。
可似乎汗王與她交流,一直都用很親近的‘我’,也沒有威逼利誘。
她冷不防咬緊牙關,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道,“汗王面相挺兇的。”
聽言,汗王忽然忍不住大笑一番,道,“奴桑人天性如此,我第一次見她,她也說我兇,那你認為冥邪兇不兇?”
她父皇?
一提父皇,就像喚起了她年少時的記憶,她皺眉道,“父皇只對別人兇,小時候,即使我對父皇鬧脾氣,父皇也從來沒對我兇過,反倒還一直愛護我。”
“女兒是掌上明珠,是需要捧在手心愛護的,想不到冥邪那老家伙,一生殺伐嗜血,卻把最終的溫柔都給了你。還是女兒好,是父親最寶貝的心頭肉。”說著,汗王忽然又大快人心的一聲笑道,“若是冥邪知道他最寶貝的女兒,居然和親嫁到奴桑來,那老家伙會不會氣得從陵墓里爬出來?”
她呆愣了會兒。
汗王與她父皇的仇恨,果然很大。
心里隱隱不好受,卻又不能當面駁斥汗王的話,當即她臉色不太好。忽然又一想,讓自己來奴桑和親是韓馀夫蒙提的建議,可若非汗王同意,提議便不會成真。
到底汗王也是因舊仇恩怨,有著其他的心思,才會欣然同意讓她和親。
“你生氣了?”汗王察覺到她面部變化。
她沒說話。
她不知道在汗王眼中,父皇是個怎樣的人,但在她心中,卻是最好的父皇。她的確是生氣,氣別人侮辱父皇,而她還不能頂撞。
“人這一生難逢對手,能與冥邪成為對手,我高興。其實說不準,他現在棺材里也在罵著我,說我這老家伙把他女兒弄來奴桑。”汗王開著玩笑,這才悠悠嘆氣道,“憂兒,我一輩子都沒有斗贏過你父皇,可惜,他也沒有斗贏過生老病死。”
她皺眉,想起月前汗王在與人狩獵時突然昏厥過一次,又想起修魚日日夜夜的不開心,在她面前的這個人,也是別人的父汗。
生老病死,他的生命……她是最清楚的。
所以在生命最后關頭,他讓她和親,是要好好折褥她父皇生前的傲性,給他自己掙點面子么?
汗王撇開話題,又道,“來了奴桑幾月,可還適應這里?”
她勉強答了幾個字,“一切都好。”
在他面前,她一直表現得幾分拘謹,不像他放任她的那幾月,灑脫開朗,一直都是待人真和的女子。只有在他面前,不像是那個敢亂說話的冥解憂,一切都小心翼翼,說得好聽是對他尊敬。
旋即他一細想,明白她為何會顫抖得害怕了。
他方才可是說了‘夜色已晚,有事要做’幾個字,加之上次,他讓她解衣,一步步試探她,有些戲弄的韻味。此刻的她難免有誤會什么,一直對他謹慎幾分。
汗王思及此,笑笑道,“當時夫蒙提議讓你和親,我猶豫了許久,本來不愿讓你過來受苦,可一聽到你夫君慘死,你又曾幾番被人威脅性命,我就不安心。晉國于你是個危險之地,說不定你來奴桑,對你是好。”
“憂兒,若可以,你可以把我當父親。”
她不可思議。
她分不清自己在奴桑與晉國有什么區別,唯一不同的是,奴桑于她是異國,晉國卻是她母家。看似灑脫,其實她每天都提心吊膽,害怕發生的事情多了去。她是冥解憂,就注定了在晉國一定會活得不安生,是和親公主,她在奴桑也不會有太安生的日子過,在晉國有開心也有不開心,在奴桑也同樣如此。
沒有人會是真的可以平靜安心過一生。
可汗王為何這么關心她?
汗王這份好心,她不知道該不該領?
想起幾個月前,知道是韓馀夫蒙讓她來奴桑,她那么憤怒,可現在汗王一說,她反倒不是很遷怒,還會覺得汗王是有些擔心她,愛護她,讓她有一點不忍拒絕這份好心。難道,是因為韓馀夫蒙對她輕薄,她一直對韓馀夫蒙帶著偏激的怒嗎?
可是,她忽然陷入尷尬的境地,她是汗王的嫣支,可他又說可以把他當父親,這個身份,一時之間難以琢磨。
她只說道,“汗王讓我來奴桑,有汗王庇佑,我過得很好。可是我,不能把你當父親。”
“為什么?”
“我心底的父親只有一個,且我與汗王也并不是很親切,沒有平常父女之間的感情,請恕我無法將一個陌生的人認做父親。”她很認真。
讓她突然認一個父親,實在無法接受。
許是汗王遭到她的違逆,只能無奈的笑,“有些事,的確不可強求,不急,慢慢來,現在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你可以和我這個陌生人,一直聊下去,不知道這算不算增進父女之間親切的感情?”
她發愣,“不睡覺嗎?”
一出口她又覺得自己蠢了。
他一直都是在與她溫和的閑聊,像極了一個關心愛護的長輩,挑開一個又一個的話題。即便方才在眾人面前表現寵溺,好讓人消除匕首的誤會,他也只是適當為止。此刻更絲毫沒有要做什么的意思,只有她的心思,是想歪的。
面色微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