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滿樓內，蜜汁燒鵝、椒鹽排骨、黃金鴨、武昌魚、水煮肉片、貴妃蹄、魷魚炒脆筍、潮州鹵水拼、白灼大明蝦、冰糖紅果、拔絲蘋果、姜心甲魚湯，擺滿了一整桌。

Simon上座，張忌天、宋青風、俞晉雨、楊沐悔、朱憲皆在席間。

服務生擺上精致的水果拼盤，禮貌詢問Simon：“先生請問喝什么呢？”

Simon接過酒水單，匆匆掃過一眼：“菊普一壺，伊甘堡三瓶。”服務生點頭退下。

Simon看了看大家：“愣著做什么？吃呀！”大家這才動筷子。

Simon伸手擰下一只鵝腿，放到楊沐悔碗里：“來，吃！”

楊沐悔眼睛瞪得圓圓的，受寵若驚地望著Simon點了點頭，然后抓起鵝腿一口咬下，汁液四溢，脆香的皮肉嚼起來津津有味，鮮美的回味久久纏繞在唇齒之間。

“喏，”Simon說，“今天叫大家來，一是聚一聚，熱鬧。二來呢，犒勞各位。兩個月，在這里，不容易。”

他看著在座的每一位，從香港到泰國，明爭暗斗，在金三角搶地，解決各種紛爭，到最后占有一席之地。他隊伍中的每一個人都功不可沒。

服務生開了一瓶伊甘堡，挨個兒給六人倒上。

朱憲看著滿桌盛宴，杯中好酒，和身邊的兄弟，不禁感嘆出來：“要是凱鵬在就好了！”他舉起剛倒上的酒，也不敬大家，自己一飲而盡。眼睛里的一汪清水像是就要溢出來，他頹然趴在桌上，捂住了臉。

俞晉雨拍了拍他的肩，暗示他注意場合。但是一陣接一陣的風波突襲暗影之后，好不容易能松一口氣的時候，朱憲自然把早就無法抑制的悲憤一股腦地宣泄出來，只惹得俞晉雨、楊沐悔也一起難過，張忌天也是手輕輕叩著杯子，暗自出神。

“哎……阿憲，逝者已逝，活著的人倒不如瀟灑一些。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我們一起喝一杯。來！”宋青風自然而然地擔當了司儀的角色，保證大家安安生生地用餐，別再給他捅出什么事情來。

“逝者已逝？呵，凱鵬他冤魂未散，事情一天不查清楚，兇手一日不得到懲罰，凱鵬就不得安息！”朱憲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上，幾乎是怒吼著說。

朱憲平日里一向是內斂、溫和的，或許是摯友趙凱鵬無故慘死觸碰了他內心里最脆弱的神經，又或許是“酒能壯膽”真的不只是一句玩笑而已，他在這桌“慰問犒勞”的筵席上，用最質樸的方式表達心底最真實的傷痛。

“朱憲。”張忌天厲聲道，“坐下。”他心疼朱憲，朱憲難過，他何嘗不也為自己的戰友感到痛心疾首呢。

Simon站起來：“敬凱鵬！”眾人紛紛起身，Simon把杯中酒撒到地上以示敬意，又滿上一杯，與眾人一齊飲盡。

張忌天哪有什么胃口，只忍不住想抽煙。他掏出兜里的萬寶路，遞給Simon一支，給自己點上一支。哎，舉步維艱！他不禁在想，也知道還會有多少暗影的弟兄將會在異國的土地上喪命。以臥底的身份潛入暗影已愈兩年，他原本是懷著將窮兇惡極的犯罪分子一網打盡的仇恨之心來到這里，但朝夕相處之下，也不知不覺被這群熱血男兒的情誼和情分感染，他心里潛意識的把自己當作是暗影人了，他總覺得自己是逃不過了的。想到這里，他猛地吸了一口煙，不敢繼續再想下去。

“阿天。”直到Simon叫他，他也沒回過神來。

坐在旁邊的楊沐悔輕輕搖了搖他，湊近他，輕聲喚道：“天哥？”張忌天陡然回過神來，不知道是驚訝還是什么，他眼神迷離地看著楊沐悔。而這一刻，Simon也同時目光冷冽深沉地望著氣氛特殊的二人，只覺得心里一團氣，沉沉的、悶悶的，有些難受。

這一聲“天哥”，兩個字，曖昧不明，好像是許久未見的青梅竹馬之間的愛稱，青澀而溫暖。楊沐悔也暗自訝異，她也不懂這兩個字是如何從自己口中冒了出來。她只覺得這是心上人的名字，是她要輕輕在他耳邊叫他的那個名字。

旁人又如何察覺不到呢？宋青風望著吃癟的Simon，心里只覺得好笑。在他心里，Simon不懂得愛，更不配得到愛。每每看到備受呵護的楊沐悔，他總在想宋可心在香港半山上偌大的別墅里正在做些什么，會不會有人陪她說話，會不會有人給她掰下一只燒鵝腿放到她碗里，會不會有人記掛她的愛喝什么茶愛吃什么點心。呵，Simon、楊沐悔、張忌天，所有人，都不配被愛。

朱憲還沉浸在無限的悲思里，他知道或許過了今晚也就沒有機會哀傷了，他索性放肆一把，自個兒喝自個兒的，不再理會旁人。

只有俞晉雨，一人看著大家干著急。

“誒，阿天，多好的飯局，沒吃兩口，抽什么煙吶。Simon哥讓你吃好！你倒是，發什么呆呢。”俞晉雨硬生生地演了一把，給張忌天提了個醒。

張忌天這才動筷子，舀了一碗甲魚湯，醒醒神。

“太累，不好意思啊Simon哥。”張忌天的狀態調整過來，給Simon賠著笑。

“放兩天假？”Simon挑了挑眉，也許是在試探。

“不必。事情不查清楚，沒人會安心。”他聲音低沉，決心已定。

“那你隨意咯。只管去查，別的事情交給阿風和晉雨。”

“好。”張忌天舉杯道，“來，一起。”大家又一次起身。

“我，張忌天，必定查他個水落石出，給暗影上下一個交代，給我凱鵬兄弟一個交代。”他先干為敬，放下酒杯時，楊沐悔見他眼眶竟然紅了。是啊，說到“凱鵬”這兩個字，他心中一軟，不禁悲從中來……

他放下酒杯，突然對Simon道：“抱歉，我先走一步。”

Simon臉上揚起一絲笑意：“這就去？”

張忌天：“是，一刻也不想耽擱。大家見諒。”他話畢，轉身就離開了，也顧不上其他。楊沐悔靜靜地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投去期待的目光，卻沒有得到回應。

張忌天馬不停蹄地就去查案，朱憲、俞晉雨等人當然也沒有興致細嚼慢咽，談笑風生，這頓酒席不久也就散了。

倒是Simon今天莫名地喝了很多酒，出去時，楊沐悔一路攙著他，他粗大的手臂就這么隨意地搭在楊沐悔瘦弱的肩膀上。

俞晉雨：“我扶您。”

Simon：“不不，不用。”Simon就想這么和楊沐悔并肩走著，不許別人幫忙。

剛過九點，微風習習，曉風拂過臉頰，輕輕的，軟軟的，更是吹醒了原本也只是微醺的Simon。宋青風為他拉開后座的門，Simon鉆進車里：

“來，沐悔。”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楊沐悔只好乖乖地坐進來。

他心滿意足，宋青風正要上車，Simon故作酒意又說：“朱憲。開車！”

車平穩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朝著金三角的方向行進。

Simon微紅的臉上，眼睛稍稍瞇成一條線，目光渙散不明。他頭向后仰靠著，右手輕輕扶在楊沐悔柔軟細膩的手背上。楊沐悔警惕著，沒有躲開，側著頭望向窗外。霓虹閃爍，五光十色的光影朦朦朧朧地映在她臉上，柔美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