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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徙乘輿朱全忠行弒 移國祚昭宣帝亡唐(1)

  • 唐史演義
  • 蔡東藩
  • 3477字
  • 2015-10-09 17:42:14

卻說朱全忠辭行歸鎮,昭宗御延喜樓,親自宴餞,席間賜全忠詩。全忠依章屬和,又進楊柳枝詞五首。一褒一頌,無非是紙上風光。全忠奏薦清海節度使裴樞可任國政,且謂臣與克用無甚大嫌,乞厚加撫慰。昭宗惟命是從,全忠即謝宴啟行。百官送至長樂驛,崔胤更遠送至灞橋,至夜間二鼓,始還都城。昭宗尚召胤入對,問及全忠安否,置酒奏樂,至四鼓乃罷。方得息肩,又要長夜飲,可謂至死不變。克用聞胤得寵,語僚屬道:“胤外倚強賊,內脅孱君,權重怨必多,勢均釁必生,破國亡家,就在目前了。”又聞全忠請撫慰河東,也不覺冷笑道:“此賊欲有事淄、青,恐我乘虛襲汴,所以假作慈悲呢。”臆測屢中。看官道全忠何故欲攻淄、青?原來平盧節度使王師范,曾接鳳翔偽詔,出討全忠,攻克兗州。及全忠還汴,師范正遣兵圍齊州。全忠令朱友寧援齊,擊退師范,乘勝拔博昌、臨淄二縣,直抵青州城下。師范向淮南乞援。楊行密遣將王茂章往救,與師范共破汴軍,追斬友寧,汴軍傷亡幾盡。全忠聞報大憤,統兵二十萬,兼程東行。師范逆戰,大敗虧輸。茂章手下,不過數千人,眼見得支持不住,收兵退歸。全忠留楊師厚攻青州,令葛從周攻兗州,自率余軍還汴。師厚連敗師范,擒住師范弟師克。師范恐弟為所殺,不得已乞降。兗州守將劉,由師范諭令歸汴,亦舉城降從周。

全忠表為保大留后,師范為河陽節度使。既而友寧妻泣請復仇,全忠乃拘殺師范,并將他族屬駢戮無遺。

會山南東道節度使趙德禋病卒,子匡凝依附全忠,復得全忠薦表,得襲父職。匡凝令弟匡明并據荊南,使為留后,歲時貢獻朝廷,還算是方鎮中的一位忠臣。褒中寓貶。邠寧節度使楊崇本因妻為全忠所占,免不得慚怒交并,事見前面。乃復姓名為李繼徽,遣使白李茂貞道:“唐室將滅,朱溫猖狂,阿父何忍坐視?”為了愛妻,始記義父,也是情理倒置。茂貞遂與繼徽合兵,侵逼京畿,迫昭宗加罪全忠。全忠恐他再行劫駕,特出兵屯河中。左仆射張浚,致仕居長水,當王師范舉兵時,欲取浚為謀主,事不果行。全忠慮浚為患,囑令河南尹張全義捕殺張浚。浚次子格孑身逃脫,由荊南入蜀,投奔王建。這時建已晉封蜀王,與全忠本不相容,便留格在側,待若子侄。全忠既出屯河中,欲乘勢篡奪唐祚,輒與崔胤密書往來,隱露心跡。胤不禁良心發現,外面雖仍與全忠親厚,暗中卻徐圖抑制。遲了!遲了!乃復告全忠,但說:“長安密邇茂貞,不可不防,六軍十二衛,徒有虛名,愿募兵補足,使公無西顧憂。”偏全忠窺破胤意,佯為應允,卻密令麾下壯士,入都應募,诇察隱情。一個乖逾一個。胤全未知曉,每日與京兆尹鄭元規等繕治兵仗,興高采烈。適宿衛使朱友倫擊球墜馬,重傷身死。全忠疑胤所為,遙令張廷范、王殷、蔣元暉查出友倫擊球時伴侶,殺斃十余人。更遣兄子友諒代掌宿衛,并密表崔胤專權亂國,請窮究黨與,一體嚴懲。昭宗不得已罷免胤職,另授禮部尚書獨孤損同平章事,與裴樞分掌六軍三司。更進兵部尚書崔遠、翰林學士柳璨一同輔政。胤雖罷相,但尚得為太子少傅,留居京師。不意朱友諒受全忠命,竟帶領長安留軍,突入胤宅,將胤砍斃,復出捕鄭元規等,殺得一個不留。昭宗御延喜樓,正要召問友諒,那全忠已飛表到京,請昭宗遷都洛陽,免為邠、岐所制。昭宗覽表下樓,同平章事裴樞也得全忠貽書,昂然入殿,嚴促百官東行。越日復驅徙士民,概令往洛。可憐都中人士,號哭滿途,且泣且詈道:“賊臣崔胤,召朱溫來傾覆社稷,使我輩流離至此。”

張廷范、朱友諒等令人監謗,任情捶擊,血流滿衢。昭宗尚不欲遷居,怎奈前后左右,統變作全忠心腹,不由昭宗主張,硬要他啟駕東行,遂于天復四年正月下旬,挈后妃諸王等,出發長安。

車駕方出都門,張廷范已奉全忠命令,任御營使,督兵役拆毀宮闕及官廨民宅,取得屋料,浮渭沿河而下。長安成為丘墟,洛陽卻大加興造,全忠發兩河諸鎮丁匠數萬,令張全義治東都宮室,日夜趕造。所需材料,就是取諸長安都中。工匠卻是交運。一面遣使報知昭宗。昭宗行至華州,人民夾道呼萬歲,昭宗泣諭道:“勿呼萬歲!朕不能再為汝主了!”及就宿興德宮,顧語侍臣道:“都中曾有俚言云:‘紇干山頭凍殺雀,何不飛去生處樂?’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說至此,淚下沾襟。誰為之,孰令聽之?左右亦莫能仰視。二月初旬,昭宗至陜,因東都宮室未成,暫作勾留。全忠自河中來朝,昭宗延他入宴,并令與何后相見。何后掩面涕泣道:“自今大家夫婦,委身全忠了。”除死方休。全忠宴畢趨出,留居陜州私第。昭宗命全忠兼掌左右神策軍,及六軍諸衛事。全忠置酒私第中,邀上臨幸,面請先赴洛陽,督修宮闕,昭宗自然面允。次日昭宗大宴群臣,并替全忠餞行。酒過數巡,群臣辭出,留全忠在座,外此更有忠武節度使韓建一人。何后自室內出來,親捧玉卮,勸全忠飲。偏后宮晉國夫人至昭宗身旁,附耳數語,留宴強臣,亦不應使宮人耳語,這正自速其死。全忠已未免動疑。韓建又潛躡全忠右足,全忠遂托詞已醉,不飲而去。越宿全忠即赴東都,臨行時,上書奏請改長安為佑國軍,以韓建為佑國節度使。昭宗雖然準奏,心下很懷著鬼胎,夜間密書絹詔,遣使至西川、河東、淮南分投告急。詔中大意,謂:“朕被朱全忠逼遷洛陽,跡同幽閉,詔敕皆出彼手,朕意不得復通,卿等可糾合各鎮,速圖匡復!”云云。未幾就是孟夏,全忠表稱洛陽宮室,已經構成,請車駕急速啟行。適司天監王墀奏言星氣有變,期在今秋,不利東行。昭宗因欲延宕至冬,然后赴洛,屢遣宮人往諭全忠,說是皇后新產,不便就道,請俟十月東行。且證以醫官使閻佑之診后藥方。全忠疑昭宗徘徊俟變,即遣牙官寇彥卿帶兵至陜,且囑語道:“汝速至陜,促官家發來。”彥卿到了行在,狐假虎威,迫昭宗即日登程。昭宗拗他不過,只好動身。全忠至新安迎駕,陰嗾醫官許昭遠,告訐閻佑之、王墀及晉國夫人謀害元帥,一并收捕處死。

自崔胤被戮,六軍散亡俱盡,所余擊球供奉內園小兒二百余人,隨駕東來。

全忠設食幄中,誘令赴飲,悉數縊死,另選二百余人,大小相類,代充此役。

昭宗初尚未覺,數日乃寤。已經死了半個。嗣是御駕左右,統是全忠私人,所有帝后一舉一動,無不預聞。

至昭宗已至東都,御殿受朝,改元天祐。更命陜州為興唐府。授蔣玄暉、王殷為宣徽南、北院使,張廷范為衛使,韋震為河南尹,兼六軍諸衛副使。

召朱友恭、氏叔琮為左右龍武統軍,并掌宿衛。擢張全義為天平節度使。進全忠為護國、宣武、宣義、忠武四鎮節度使。昭宗毫無主權,專仰諸人鼻息,事事牽制,抑郁無聊,乃封錢镠為越王,羅紹威為鄴王,尚望他熱心王室,報恩勤王。那李茂貞、李繼徽、李克用、劉仁恭、王建、楊行密等卻移檄往來,聲討全忠,均以興復為辭。全忠方欲西攻茂貞,恐昭宗尚有英氣,不免生變,擬乘勢廢立,以便篡奪。乃遣判官李振至洛陽,與蔣玄暉、朱友恭、氏叔琮等共同謀議。數人只知全忠,不知有昭宗,索性想出絕計,做出弒君大事來了。是年仲秋,昭宗夜宿椒殿,玄暉率牙官史太等百人,夜叩宮門,托言有緊急軍事,當面奏皇帝。由宮人裴貞一開門,史太等一擁而進。貞一慌張道:“如有急奏,何必帶兵?”道言未絕,玉頸上已著了一刃,暈倒門前。玄暉在后大呼道:“至尊何在?”昭儀李漸榮披衣先起,開軒一望,只見刀芒四閃,料知不懷好意,便凄聲道:“寧殺我曹,勿傷大家。”昭宗亦驚起,單衣跣足,跑出寢門,正值史太持刀進來,慌忙繞柱奔走。史太追趕不舍。李漸榮搶上數步,以身蔽帝。太竟用刀刺死漸榮。昭宗越覺驚慌,用手抱頭,欲竄無路,但聽得砉然一聲,已是不省人事,倒地歸天,年只三十八歲,在位一十六年,改元六次。龍紀、景福、乾寧、光化、天復、天祐。

何后披發出來,巧巧碰著玄暉,連忙向他乞哀。玄暉倒也不忍下手,釋令還內。遂矯詔稱李漸榮、裴貞一弒逆,宜立輝王祚為皇太子,改名為柷,監軍國事。越日,又矯稱皇后旨意,令太子柷在柩前即位。柷為何后所生,年僅十三,何知大政。就是昭宗死后,匆匆棺殮,何后以下,也不敢高聲舉哀,全是草率了事。惟全忠聞已弒昭宗,佯作驚惶,自投地上道:“奴輩負我,使我受萬代惡名。”還想美名么?乃趨至東都,入謁梓宮,伏地慟哭。

裝得還像,可惜欲蓋彌彰。尋即覲見嗣皇,奏稱友恭、叔琮不戢士卒,應加貶戮。隨即貶友恭為崖州司戶,叔琮為白州司戶,概令自盡。友恭系全忠養子,原姓名為李彥威,臨死時,向人大呼道:“賣我塞天下謗,但能欺人,不能欺鬼神,似此行為,尚望有后么?”你自己甘為所使,難道得免刑誅?

嗣皇帝柷御殿受朝,是謂昭宣帝,尊何后為皇太后,奉居積善宮,號為積善太后。天平節度使張全義來朝,復任河南尹,兼忠武節度使,判六軍諸衛事,命全忠兼鎮天平。全忠乃辭歸大梁。故相徐彥若曾出任青海軍節度使。彥若病故,遺表薦封州刺史劉隱權為留后。隱重賂全忠,得他庇護,令掌節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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