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用人篇(1)
- 曾國藩家書
- 曾國藩
- 4882字
- 2015-10-08 14:31:56
致諸弟·述營中急需人才
【原文】
澄溫沅季四位賢弟左右;
于十六日在南康府接父親手諭,及澄沅兩弟紀澤兒之信;系劉一送來;二十日接澄弟一倍,系林福秀由縣送來,具悉一切。
余于十三日自吳城進扎南康,水師右營后營響道營,于十王日進扎青山。十九日賊帶炮船五六十號,小劃船百六十號,前來撲營,鏖戰二時,未分勝負。該匪以小劃二十號,又自山后攢出,襲我老營。老營戰船,業已余數出隊,僅坐船水字數人,及雇民船水手,皆逃上岸。各戰船哨官見坐船已失遂爾慌亂,以致敗挫。幸戰船炮位,毫無損傷,猶為不幸中之大幸!且左營定湘營尚在南康,中營在吳城,是日未與其事,士氣依然振作。現在六營三千人,同泊南康,與陸勇平江營三千人相依護,或可速振軍威。
現在來所統之六軍,塔公帶五千人在九江,羅山帶三千五百人在廣信一帶,次青帶平江營三千人在南康,業已成為三枝,人數亦不少。趙玉班帶五百湘勇來此,若獨成一枝,則不足以自立,若依附塔軍,依附羅軍,則去我仍隔數百里之遠。若依附平江營,則氣類不合,且近來口糧實難接濟,玉班之勇,可不必來。玉班一人獨來,則營中需才孔亟,必有以位置之也。
蔣益澧之事,后公如此辦理甚好,密傳其人家詳明開導,勒令繳出銀兩,足以允我人心,面面俱圓,請蘋翁即行速辦。但使深翎德珠,即輕輕著筆,亦可以速辦矣。
此間自水師小挫后。急須多辦小劃以勝之,但乏能管帶小劃之人。若有實能帶小劃者,打仗時并不靠他沖陳。只要開仗時,在江過攢出攢入,眩賊之眼,助我之勢,即屬大有裨益。吾弟若見有此等人,或趙玉下班能薦此等人,即可招募善駕小劃之水手一百余人來營。馮玉河所繳水勇之槍銀,及各項應繳之銀,可酌用為途費也。
余在營平安,精神不足,惟癬疾未愈,諸事未能-一照管,小心謹慎,冀盡人事,以聽天命。諸不詳盡,統俟續布。(咸豐五年四月二十日書于南康城外水營)
【譯文】
澄、溫、沅、季四位賢弟左右:
我于十六日在南康府接到父親手諭,以及澄、沅兩位弟弟、紀澤兒的信,是劉一送來的,二十日接到澄弟一封信,是林福秀由縣里送來,知悉一切。
我于十三日從吳城進扎南康。水師右營、后營,響道營,于十三日進扎青山。十九日,敵人帶炮船五、六十號,小劃船一百六十號前來撲營,激戰了兩個小時,不分勝負。
敵人又以小劃二十多號,從山后攢了出來,襲擊我老營。老營戰船,已經全部出隊,只有坐船水手幾個以及雇用民船水手,都逃上岸去。各戰船哨官見坐船已丟失,便展望張忙亂起來,以至于吃了敗仗。幸虧戰船炮位,沒有一點損失,尤其是不幸中的大幸,并且左營、定湘營還在南康,中營還在吳城,那天沒有參與戰斗,士氣仍然振作。現在六營三千人,同停靠在南康,與陸軍平江管三千人互相依護,或者還可迅速振興軍威。
現在我所統率原大軍,塔公帶五千人在九江;羅山帶三千百人在廣信一帶;次青帶平江營三千人在南康,已經成了三枝部隊,人數也不少。趙玉班帶五百湘勇來這里,如果單獨成一枝部隊,不能夠自立,如果依附塔軍,依附羅軍,那離我這里還隔幾百里。
如果依附平江管,那么氣類不合,而且近來口糧實在難以接濟。玉班的士兵,可不必來。
玉班一個人來,那軍營中需要人才很緊急,一定且有他的位置。
蔣益澧的事,這么這么辦理很好,秘密傳召人家詳細開導,勒令繳出銀兩,可以取得我方人心的同情,面面俱到,請蘋翁馬上辦理,假使探驪而得珠,就是輕輕著筆,也可以快辦。
這邊自從水師小敗以后,急需多置辦小劃船去戰勝敵人,但缺乏能管理帶領小劃船的人,如果有實實在在可以帶領小劃船的人,打仗時并不靠他沖陣。只要打仗時,在江邊攢出攢人,弄得敵人暈頭轉向,以幫助我水師的聲勢,便是大有益處。弟弟如果看見有這種人才,或者趙玉班能推薦這種人,就可以招募會駕小劃船水手一百多人來軍營。
馮玉河所繳水軍的銀槍,以及各項應該繳納的銀子,可考慮作路費用。
我在軍營平安,精神不足,只是疾疾沒有好,許多事情沒有能夠一一小心謹慎,希望能夠盡人事,以聽天命,寫得不詳細,等以后再續告。(咸豐五年四月二十日書于南康城外水營)
致諸弟·調彭雪琴來江
【原文】
澄侯溫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劉朝直來營,得植弟手書,具悉一切。內湖水師自六月十五日開仗后,至今平安。
本擬令李次青帶平江勇,流邵陽湖之東,與水師會攻湖口。親自六月底至今十日,大風不克東渡。初四日風力稍息,平江勇登部舟,甫經解纜,狂飆大作,旋即折回。并勇衣被帳棚,寸縷皆濕,天意茫茫,正未可知,不知湖口之賊,運數不宜滅乎?抑此勇渡湖,宜致敗挫,故特阻其行,以全此軍乎?現擬俟月半后,請塔軍渡湖會剿。
羅山進攻義寧,聞初四日可止界上,初五六日當可開仗。湖南三面用兵,駱中丞請羅山帶兵回湘,業經入奏。如義寧能攻破,恐羅山須回湖南,保全桑梓,則此間又少一勁旅矣。內湖水師,船炮俱精,特少得力營官,現調彭雪琴來江,當有起色。
鹽務充餉,是一大好事,惟浙中官商,多思專利。邵位西來江,會議已有頭緒,不知渠回浙后,彼中作事人能允行否?舍此一籌,則餉源已竭,實有坐困之勢。東安土匪,不知近日如何?若不犯邵陽界,則吾邑尚可不至震驚。帶軍之事,千難萬難,澄弟帶勇至衡陽,溫弟帶勇至新橋,幸托平安,嗣后總以不帶勇為妙。吾閱歷二年,知此中怨這事,造孽之端,不一而足,恨不得一諸弟在,當一一縷述之也。
諸弟在家,侍奉父親,和睦族黨,盡其力之所能力。至于練團勇卻不宜,澄弟在外已久,諒知吾言之具有苦衷也。寬二弟去年下世,末寄奠分,至今歉然于心。茲付回銀廿兩,為寬二弟奠金,望送交任尊叔夫婦手收。
植弟前信言身體不健,吾謂讀書不求強記,此亦養身之道。凡求強記之者,尚有好名心橫亙于方寸,故愈不能記。若全無名心,記亦可,不記亦可,此心寬然無累,反覺安舒,或反能記一二處,亦未可知。此余閱歷語也。植弟試一體驗行之,余不一一,即問近好。(咸豐五年七月初八日)
【譯文】
澄侯、溫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劉朝相來營,接談植弟手書,知悉一切,內湖水師從六月十五日開仗后,到現在平安。本準備命令李次青帶平江兵,渡鄱陽湖東邊,與水師會攻湖口。無奈從六月底到現在十天內,都因大風不能東渡,初四日風力略為小點,平江兵上船,正好解了纜繩準備出發,突然狂風大刮。只得馬上靠岸。兵士們的衣服被褥和帳棚,全部都濕了。老天爺的意思茫茫不可知,不知湖口上的敵人,運數還沒有到馬上被殲滅的地步,才特別刮風阻止平漢兵東渡遭致失敗,以保全這支部隊嗎?現在打算等半個月后,請塔軍渡湖會剿。
羅山進攻義寧,聽說初四日可停在界讓,初五、六日可以開戰。湖南三面用兵,駱中丞請羅山帶兵回湖南,已經入秦朝廷了。如義寧能沖破,恐怕羅山要回湖南,保全家鄉,那這邊又少了一支善戰的部隊了。內湖水師,船好炮精,只少得力的營官,現在調彭雪琴來,應當有起色。
鹽稅用來充軍餉,是一件大好事。只是浙中官商,都想專利。邵位西來江,會議已有頭緒,不知他回浙后,他們里面任事聽的人能答應實行不?除了這個辦法,則軍餉來源已經枯竭,實在有被困的形勢。東安土匪,不知近來如何?如不犯邵陽地界。那么我們家鄉還不至于受到波及。帶兵的事,千難萬難。澄弟帶兵到衡陽,溫弟帶兵到新橋,幸虧平安。以后總以不帶兵最好,我閱歷了兩年,知道這里面得罪人的事情,造孽的事情,不一而足,恨不得與弟弟們一樁一樁詳細介紹呢。
弟弟們在家,侍奉父親,與族黨和睦相處,盡力而為。至于辦團練帶兵這些事,不宜于去參與。澄弟在外已久,相必懂得我說這句話的苦衷。寬二弟去年死去,沒有寄奠儀,至今還有歉疚。現付回二十兩銀子,作寬二弟的奠禮,希望送交任尊叔夫婦手收。
植弟前次信中說身體不好,我說讀書不要求強記,這也是養身之道。凡屬要求強記的人,還有一種好名的壓力在他腦子里,所以越不能記。如果沒有好名的心,記也可,不記也可,這種思想便輕松沒有思想包袱,反而覺得安靜舒暢,或者反而能記一點,也未可知。這是我的經驗之談,植弟試著體驗一番。其余不一一寫了,即問近好。(咸豐五年七月初八日)
致九弟·催周鳳山速來
【原文】
沅甫九弟足下。十七日李觀察送到家信,系沅弟在省城所發者。黃南兄勸捐募勇,規復吉安,此豪杰之舉也。南路又來此一枝勁兵,則賊勢萬不能支。金田老賊,癸甲二年北犯者,既已只輪不返,而曾天養羅大綱之流,亦頻遭殛誅。現存悍賊,惟石達開韋俊陳玉成數人,奔命于各處,實有日衰就落之勢。所思江西民風柔弱,見各屬并陷,遂靡然以為天覆地拆,不復作反正之想。不待其迫脅以從,而甘心蓄發助賊,希圖充當軍旅帥,以訛索其鄉人,擄掠郡縣村鎮,以各肥其私囊,是以每戰動盈數萬人,我軍為之震駭。若果能數道出師,擒折以萬平計,始則江西從逆這發有悔心,繼廣東新陽之賊生疑二,而江西之局勢必轉,粵賤之衰象亦見矣。
南袁能于吉安一路,出師合瑞,兄已列為三路,是此間官績上民所禱祀以求者也。
即日當先行具奏,沅弟能隨南翁以出,料理戎亦足增長識力,南翁能以赤手空拳干大事,而不甚著著聲色,弟當留心收而效之。夏渡兄前亦欲援江之師,不知可與南兄同辦一路否?渠系簪纓巨族,民望所歸,又奉特旨援江,自不能不速圖兄共辦一枝,則眾擎易舉汁若另籌一路,則獨力難成,沅弟若見憩翁,試先將鄙意道及,余續有信奉達也。
周鳳山現在省城,余飛札調之來江,蓋欲令渠統一軍,峙衡龍一軍,一扎老營,一作游兵,不知渠已接扎否?望沅弟催之速來,其現在袁州之伍化蛟黃三清,本系渠部典,可令渠帶來也。(咸豐六年九月十七日)
【譯文】
沅甫九弟足下:
十七日李觀察遞到家信,是沅弟在省城所的。黃南兄勸捐募兵,規劃恢復吉安,這是豪杰舉動。南路又多一支強悍的軍隊,那敵人萬不能支持。金田老敵,癸甲二年北犯的那一股,既然已一只船也沒有返回,而曾天養、羅大綱之流,也連連遭到致命打擊。
現在的敵軍,只有石達開、韋俊、陳玉成幾個,奔命在各地,實在有一天天衰落的勢頭。
所引以為患的是江西民眾風尚十分柔弱,看見所在的一些地方陷于敵手,便以為是天翻地覆,不再有反正的思想,不等敵軍的脅迫,便甘心去助長敵人,并想弄個軍長,師長、旅長、元帥當當,以便去訛詐勒索鄉下人,搶劫郡縣村鎮,填滿他們的腰包。所以每打一仗動輒以萬人計算,開始是江西民眾依附敵人的民從有所悔悟,后來廣東新陽的敵人也表現出悔悟,江西的局勢一定可扭轉,則廣東衰落的勢頭也更加明顯可見了。
南袁能夠在吉安一路,山師合瑞。兄長已經列為三路,是這里官長紳士民眾所祈求的,當天便先向是上奏報。沅弟能隨南翁一起出兵,料理軍事,也可以增長見識。南翁能夠赤手空拳干大事,而不太露聲息,弟弟應當留心學習仿效。夏憩兄前不久也想辦理援助長江的軍事,不知可不可以和南兄一起辦;他是軍事世家,又在民眾中有威望,又奉旨援助長江,自然不能不讓他帶一枝部隊。只是與南昆共辦一支,則各路人馬容易齊心舉事,如果另外籌辦一支,那就力量單薄難于成事。沅弟如見憩翁,或可把我的意見告訴他,我接著有信寄給他。
周鳳山現在省城。我用飛札把他調長江,因想要地統領一支部隊。崎衡龍一支部隊,一部分扎在老營,一部分游動,不知他已接到札子沒有,希望沅弟催他快來,現在袁州的伍化蛟黃三清,本來是他的部下,可命令他一起帶來。(咸豐六年九月十七日)
致九弟·交人料理文案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十一月初二日,春二甲四歸,接廿四夜來書,具悉一切。弟營中事要尚順,家中大小欣慰。帥逸齋之叔號小舟者,于初二日來,攜有張六琴太守書緘,具告逸齋死事之慘。余具奠金五十兩,交小舟為渠赴江西之旅資。又作書寄雪琴,囑其備戰船至廣西,迎護逸齋之眷口,由浙江來,又備舟至省城,迎護逸齋與其侄之靈樞于南康,會齊同出湖口,由湖口段窯至黃梅帥宅,不過數十里耳。
前此仙舟先生墓門,被賊掘毀,余曾寄書潤芝中丞,蓮舫員外,籌銀三四百兩,為修葺之資。此次小舟歸里,可一并妥為安厝,少有余資,即以贍濟逸齋之眷口,然亦極薄,難以自存矣。
東鄉敗挫之后,李鎮軍周副將均退守武陽渡。聞香中丞緘致長沙,請夏憩亭募勇數千,赴江應援,不知確否?自洪楊內亂以來,賊中大綱紊亂,石達開下顧金陵,上顧安慶,未必能再至江西。既使果來赴援,亦不過多裹烏合之卒,悍賊實已無幾。我軍但稍能立腳,不特吉安力能勝之,即臨江蕭軍,亦自可勝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