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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二歲·遇見(1)

  • 花開半夏
  • 九夜茴
  • 5153字
  • 2015-10-21 12:33:59

即使知道后來會發生什么,即使重新選擇一百次,也許他們還是會期盼,在十二歲那年的一場相遇……

1.約定

說起葉向榮的履歷,在那個轟轟烈烈西街碼頭“10·29”大案之前,其實他最先是從祥叔的案子嶄露頭角的。

那時候他是刑警隊的棟梁之才,年輕有為,跟了不少大案要案的專案組。他干得也格外拼命,事無巨細地一直堅持在最前線,盯點撒線都親力親為。在他心里一直有著一種堅定的信仰,他站在正義的一邊,而他所面對的,毫無疑問是邪惡的。

或者說,應該是邪惡的。

那一年祥叔折騰得有點不像話了,狂妄的結果就是接二連三地出現小紕漏。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人只有一雙眼,只能望著前面。不管做什么事情,不管得意還是失意,都要記得看看身后。百密仍有一疏,而這一疏往往決定勝敗。就像小傷口亦會致命的道理一樣,祥叔也在不知不覺間走向末日。

總局已經安排好了收網的時機,逮個最終現場是必不可少的。線人的消息,左右不過這兩天,就快有動靜了。一般傳來的話總有點含糊,祥叔混這么久了,老東西老奸巨猾,鼻子靈得很,葉向榮他們也吃過暗虧。但這次線人很肯定,所以局里更加重視,幾個點都是三人值班,葉向榮直接盯最要緊的A點。

A點在海平市臨海的地方,那里最早只是一個小漁村,后來隨著海平經濟的發展,慢慢成了塊熱鬧的地方,因為挨著海平最大的祁家灣碼頭,所以魚龍混雜。但是貧富之間的差距在那兒畫了一條不著痕跡的線,既有新蓋起來的公寓樓,也有幾十年不變的低矮民房;既有衣冠楚楚的新貴大款,也有仍靠出海討生活的漁民。

快入秋了,天氣卻還帶著夏末的余熱,天悶得像憋在罐子里,傍晚前下起了雨。A點只剩下了葉向榮和一個新進刑警,和他一起的老搭檔吳強去和女朋友約會了,那家伙30多了,典型大齡剩男,這主兒也是個玩命的,之前的女朋友都因為工作的原因吹了,這次好不容易談了個能談婚論嫁的,是說什么也不會輕易放過了。吳強臨撤之前拍著葉向榮的肩膀一臉了然地說:“老葉,我知道你最愛的是案子不是女人,你喜歡祥叔勝過東哥的小姐!所以我保家你衛國,艱巨的任務交給你了!”

“媽的!搞個屁呀!”想到這里葉向榮狠狠吸了最后一口煙,抬手扔煙蒂的時候,卻被樓下垃圾堆前的一個淋著雨的小小身影吸引了。那是個游蕩在這附近的小男孩,葉向榮已經看見他好幾天了。顯然他是孤兒,不管什么原因,總之是被父母和社會拋棄了。這在海平市并不特別奇怪,處于經濟高速前進道德卻緩慢倒退的年代,兩者之間形成了足夠的空間承載這樣的人生,葉向榮已經看過太多了。這是世界的問題,政府的問題,甚至上帝的問題,但不是葉向榮的問題。他一個刑偵警察,管不了這么多。

只不過那個在雨中固執地尋找食物的孩子有著看上去堅強卻單薄寂寥的影子,那影子像一根刺似的扎在了葉向榮的心里,時不時地拷問一下他的良心,讓他難以忍耐下去。

葉向榮瞥了眼對面筒子樓仍半掩著簾子的窗戶,已經三天了,還是沒有動靜,他又轉頭看了看樓下的小男孩,終于還是叮囑了新刑警兩句,拿起傘和餅干跑下了樓。

葉向榮走到小男孩的旁邊為他撐起了傘,孩子很警覺,瘦削的肩胛骨一聳,馬上轉過了身,狐疑地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

“吃吧!別撿那些臟東西?!比~向榮把手里的餅干遞過去。小男孩有些猶豫,但眼睛始終盯著那半袋威化餅干,咽了口吐沫,還是小心翼翼地接了?!澳憬惺裁疵??”葉向榮看著小男孩說,他狼吞虎咽地吃著,剛才冰冷的眸子里閃出了小孩子眼中應有的幸福感?!拔骸毙∧泻⒁ё植磺宓卣f?!靶瘴??名字呢?”“不記得了?!?

“家在哪里?”“不記得了?!薄澳窃趺吹竭@兒來了?”

“被騙子騙來的,我跑出來了。”葉向榮皺了皺眉,人販子他也抓過不少個,這些人最可惡,一個人就能毀掉幾個家庭,有的小孩從海路被運走,船里就可能被折騰死,簡直喪失人性,令人發指。

葉向榮看這孩子也不完全是無家可歸,摸摸最近抓的人販子的底,沒準還能找到小男孩的家人。

“還有么……餓?!鞭D眼間那袋餅干已經見了底,小男孩向葉向榮伸出了手?!坝?,等我上去再給你拿……”葉向榮指指樓上,就在那一瞬,他突然愣住,A點那個半掩了三天的窗簾嚴嚴實實地拉上了,這和線人提供的暗號一模一樣!葉向榮下意識地向樓內跑去,他跑了幾步又慌忙折返回來,一把拉住小男孩焦急且嚴肅地說:“我現在有事,必須走了。你聽著,這兩天哪兒都不要去,就在這周圍等著我,我會來找你,送你回家!記住了,我叫葉向榮。”

小男孩格外認真地聽著他說話,仿佛字字句句都刻在了心里,他使勁點了點頭,重復了一遍:“等著你,葉向榮?!?

“對!記住了!”葉向榮迅速站起來,把雨傘塞在小男孩手里篤定地說。在風雨中高大的葉向榮的身影透著不可一世的堅定,小男孩摸著那把尚帶體溫的傘,覺得這個男人真的會帶著自己找到家,記憶中幾乎不存在的幸福也即將到來。想到這里,他臟兮兮的小臉上露出了一絲羞怯的笑容。

可是小男孩的想象很快被一聲尖銳的聲音打破了,他驚嚇地抬起頭,看見旁邊一幢住宅樓的三層窗戶被猛地打開了,暗藍色的窗簾被風雨吹散,一個人從這扇窗戶里跳了出來,落地時他顯然崴了腳,但仍瘋了一樣跌跌撞撞地朝巷口跑去。

然而他的奔襲還是失敗了,隨著又一聲槍響,他的小腿被擊中,形成了不自然的形狀,子彈入肉的聲音在小男孩的耳畔被無限放大,要命地清晰,紅色的血和雨水融在一起,一直緩緩流淌到小男孩的腳邊。

小男孩早就扔掉了手里的傘,他捂著耳朵蜷縮在墻角,驚恐地看著血腥的場面。

順著剛才的槍聲,他在那個有暗藍色窗簾的窗口看見了另一個人,那個人還是那么的堅毅,只是他的手中穩穩地握著一把手槍。小男孩知道的,那個男人在剛剛才告訴他,他叫葉向榮。

小男孩顫顫地爬起來,順著墻根飛快地向遠處跑去,風雨浸濕了他的衣裳,卻怎么也沖不去空氣中那股濃濃的血味……

2.弟弟

那天之后小男孩還是持著恐懼去那個垃圾堆附近等葉向榮了。但是他沒有站在明處,槍聲與血給他的刺激十分深刻,他害怕自己也會突然面對那個黑洞洞的槍口,可他又不甘心失去這個機會,葉向榮給他的承諾太美好了,從來沒人跟他說過,他還可以回家。

然而他等了三天,直到把夏末的最后一場大雨等完,直到悶熱的空氣變得冰涼,他也沒能見到葉向榮的影子。

在第三天的傍晚,他幾乎站立不住的時候,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小男孩的面前。他半驚半喜地抬起頭,卻沒看到他想象中的面孔,一個老奶奶站在他面前,她臉上的皺紋很深,笑著說:“孩子,別站著啦,累壞了?!?

小男孩失望地搖搖頭,繼續往遠處望去。這個老奶奶他認得,也經常在垃圾場撿東西,偶爾還會給他些吃的。

“在等誰?。课铱茨阏具@里好幾天了。”老奶奶問?!暗热~向榮?!毙∧泻⒎路鹱匝宰哉Z地說?!叭~向榮?哪個呀?”老奶奶扒拉開垃圾說。“他說送我回家?!毙∧泻⒂行┫蛲卣f。

“你知道自己家在哪里?”老奶奶扭過頭問。“不知道?!?

“那他怎么帶你回去?”“不知道……”

“唉……”老奶奶嘆了口氣,“不要是騙子啊,這年頭什么人都有,誰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聽她說的,小男孩不由得又想起那天的血跡,身上抖了抖,仿佛失了力氣一般,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沒地方去了嗎?”老奶奶彎下腰說。小男孩含著淚點了點頭。“可憐啊,要不……跟我回家吧?!薄盎丶??”小男孩茫然地看著她。

“回家吧,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有個地方睡,有口飯吃?!崩夏棠藤M力地直起身,一只手拿著兩個空飲料瓶,一只手伸向小男孩。

老奶奶的話就像充滿了魔力,小男孩不自覺地攥緊了她的手,兩人慢慢地前行而去,走到巷口的時候小男孩回了一下頭,在那個約定的地方,葉向榮最終沒有出現。

小男孩對家的第一印象不是老奶奶那間古舊的小屋,而是看到他們身影迅速從小屋里跑出來的那個女孩。

女孩的眼睛干凈美麗,雨水打在她的睫毛上,一滴滴地滾落,就像流淚了一樣。可女孩絲毫不在意,只是一眨不眨地溫和地盯著他瞧。

“奶奶,這是誰???”小女孩指著小男孩問。老奶奶有點咳嗽,嗆著聲說:“好幾天了,一直在垃圾堆那邊,太可憐啦,一起過吧,好歹是個男孩子?!薄澳憬惺裁矗俊毙∨⒔z毫不嫌臟,緊緊拉住小男孩的手說?!拔骸毙∧泻⑶忧拥鼗卮?。

“魏什么?”“不為什么!”

小女孩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明媚的笑臉仿佛雨后的彩虹,小男孩從沒看過這么溫暖好看的笑顏,使勁瞪著眼睛,生怕錯過她一點表情。小女孩湊到他眼前說:“不是為什么!是你叫魏什么!”

“不知道……不記得了。”小男孩慚愧地低下頭?!澳墙腥顼L吧!魏如風!我叫夏如畫!你聽,很合適的!”夏如畫又笑了起來。小男孩怔怔望著她的笑容,不由自主地點了頭。

“先來洗洗臉!”夏如畫拉著魏如風進到屋里,自個冒雨跑到院子的缸里舀了半盆涼水,又顫巍巍地拎著暖壺對了半盆開水。魏如風很久沒洗過臉了,在她的注視下,有點別扭地把那盆清水洗渾。可夏如畫一點沒察覺魏如風的小小尷尬,反而很興奮的樣子,捧著他的臉抹開眉間鬢角的泡沫說:“這里,這里還沒洗掉?!蔽喝顼L洗了三盆水才徹底清透了,夏如畫很滿意地看著他。魏如風臉有點紅,偷偷瞄她一眼,指著她說:“你……那兒沾臟了。”“哪兒?”夏如畫拿袖子蹭了蹭臉。

魏如風搖搖頭,夏如畫說:“我瞅不見,你幫我擦下去。”說著她就閉上了眼,魏如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肚去拂她的右眼眼角,那里有一個小黑點??蛇@一下并沒擦下去,魏如風又湊過去吹了吹,還是沒掉。夏如畫“咯咯”笑起來說:“癢癢!”“就在眼角,你揉揉!”魏如風著急地說?!澳莻€啊?”夏如畫如夢方醒,“那個是痣,擦不掉的!我生下來就有,我奶奶說,那叫淚痣,所以我愛哭,要流好多好多眼淚。”魏如風似懂非懂,夏如畫有點小小的沮喪,使勁揉了揉眼角說:“不好看吧?”魏如風連忙搖搖頭,那顆痣隱在她眼角下,確實有點像淚滴,也許別人有他覺得不好看,但是夏如畫有魏如風就覺得好。夏如畫樂起來,高興地拉著魏如風走進屋里,就像獻寶一樣地把自己的東西擺給他看。

“你看這是我的娃娃,奶奶從垃圾場撿來的,別看她少了胳膊,可是還是很漂亮對不對?她叫莉莉,你也可以和她玩。還有……喏!這是我的皮鞋!好看吧!也是奶奶撿的!稍微大了點,但我長大一些穿就好了!你看還有紅色的蝴蝶結呢!不過這個不能給你了,你是弟弟,不能穿女生的鞋!”

“弟弟?”魏如風抬起已然清亮的眉眼說。“是??!你剛剛來啊,所以就是弟弟,我是姐姐!”夏如畫理所當然地說?!翱晌冶饶愦竽兀俊蔽喝顼L有點不服氣地說?!安豢赡?!你看你個子還沒我高呢!不信咱倆比!”夏如畫站起身,挺直了腰桿說。

魏如風偷偷瞄著他們的肩頭,不好意思地別過了臉。他向四周看了看問:“你爸爸媽媽呢?”“沒有了,出海去就沒回來,你的呢?”夏如畫撇了撇嘴說。“我不知道,也沒有了吧?!蔽喝顼L茫然地搖了搖頭。

“沒關系,我還有奶奶,現在還有你!你也是!有奶奶還有我!”夏如畫拍了拍床邊,笑盈盈地示意他挨著自己坐過來。

魏如風愣了愣,然后毫不猶豫地躥上了床,緊緊挨著夏如畫坐下了。晚上,夏奶奶在原本不寬敞的小屋子里掛了條簾子,魏如風睡原來夏如畫的小木床,夏如畫和奶奶睡在另一邊。上床的時候,夏如畫揭開簾子對魏如風說:“害怕么?害怕就到我們這邊來!”魏如風揪緊了被子搖搖頭說:“不怕?!毕娜绠嫛芭丁绷艘宦曓D過身去,狡黠地轉轉眼珠,想嚇唬他一下,又突然從簾子那邊鉆了出來,大聲地喊了一嗓子,魏如風嚇得縮成了一團,背靠著墻驚恐地看著夏如畫,清秀的小臉變得慘白。

夏如畫沒想到他會嚇成那樣子,內疚不已,忙爬到那邊安慰他說:“不怕不怕,是我不是鬼!”

魏如風抿著嘴唇,閉緊了眼睛,他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聲槍響,還有和血混合在一起的那場大雨。

夏奶奶訓斥了夏如畫兩句,又拍了拍魏如風,這才慢騰騰地上了床。夏奶奶很滿意,夏如畫的父母死得早,她不知道能看護孫女到什么時候。現在家里收養了魏如風,對她來說添份碗筷的事,對魏如風卻是養育恩情。雖然現在他還小,但在這里,只要能出海就能討生活。夏奶奶身體歷來不好,所以才和夏如畫過得這么苦,而魏如風以后能出海了,就算她不在,夏如畫也不至于沒了著落。老太太想著,安心地睡了。這邊魏如風卻是睡不著,他躺在床上,終于有了家的實感。突如而來的幸福,讓他既興奮又惶恐。他生怕有一天眼前的一切會消失不見,小時候人販子承諾他糖果,結果他被從家里騙到了完全陌生的海平市。從人販子手中輾轉逃出來之后,葉向榮承諾帶他回家,結果卻失約。如今,簾子另一邊慈祥的老奶奶和笑容漂亮的小女孩承諾他一起生活,他不知道會不會再次失落。

晚上屋里一片漆黑,夏如畫聽得仔細,知道魏如風來回翻身,她悄悄地把手伸到他那邊,小聲說:“別害怕,把手給我,我拉著你睡!”

魏如風開始并沒反應,夏如畫的小手在被窩外面有點涼了,她委屈地剛想收回來,魏如風卻輕輕地拉住了她。夏如畫很開心,偷偷笑了,緊緊地攥著他的手,滿足地閉上了眼睛。而魏如風也終于放松了下來,手心傳來的溫度讓他覺得,這個女孩是一定不會騙他的。是夜,他們相識的第一晚,就這樣手拉手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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