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蘿不明白，肖晏這個高冷的男人，為什么會對一個名字一個稱呼耿耿于懷。他倆不過才見過幾次面，每次不是你死我活的啥時候這么熱絡了還直接叫名字了？

肖晏。

光是想想從自己的嘴巴里頭喊出這兩個字來，她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但這個男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就連逃命的路上都不忘了這件事。

月蘿沒辦法，不怕死地推了他一把，說：“行了，肖晏好了吧？我們趕快走吧！你要死可別擋著老娘的路啊！”

肖晏這才滿意地繼續往山洞外奔去。

月蘿一邊跟在他身后，一邊想，肖晏這個男人，是不是在來這里以前出了什么事把腦子給弄壞了？

說不準誒！

兩個人驚險地從洞里安全跑了出去。他們出去了之后，老龍也停止了攻擊，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蒼涼的一聲吶喊。

“黃毛小兒，無知鼠輩，也敢來盜取你龍爺爺我的東西，要是不想活了就給老子上來，老子一口生吞了你！”

青龍的聲音響亮，縈繞在上空久久不能消散。

月蘿撇撇嘴，大聲回道：“你這個老鬼，你有本事在上頭逞威風，你有本事下來吞了我啊？你不過就是一縷未散的魂魄，你可以滅了我，但你絕對不可能生吞了我！我今兒個也就在這放話了，你有本事你就下來，姑奶奶我就站在這里等你，絕對不逃！”

肖晏看著月蘿叉著腰在那里放狠話的樣子，漆黑的眸子亮了亮。但很快，他眼中的光芒就散去了，轉而替代為深不可見的濃墨般的眸色。

這幾句話，月蘿可是卯足了勁兒大聲喊出來的，雖然嗓門力道肯定比不上老龍，但那氣勢卻是實打實的。

那老龍差點沒被這小丫頭片子給氣到。

這要是他能下去，還由得這兩個人在下頭胡鬧嗎？！

月蘿也清楚，上邊設了結界，那老龍是下不來的，不然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這么吆喝。

“怎么，沒話說了吧？！我告訴你個老龍鬼，我們是來幫你的，你可別給臉不要臉啊！這么大年紀了，不要臉了，這五官都兜不住了啊！真的，可丑了！你就放我們進去唄，我們幫你把龍筋還有你的龍爪都給你解放出來，然后你了卻所有離開人世，我也回家吃吃喝喝的，這多好啊？！”

月蘿喊了之后，半天，老龍那邊沒有任何反應。

但就是隔了那么長時間之后，突然那么一下，地動山搖了起來，原本就快被撞垮了的山洞，一下子全塌了下去。碎石塊飛濺起來，嚇得月蘿立馬就找了塊大石頭躲了起來。

肖晏皺眉，兩指夾著一道黃符，迎著那塌下來的石塊奔走了上去，然后將黃符貼在最高處，鎮住山體下滑的勢頭，大聲沖老龍喊道：“青龍，剛剛那小丫頭說的話你別放在心里去。我叫肖晏，我是來幫你的。你被那臭道士困在這里上千年，我知你心里有恨，但他早已作古千年，你若也想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怕是不能了。我知道他死后葬在哪里，讓我幫你，然后我告訴你他的墓穴所在，你去了了你們這樁仇怨，怎么樣？”

月蘿也是憋屈。剛剛她的一番話，好死不死就戳中了那老龍的逆鱗。龍這一生，或翱翔于天際，或游弋于深海，這上千年，卻被困在了這么一處地方，死后也不得脫困。月蘿提到他老了，他最介意的，也就是自己的年紀。當初被困在這里，才不過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而今，早已古稀。

龍跟人不一樣。

人死了就死了，做了鬼，除非是遇到什么特殊的情況，否則面貌不會有什么變化。而龍雖死，精氣尚在，如同仍在生一般，會老會丑，術法也留有一部分在身上。

月蘿躲在大石頭后邊，聽到肖晏在那里高聲對老龍說的那些話，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說出去的話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沒得收回來。只是，這山洞都被這老龍自己給弄塌了，這里頭的龍筋龍爪，難不成要靠她兩手刨出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兩只爪子，默默將其背在了身后只作不知。

肖晏那邊還在跟那條老龍交涉。

“青龍，你心里頭有怨有恨，你恨這天下相信一個昏庸的道士，卻不信你。你恨不得殺盡這天下所有人。但你心中卻還有善念，也是這份善念，讓你在殺了這么多人后沒有被五雷轟頂。青龍，我放你離開，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然后痛痛快快地離開這個世界，不好嗎？”

穆雨柔就說過，肖晏的聲音自帶蠱惑。月蘿這個沒相干的，躲在石塊的背后，連肖晏的臉啊表情啊都沒看到，她只是聽著聽著，就覺得肖晏這人說的話怎么就這么情真意切一切為了那條青龍著想呢？

無親無故，為什么要千里迢迢耗費那么大的精力幫一條已經死了有上千年的老龍呢？

越想，越覺得肖晏這人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而那老龍，在聽了肖晏的話之后，沉默了一段時間。地動山搖什么的都已經安靜下來了，此時在動的，不過只有風聲罷了。

“你是誰？”

老龍的聲音仿佛隔了一個世紀般，悠悠遠遠地傳過來。

肖晏回答他：“我是誰不重要，你若把我當成故人，倒也是可以。”

老龍那邊又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肖晏。”

肖晏……老龍暗自琢磨著這個名字，然后又問：“剛剛那個大喊大叫的黃毛丫頭呢？讓她給老子滾出來！有膽子吼話沒膽子出來認啊！慫包！”

月蘿一聽他提到了自己，跳了出來，“你丫的才慫包呢！姑奶奶我就在這里，你叫老娘干嘛？！”

肖晏一臉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看著月蘿，默默別過頭，當做自己不認識她。

“你幫我把龍筋取出來，我就讓你活著離開這里。”

月蘿冷哼一聲，要張口反駁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然后，她覺察出不對勁來了。

“不是啊，這地方你都弄塌了，我到哪里給你挖龍筋去啊？！”

“什么時候挖出來，你就什么時候離開。”

老龍說完，回到石頭里繼續睡大覺去了。

月蘿在那里一個人大喊大叫了半天，愣是半點聲音都沒有回她。

肖晏似笑非笑地站在高處，睥睨著月蘿。

月蘿抬起頭看他，總覺得這人，自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