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命天龍下凡(8)
- 世界偉人傳記叢書:宋太祖趙匡胤
- 楊發興主編
- 4973字
- 2016-03-11 16:23:40
趙匡胤頓了一下,言道:“我已經長大成人了,可整天地呆在家里,實在悶得慌。好男兒志在千里,好男兒志在四方,所以,我想離家出走!”
“趙郎,”她趕緊叫了一聲。“你,你準備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趙匡胤回道,“我只是想出去走走,長長見識。像這般整天地悶在家里只能是一事無成!”賀氏默然。趙匡胤問道:“你怎么了?你說話呀?”賀氏低低地道:“這事,公公大人和婆婆大人知道嗎?”
趙匡胤道:“我還沒跟他們說呢。我是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賀氏又默然。默然之后,她吞吞吐吐地道:“如果,公公大人和婆婆大人都同意了,那妾身……也沒有意見。”
賀氏沒有意見,趙匡胤接下來就要對父母說自己的想法了。他沒敢先同父親說,因為他知道父親是不會同意的。他先找到母親,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之后,求母親去勸說父親同意。這種先找母親然后由母親去勸說父親同意的招數,他過去屢獲成功。但這一次,他卻失敗了,因為母親回絕了他:“胤兒,我不用去找你爹,你爹肯定不會同意的。如果你爹同意你離家出走,那他當初又何必回這里來做一個有名無實的將軍?”
杜氏說的是事實。趙弘殷當初要去洛陽,是他求母親勸父親回汴梁的。現在,父親回汴梁了,自己卻要離家出走了,這于情于理,似乎都說不過去。
杜氏又勸慰趙匡胤道:“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思,想出去闖蕩一番長長見識。可是,你也要替你爹想想。你爹也不容易啊!你爹所做的一切,不全都是為了你和義兒嗎?你如何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呢?”
母親都不同意了,趙匡胤只得打消了離家出走的念頭。只不過,這種打消只是暫時的。他要離家出走的念頭就像是一粒豐盈的種子,只要有合適的土壤和水分,它就會難以遏止地萌芽、生長。
趙匡胤等待的土壤和水分來了。趙弘殷意外地被劉知遠召去做了禁軍的指揮使。看模樣,后漢皇帝劉知遠要重用趙弘殷了。然而,沒有想到的是,趙弘殷卻因此惹出了一場麻煩,而且差點把性命丟掉。
既然做了禁軍的指揮使,那趙弘殷就經常地伴在劉知遠的身邊了。雖然趙弘殷打心眼兒里對劉知遠不快,但迫于情勢,趙弘殷做禁軍指揮使還是盡職盡責的,且曾得到劉知遠的夸獎和賞賜。杜氏笑謂趙匡胤道:“你爹他時來運轉了!”
可就在杜氏說丈夫“時來運轉”之后沒幾天,趙弘殷便觸怒了劉知遠。
那是春暮夏初季節,天已經比較熱了,可在一天上午,后漢皇帝劉知遠不顧大臣反對,毅然下詔到汴梁城外去斗草踏青。
皇帝出游可不是鬧著玩的。光護駕的侍衛,就達千人以上。劉知遠,不僅帶著數以百計的大臣、內侍,還將數以百計的皇妃、宮女帶在了身邊。飽經戰亂的汴梁城,一下子出現了這么一支皇帝游春的隊伍,的確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趙弘殷自然是劉知遠的隨駕之一,且還是劉知遠游春的開路先鋒。但趙弘殷心里卻對劉知遠很是不快活。
劉知遠不是乘的輦車,而是騎著一匹高頭大馬。騎馬倒也罷了,劉知遠還下令,除他之外,任何人不許騎馬,也不許乘馬車。劉知遠這樣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突出自己的高大形象。試想想,數以千計的人都在徒步行走,只他劉知遠一人端坐在馬上,該有何等威風?可威風是威風了,就是苦了那些皇妃和宮女們,她們如何跟得上馬的四蹄?劉知遠雖然沒有縱馬狂奔,但她們也早已氣喘吁吁、香汗淋漓了。而騎在馬上的劉知遠,看著她們的狼狽相,還開心地大笑不止。劉知遠如此拿女人取樂,趙弘殷的心中怎么能夠快活?
然而,令趙弘殷更不快活的事情還在后面。那是快要出城門的時候,趙弘殷忽然發現,身后的隊伍停步不前了。他以為發生了什么不測之事,趕緊掉頭向劉知遠跑去。盡管心中不快,但保護劉知遠卻是他的職責,他不能做一個玩忽職守的人。
遠遠地就看見了劉知遠所騎的那匹馬,但馬上無人。趙弘殷心中一緊,莫非劉知遠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但又不像,如果真有什么不測之事發生,那些侍衛為何都站在原地不動?
等跑到那匹馬的近旁,趙弘殷才終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來,劉知遠騎在馬上正走著呢,忽地發現街道邊上有一個小姑娘長得非常有姿色,于是就跳下馬來,親自跑過去,將那個小姑娘拽到了馬前。恰在此時,趙弘殷喘著粗氣趕到。見劉知遠拽著一個雙目含淚的小姑娘,趙弘殷便忍不住地問道:“陛下,發生了什么事?”劉知遠看來很有力氣,只一只手便將那個小姑娘托到了馬背上。之后,他淡淡地回答趙弘殷道:“沒發生什么事。朕見這個小女子頗為可觀,就帶她一同出城游春。”
“皇上,”趙弘殷立刻就言道,“你如何能在大街之上公然擄掠民女?”
劉知遠正準備朝馬背上爬呢,聞聽趙弘殷之語,他“啊”地一聲,一步就逼到了趙弘殷的近前,且圓睜二目喝道:“什么?趙弘殷,你適才說朕公然擄掠民女?”趙弘殷卻也不懼:“正是,陛下。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你將這民女強行拖至馬上,這不是公然擄掠又是什么?”
這下可惹惱了劉知遠,他命侍衛將趙弘殷打入了死牢。由于朝中大臣上諫,加上他是前朝舊臣,劉知遠赦免了他的死罪,將其削職為民,并讓他吃了一頓板子。回家后,他才得知那小姑娘死了。原來游春時,她就被劉知遠在一片春草地上糟踏了,后來她又被劉知遠帶回宮中繼續糟踏。她受不了了,就在一個月明星稀的晚上,又一次被劉知遠糟蹋之后,投入宮中的一口井里身亡。
就在趙弘殷被削為平民后,趙匡胤便想離家出走。
但這一決定遭到了父母的反對,反而惹惱了父親趙弘殷。然而趙匡胤不想過什么安穩的日子,于是對妻子賀氏言道:“我終究是要離開家的,不過不是現在。”
賀氏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打算什么時候走?”趙匡胤回道:“等我爹的氣消了再定。我爹現在氣頭上,要是我突然不見了,我爹說不定會氣出病來。”于是趙匡胤就等待著父親消氣了。他等得很耐心,也等得很焦急。因為趙弘殷肚里的氣好像永遠也不會消。每天,從早到晚,趙弘殷似乎都用一種警惕的目光光盯著趙匡胤,生怕趙匡胤會突然消失似的。這樣一來,趙匡胤即使想上街逛逛也得經過父親同意才行。
等來等去的,賀氏的肚子又大了起來。巧合的是,杜氏的肚子也同時凸起多高。當這婆媳二人并肩挺肚走在一起的時候,那場面、那情景煞是有趣。也就在這當口,杜氏告訴趙匡胤道:“你爹為你謀到一個書記的職位了!”
趙匡胤慌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如果做了什么書記,那就不能到天下去闖蕩了。于是,趙匡胤做出決定:在父親逼自己去做那個書記之前,火速逃離家門。
這是一個陰雨連綿的晚上,趙匡胤和賀氏緊緊地摟抱在一起。趙匡胤已經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賀氏:明天清晨出走。賀氏沒有反對,只是熱淚禁不住地在眼窩里打轉。
他輕輕地撫摸著她隆起的肚皮:“答應我,你這回一定要為我生個兒子!”
她眨了眨淚眼:“妾身……盡力而為……”因為懷孕,她的身體豐滿了許多,他忍不住地用唇去吮吸她,吻得她的心房一陣陣地抽搐,咬得她的全身一陣陣地酥麻。她掙扎著問道:“你這一走,何時才能回來呢?”
“我很快會回來的。娘子放心,待我有了落腳點之后,我就馬上回來接你同去。”
賀氏似乎放心了。她合上淚眼,偎在他的懷里睡了……第二天,天剛剛亮,也就是城門剛剛打開的那個當口,趙匡胤躡手躡腳地穿衣起床,然后在賀氏的淚眼中,像一個小偷似的溜出了家門。這一天,趙匡胤好像是第一個由汴梁城走到城外的人。
一直到日出三竿時分,趙弘殷才發覺大兒子不見了。他第一次用十分嚴厲的口氣對大兒媳言道:“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杜氏從旁勸丈夫道:“算了!胤兒決心已定,他今天不走,明天還是會走的!”
趙弘殷又想到四個城門處去詢問一下,杜氏阻止道:“即使你問出個名堂,也追不回胤兒了。他離開家,還不像兔子一樣的狂奔?”
趙弘殷重重地“唉”了一聲道:“夫人,胤兒獨自外出,你就能放下心來?”
杜氏回道:“我是放不下心來,但我又以為,胤兒外出闖蕩,不一定是壞事。說不定,胤兒還能闖出一番名堂來!”
趙弘殷自顧搖搖頭,不再做聲。胤兒已經走了,說什么也毫無意義了。這是公元947年的事,趙匡胤二十一歲。
也就在這一年,賀氏生產了,但未能如趙匡胤所愿,又產下一女。賀氏難過得一連哭了好幾天,哭得那趙弘殷的眼睛也紅潤潤的,煞是感人。
賀氏生產不幾天,杜氏臨盆。杜氏又生了一個兒子,趙弘殷為之起名“匡美”,含“匡揚美德”之義。
后漢乾祐元年(公元948年)正月,后漢高祖劉知遠忽然病了。
說“忽然”,是因為在生病的前一天晚上,劉知遠看上去還好好的,還喝了一壇酒,與五六個妃子、宮女在一塊兒盡情地銷魂了一夜。可銷魂之后,劉知遠就頭昏腦漲、渾身發軟,病倒在了床上。
其實,劉知遠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終究是要垮掉的。從這一點上來說,他病倒在床也并非“忽然”。整天地泡在酒里,整天地泡在女人堆里,縱然劉知遠有一副鐵鑄鋼打的身體,也會被酒色泡軟、泡空、泡朽。只是劉知遠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而已。劉知遠并非不知道沉湎酒色的莫大危害,但他管不了自己。他聞到酒香就想喝,看見女人就想摟。這也難怪,對一般人而言,可用“人生在世,吃穿二字”來概括,但對劉知遠這樣的人來說,則非“人生在世,酒色二字”不能形容。
此時。他要利用和抓緊人生的最后時間,封鎖了自己患病的消息,將那些素有異聲的大臣和將軍除掉,為自己才十多歲的兒子承韋占稱帝鋪平道路。并招來了郭威,讓他輔佐承韋占。
劉知遠頒旨宣布郭威為后漢顧命大臣的第二天,就氣絕身亡了。二月初,其子劉承柘繼后漢帝位,是為后漢隱帝。后漢朝中大權,操于郭威之手。但郭威清醒地認識到,劉知遠一死,后漢江山恐就不會太平了。
果然,劉承祐稱帝不到一個月,就發生了趙思綰占據長安、李守貞河中稱王和王景崇鳳翔造反之事,史稱“三鎮之亂”。
于是,郭威就擔當起了平定“三鎮之亂”的重任。可惜的是,那趙匡胤并不知道上面發生的一切。
“三鎮之亂”暴發時,趙匡胤正在陜西境內四處游蕩。趙匡胤真的是在游蕩。想當初,趙匡胤離家出走時,曾經豪情萬丈、信心十足,滿以為這么到外面一闖蕩,便可以闖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來。所以,他離開家之后,徑往西北,由河南入山西,再由山西入陜西。有誰知,闖蕩了多日之后,不僅沒有闖出什么自己的道路,反而把自己的肚皮闖得空蕩蕩的了。
因為是偷跑出來的,所以趙匡胤隨身攜帶的盤纏并不多。若不是妻子賀氏在他臨走時硬把幾件飾物塞入他懷中,他早就該為吃喝問題大傷腦筋了。盡管如此,由山西跨入陜西之后,他的身上也幾乎空空如也了。
沒有錢就得餓肚子。說來也許不信,有一回,從早到晚,趙匡胤只喝了一碗面糊,餓得他是頭昏眼花、四肢發麻,幾乎連路也走不動了。
趙匡胤不能不有所后悔了。居家的時候,雖然悶得慌,但不必為吃喝發愁,現在倒好,吃了上頓就愁下頓,更無錢住旅店,只能隨便找個旮旯拐角踡著身體熬夜,還要時時提防野狗的侵襲。而在家的日子多好啊!那張床何等地柔軟又何等地溫暖。可在外游蕩的滋味呢?他甚至都不敢多看別的女人一眼,因為看到別的女人他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賀氏,而想起賀氏之后,他的心里就更不是個滋味了。
趙匡胤想家了。一想家就想返回家里。趙匡胤也確曾生起過回家的念頭。在家的生活多好啊!在外漂泊的日子多難啊!然而,趙匡胤最終又打消了回家的念頭。離家出走是自己的主意,父親竭力反對,母親也未明確支持,如果就這么狼狽不堪地返回家里,又有何顏面見父母?還有,大丈夫應該頂天立地,豈能被一點點困難和挫折所嚇倒?
趙匡胤便繼續在陜西的東南部游蕩了。雖然他自詡為一個大丈夫,但當務之急卻不是去頂天立地,而是去想法子填飽肚皮。身無分文,又處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該如何才能填飽肚皮?莫非,趙匡胤要與乞丐為伍?
有一天早晨,趙匡胤在一座小鎮的一條小巷子里睜開了眼。這條小巷子是一個死胡同,天黑了之后就無人進入了。所以趙匡胤就把它當作自己的棲身之處了。巷子里雖然很安靜,卻也是很冷。才是二月天氣,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在巷子里踡了一夜,趙匡胤的身上幾乎都沒什么熱乎氣了。
但趙匡胤顧不得寒冷,找東西吃才是最迫切的事。他昨天晚上都未能吃飽,早晨醒來后肚子里就更是抽搐得難受。所以,他剛一睜開眼,就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死胡同。剛一走出死胡同,他就聞到了一股撲鼻的香味。他幾乎連想也未想地就朝著那撲鼻的香味走去。
撲鼻的香味來自于一家小吃店。小吃店里正在蒸包子、蒸饅頭。不說別的,光蒸籠所發出的那一股股霧氣,就足以使得趙匡胤垂涎欲滴了。
小吃店的店主是一個禿頂的小老頭。他打開一個蒸籠的蓋兒,一股濃濃的霧氣頓時淹沒了他。霧氣散去,一籠又大又白的饅頭呈現在眼前。他又打開一個籠蓋,又是一股濃濃的霧氣,待霧氣飄散,他看見了一籠蒸好的包子,也看見了正走過來的趙匡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