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規定了自己的特殊地位后,秦始皇又規定了專用的器物。這些物品的形狀、大小、名稱,也同皇帝這個名號一樣神圣不可侵犯。早在春秋之時,儒家學派就認為君王所用的物品是經國家、定社稷、序氏人、利后嗣的重要憑據,絕對不能有絲毫的錯亂。秦始皇雖然熱衷于法家思想,但少時也學了《呂氏春秋》中的禮法制度,對制造森嚴的等級壁壘存在著不小的熱情。按他的觀點,如果平民用的器物都和他相同,與百姓根本分不出高低貴賤,怎可顯示始皇帝的威儀,而天下人又怎會尊重他呢?于是,嬴政在規定自己專用的屬物之上也不無霸氣。
首先,他將“玉璽”規定為皇帝專用,玉璽也就是玉刻制的印章。在秦之前,平民百姓都可以以金玉為空,上面有龍虎獸鈕,根本不存在著等級之分。而始皇嬴政規定玉單為皇帝所獨有,臣民自此就不得以玉治印,也不得稱之為璽了。
按照嬴政崇尚的水德之法則,他為自己準備了“乘輿六璽”,即皇帝行璽、皇帝之璽、皇帝信璽、天子行璽、天子之璽、天子信璽。除此之外,他還擁有一塊“傳國玉璽”,這塊玉璽稀世珍有,是始皇帝換得的一塊藍田美玉,并由李斯刻文曰“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傳世之寶。可惜的是這塊玉璽至今仍下落不明,否則一定是無價之寶了。很顯然,當時這樣的無價之寶,平民百姓是根本無法得到的,更不用說擁有,這就說明嬴政是從根本上就規定了他與平民的天壤之別。在自己的大印刻上“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字樣,完全是為表示他的皇權是上天授予的,是神授之物。既然是神授之物,就得有特別的專崇,由于“璽”字與“死”同音,嬴政干脆將名改為“寶”,并下令不準臣民的印章也稱為“寶”。
除了寶印之外,嬴政對服飾、車馬等的要求也與眾不同。在春秋戰國諸侯混戰之時,由于禮法崩潰,周天子地位日漸低下,諸侯和卿大夫“競修奇麗之服,飾以輿馬文絡玉纓象鐮金鞍以相夸”。贏政攻滅六國之后,自然不容許這種混亂無序的現象再繼續下去,于是他制定了嚴格的服飾制度以分尊卑,標識等級,以此來顯示自己的至高無上。
其實,嬴政自當上皇帝之后,所帶的通天冠就與眾不同。此冠高九寸,正豎,頂少斜,直下,以鐵為卷梁,前有卷筒。這種冠及其他皇帝的服裝,臣民們絕對不能穿,否則,等待的必是極刑無疑。另外,皇帝的一切服飾佩掛,臣民們也不得仿造,甚至是冠帽前所垂的流蘇數都不能和皇帝的一樣。
除了服飾不得與皇帝相同之外,臣民的住宅規模、門前獅子裝飾物等等,一切家居用品,都不得與皇帝相同。否則也只有一個死。所以,正是從秦始皇開始,天子的一切吃、喝、器皿等制式都變成了法律,存在于國法之中,平常人稍有疏忽而仿之,都將被繩之以法。
在車馬的配置上,嬴政追求的仍是超然于臣民之上。蠃政一生曾經五次巡游天下,他出游時,僅屬車隊伍就有八十一乘。其中皇帝坐的車由六匹馬所駕,飾以美艷絕倫的金裝飾,叫金銀車。而皇帝的屬車則都是皂蓋朱里,車頂及其他部位全部繪上色澤艷麗的變形蒙龍鳳、卷云紋,而車子的小部件則鑲以按花金銀為飾,豪華氣派無人敢比。
從過去出土的秦始皇所用御銅車馬來看,嬴政的車屬可謂豪華之極,內部物品簡直可以與一輛現在的名牌汽車相媲美。皇帝所用車輛不但要和常人不同,連駕車的馬匹都有被修整得十分漂亮的馬鬃。在外側右駿馬的頭上,還有一種帶瓔珞的飾物,叫做左囊,它既能夠為御官指示前進的方向,方便向左轉彎,又可為始皇帝的車駕增添氣勢。嬴政把自己的一切都弄成最尊貴的等級,未必不是下臣們的安排,但要指出的是,他正是通過這種等級差別來顯示君王之威儀,從而來維護國法所規定的種種等級制度和特權制度都得以有效實施,由此可以說,他之所以這樣做,目的在于以身垂范。
可以說,從成為始皇帝的第一天起,始皇嬴政制定了自己的特定稱謂,制定了尊君朝儀,嚴格了避諱制,廢除謚法,規定了天子服飾、車馬、器物等級。這一系列的舉措其實就是政治作為,都在證明,秦始皇想達到一個天下人都“尊君”、“畏君”的目的,他要遠遠高居于眾人之上;要間隔出他與千百萬常人之間不可逾越的距離來,給自己確立一個超人的地位。
不管怎么說,秦始皇的這一套在那個時代還是有效的,要不然,劉邦怎么會在打下天下之初就忙著建立朝儀,并發出“知皇帝之尊”的感慨呢!
劉邦在定陶稱帝時,限于當時的條件,儀式搞得非常簡單。他的那些文臣武將們,多數出身于布衣,對官場上的禮儀規矩,既不了解,也不習慣。大家多年在一起征戰,互相都很熟悉,彼此之間隨便慣了,沒有形成高低貴賤的等級觀念。因此,朝廷舉行宴會時,群臣互相爭功,喝醉了,狂呼亂叫,甚至拔劍擊樁,全不把皇帝的威嚴當回事。劉邦對此非常焦慮。
這時,有個叫叔孫通的人,建議劉邦制定一套禮儀,即上朝的儀式。
劉邦聽了很高興,但對這心中無數,問:“這套禮儀該不會很難吧?”叔孫通回答:“古代各個朝代都有自己的禮儀。這些禮儀都是根據需要制定出來的,又是為當時的人和事服務的。臣想往來古時各代禮儀之長,參照秦朝的制度,結合現在的實際,定出一套新的規章,由陛下審核。”劉邦點點頭,叮嚀他:“可以試一試,但不要搞得太繁雜了。簡單一點,使大家好學習,好領會。”
叔孫通在魯地仔細篩選了三十多個儒生。其中有兩個人堅決不愿應聘,并罵他說:“你侍奉過的主子將近十個了。光知道靠拍馬屁得到器重,按照古代的規矩,制利作樂,需要積德百年以后才可考慮。如今天下初定,戰死的沒有埋葬,受傷的尚未痊愈,你又想出這個風頭,真是異想天開,褻瀆圣明。我們不愿受你愚弄,去白費力氣。”叔孫通反唇相譏:“不識時務的腐儒,因循守舊的老朽,沒有你們的參與,事情照樣辦得成功。”
叔孫通組織三十個魯儒,按尊君抑臣,上寬下嚴的精神,擬定了詳盡的禮儀規則。又在京城外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周圍用席嚴嚴實實地隔擋起來,中間用木棍和竹竿做成各種標記,作為排練場。他領著自己的門生和高祖皇帝派來的官員共百余人,吃住在里面,按規則緊張地操演了一個多月,各人基本熟悉了,再請高祖皇帝審閱。劉邦親自實踐了一番,高興地說:“這我完全學得會!”隨即傳旨:所有文武大臣部去郊外跟叔孫通認真學習。歷史上把這件事叫做“綿蕞習儀”。
由丞相蕭何主持修葺的長樂宮竣工后,劉邦指示,于漢七年元旦在新落成的長樂宮舉行首次朝賀大典。
這一天,東方剛剛泛白,禮官就讓早早恭候在殿外的文武官員按職位高低排列成序。大殿上下,五色龍風旗迎風招展,鐘鼓聲起落有致。衛士執后,郎中執前,精神抖擻地站在臺階兩側。司儀發一聲“趨”的命令,百官一律踏著整齊的碎步,小跑著進入大殿。列侯武將在西邊,面朝東;丞相以下文官站在東邊,面朝西,個個誠惶誠恐,雙手垂立,恭候皇帝駕臨。皇帝坐著輦車,在近侍的簇擁下,從寢宮里緩緩駛來,在龍床上面向南巋然而坐。司儀官指揮群臣依次恭恭敬敬地為皇帝祝壽。酒過九巡,司儀宣布:“酒宴到此結束!”群臣依序退出。整個儀式自始至終秩序井然。臣僚們目不敢亂視,頭不敢仰觀,甚至大氣也不敢吭一聲。幾個大臣的動作稍微有點不夠規范,立即就被負責監察的御史帶出殿堂。所以,這一天沒有發生一件犯規趨禮的事情。
劉邦的心情特別高興,情不自禁地說道:“寡人今天知道做皇帝的尊貴了!”
古代帝王對服飾、儀式的重視自有其深意,這種意義不僅僅在于如漢高祖所言“知道做皇帝的尊貴”,更在于在形式上人為地制造威嚴、威望,從而為其建立、使用威權鋪路。
帝王們無所不用其極,在“制造”威儀、威嚴上也是如此。今天,我們應該以歷史的辯證的眼光看待它。時至今日,盡管古人的做法大多已不合時宜,甚至成為必須唾棄的糟粕,但不能否認的是,其中包含的某些領導藝術的元素還是值得我們思索的。
3.一味打壓不是樹威的最佳途徑
威代表著嚴,代表著正,代表著權力,但是領導者切不可簡單地將之理解為耍威風,更不能以一味打壓、誅連九族的方式樹威,弄不好,威是樹起來了,領導的目標卻越發難以達到。而且,威一旦過了頭,會扼殺積極性和創造性,人為地誘發混亂的局面,實在是得不償失。
明太祖朱元璋就是一個因施威太過而遭非議的典型。
朱元璋削弱中書省權力做法激怒了被架空的丞相胡惟庸,他為此勾結了御史大大陳寧、中丞涂節、功臣陸仲亨、費聚、李善長之弟李存義、曾為朱元璋親信的毛駭之子毛鎮等人,策劃謀反。俗話說,“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就在胡惟庸緊鑼密鼓地進行策劃時,朱元璋卻早已將矛頭對準了他,準備將他一舉除去。洪武十二年九月,占城國王阿答阿者遣使入明朝貢,中書省未及時向朱元璋報告,他以此為借口,開始調查中書省官及六部官,并將胡惟庸及六部堂官屬全部提入大牢,嚴刑拷打。此時有一名叫涂節的御史中丞窺出朱元璋旨意,認識到胡惟庸必死無疑,便在獄中捏造事實,搞政治投機,落井下石地揭發了胡惟庸的謀反。一石激起千層浪,胡惟庸的謀反,使朱元璋大感震驚。
抓住胡惟庸謀反案,借題發揮,朱元璋對淮西勛臣及其子弟展開了大規模的誅殺。他捕風捉影,不斷擴大胡惟庸的罪狀,處死胡惟庸時所宣布的罪名還只是“竊持國柄,枉法誣賢,操不軌之心,肆奸欺之蔽,嘉言結于眾舌,明比逞于郡邪,貽害國政,謀危社稷”;到洪武十九年,已升級為私通日本,成了賣國的大漢奸;到了洪武二十一年,又升級為勾結蒙古。胡惟庸已處死,但他的罪名羅織得越大,他的所謂同謀當然也就越多,先后被胡惟庸案牽連的那些心懷怨望、驕橫跋扈的淮西勛貴也越來越多。到了洪武二十三年,胡惟庸的罪名發展到了極致,被指為與李善長串通謀反。而李善長的被殺,則將這場政治屠殺推向了高潮。
李善長自投奔朱元璋,便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洪武三年,朱元璋封他為韓國公,并賜以鐵券,可免二死,子免一死。然而李善長心胸狹隘,排除異己,污陷大臣,引起了朱元璋不滿。洪武四年,朱元璋趁他患病,勒令他致仕,作為撫慰賜給臨濠地若干頃,置守冢戶一百五十家,佃戶一千五百家,儀仗土二十五家。然而李善長居功自傲,驕矜不改,朱元璋為此非常惱他,曾下令削祿一千八百石。洪武十三年時,就有人告發說李善長串通胡惟庸,朱元璋未曾追究。至洪武十八年,又有人告發李存義父子,朱元璋免其死。可李善長對此并未感激,朱元璋從此開始懷恨于他。洪武二十三年,李善長的私親丁斌受胡惟庸案牽連被譎,李善長出面說情,朱元璋一怒之下,嚴拷丁斌,丁斌就供出了李存義。當李存義又招供受胡惟庸之托勸李善長謀反時,李善長說:“吾老矣。吾死,汝等自為之。”朱元璋于是定李善長“知情不舉,首鼠兩端,大逆不道”罪,借口將有星變,需殺大臣應劫,將七十七歲的李善長及其親族七十余人押上了刑場。
連李善長都被殺了,其他將臣豈能幸免,胡惟庸一案前后延續十余年,受牽連被誅者達三萬多人。其中公、侯二十二人。被殺者包括御史大夫陳寧、中丞涂節、韓國公李善長、延安侯唐勝宗、吉安俱陸仲亨、平涼侯費聚、南雄侯趙庸、滎陽侯鄭遇春、宜春侯黃彬、河南侯陸聚、靖寧侯葉異、申公侯鄧愈之子、臨江侯陳鎬(陳德之子)、大將毛驟(毛騏之子)、李伯異、丁玉、宋慎(宋濂之孫)。另有宣德侯金朝興、寧濟侯顧時、靖海侯吳禎、永城俱薛顯、鞏昌侯郭興、六安侯王志、南安侯俞通源、汝南侯梅思祖、永嘉侯朱亮祖、淮安侯華云龍,在案發前已死,至此也被迫坐為胡黨,革除原位。顧時之子顧敬、朱亮祖之子朱縣、華云龍之子華中也被處死。光是被殺者已達三萬,被貶謫者更是無數,一案牽連如此之廣,可謂史中空前,卻非絕后,在其后藍玉一案,牽連也十分廣泛。
胡惟庸案后,只有為數不多的舊將仍在邊防要地擔任軍職,尤以藍玉為最惹眼。皇太子朱標已于四月間病死,朱元璋立來標之朱允?為皇太孫。然而此時朱允?年紀幼小,藍玉并未把他看在眼里。為了制止藍玉的囂張氣焰,朱元璋對他奏請的事多不照準,這使藍玉開始感到不安。洪武二十五年八月,藍玉的親家靖寧侯葉品被胡惟庸席牽連,被判處死,藍玉因此開始疑神疑鬼起來,說:“前日靖寧侯為事,必是詔內有我的名字,我這幾時見上均好生疑忌,我奏幾件事,都不從,只怕早晚也容我不過,不如趁早下手做一場。”他暗中聯絡景川侯曹震、鶴慶侯張翼、舶爐侯朱壽、東榮伯何榮(何真之子)及自己的老部下,密謀策劃,定于洪武二十六年二月十五日朱元璋外出巡視時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