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圈圈如水波般淺動的漣漪間，五名神色各異的凝元境肅然靜立，在他們的威壓下，傾落的雨絲似是趨吉避害的生靈般四下散開，將這一片深暗的街道構建地陰森而可怖。
“你是誰？”
幾乎在祁云的話音剛一落下，一名面色沉凝，看起來三十左右的中年人便冷聲問道，襯著語氣間的質問，一雙冷厲的眸光仿似刀鋒，剮得祁云的面目不禁生疼。
與此同時，其他四名凝元境也是緊盯著祁云，目光中的審視和冰冷肆意了一抹無可言喻的悚然壓力。
空氣悄然間變得沉重，連呼吸都變得艱難，渾身各處更似是處在凜冬呼嘯的寒風中，就連本該沒有知覺的發絲，都感受到一股鉆心的痛意。
“難道顧麟沒有多說什么？”
瞬息間的沉默中，祁云極力發散著思維，期望從幾人的表情、表現中尋出端倪，為接下來的‘審問’做出腹稿。
“從幾人的表現看來，似乎對自己極為排斥？但是顧麟已經回了顧家，這些凝元境們對山腹的情況應該知曉了，也做好了主動出擊的準備，那么為何是這種態度？為何在懷疑中隱含敵意？難道他們只知道蒼狼等人的情況？不知道老家伙的修為？甚至，不知道老家伙的存在？”
“所以，在突如而來的凝元境后期的威脅下，才有了這種不愿相信，也不想去面對的表現？”
祁云微微扯動嘴角，視周身的壓力于無物，淡然笑道：“我叫蘇然，是東林城蘇家的人，當然了，我想這不是你們關注的重點。”祁云環顧周遭的凝元境們，在顧麟的臉上短暫一瞥，語氣平靜地接著說道：“事實上，我和顧麟一樣，皆是被抓到了那個地方，而且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怎么逃出來。”
“你之前說的是實話？那個地方，確實有一名凝元境后期？”另一名凝元境問道，他看起來同樣是三十左右的年紀，不過體型偏胖，襯著一襲寬松的白袍，顯得很是寬和。
不過沉肅中略帶憂慮的神色打破了這一觀感，和其他幾名凝元境一樣，神色很是陰沉，似是對祁云的出現，懷著最濃重的惡念。
對于這些難以掩飾的自欺欺人的心態，祁云無意多作評價，只是語氣平靜地回答他的問題，“或許是真，或許是假，這我并不能保證，畢竟獲知這一信息的源頭，是你們即將對付的人。”
“他為什么要告訴你？”偏胖的凝元境緊跟著問道，似是自祁云進城起就一直在關注，所以對于半路上遇見蒼狼的事并無疑問。
聽見他的問題，祁云又是環顧一圈，見他們微微閃爍的眸光中更見猶疑，也就斂去了嘴角的笑意，淡聲說道：“他和你們一樣，皆是凝元境，所以對于他的目的，僅憑現在的我，又如何有資格去揣測？”
“那么你說了什么，才讓他沒有殺你？”另一名凝元境問道，嗓音冰冷、清澈，似是盛夏草葉上滑落的露水，又似撞擊冰面的玉珠，于瑩潤中透著沁人心靈的悅耳。
她是五人中僅有的女性，姿容秀美，氣質脫俗，一襲婉約的輕紗勾勒出動人的姿態。
盡管，她此時的神情并不容易接近。
祁云看著她，神色未變，“你的問題問錯了，不是我說了什么，而是他想要我做什么。”
幾名凝元境沒有接話，他們微蹙著眉頭，臉上看得見的疑惑，似是因為祁云的一席話，有了一股難以言明的莫名感觸。
難道，那個地方的人，不是一條心么？
祁云沒給他們考慮的時間，環視一圈后接著說道：“就目前看來，他是想促使你們攻打那個地方，或許他和我一樣，也是身受禁制所困吧？又或者，是為了那套純陽性質的功法？”
話音落下，剛有緩和的氛圍更見凝滯，沉默中，祁云抬起頭，看向那一滴滴悄然凝固在空氣中的雨點，幽暗的眸光中流露出了一抹憧憬。
除此之外，再無異樣……
“當然了，這只是我的猜測，也是他告訴我的東西，對于其中的可信度，我無法保證。”祁云說道，平靜的語氣似是陳述，“又或許，他就是以此來引誘你們，在你們大舉進攻那個地方的時候，將你們一網打盡。到時候，他們再無外在的威脅，得以獨享洛蒼山的所有資源。”
“那么你的目的呢？和這個小家伙一樣么？”最初開口的凝元境問道，斂起的眼中悄然綻放了一抹寒芒，“我可不認為你是樂于助人，就冒險將這些信息告訴我們。”
“當然不是了，而且就算我說是，你們會信么？”祁云說著，嘴角重新勾勒出一抹笑意，“我想解除身上的禁制，所以必須依靠你們。當然了，對于結果我并不強求，如今的我只是竭盡全力地去賭一次。賭贏了，海闊天空，若是輸了，那也沒必要考慮其他了。”
“不過你們不一樣……”祁云接著道，平靜的語氣透著股莫名的韻味，“你們不像我和顧麟，沒得選擇，即使傾盡全力也是不夠的。你們不同，你們可以選擇離開，也可以選擇應戰，而如果三城聯合，其實你們的勝算是很大的。”
“畢竟，他們只有四個人，就算其中之一是凝元境后期，也不可能敵得過你們這么多人的聯手。”祁云低笑了聲，似是自言自語般說出自己的猜測，“何況，他們中的一個似乎另有目的，在必要的時候，很可能反戈一擊，那你們的成算就更大了。”
話音落盡，無人開口，又是一陣難言的沉默。
在祁云對面，顧麟冷著一張臉，似是一座雕塑般，顯得冰冷而僵硬。只有不時閃動的眸光顯現出幾分靈動，但其中暗藏的情緒卻是有些怪異，抵觸、戒備，似是因為祁云的一席話，無可遏制地對祁云生出極為濃重的警惕心。
“曲長青果然沒說錯，這家伙太危險了！”
這一刻，他不自覺地這么想著，在處于弱勢的情況下，竟能掌控話語的主導權，并引向自身需要的方向，這需要何等強硬的心理素質？
看著祁云嘴角的從容笑意，他莫名地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冷意，而隱含在眸中的情緒，也因此更深刻了些。
“果然豬隊友是最麻煩的！”
這一刻，這個念頭突兀地出現在祁云腦中，不過情況沒發展到最壞的地步。在幾名凝元境現身后，顧麟再沒動彈過，這也就使得閃動的眸光除了祁云之外，再無人能看見。而幾名凝元境情緒難定，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一絲異常。
直到好一會后，沉默才被一聲話音打破。
“世家聯合，不是說的那么簡單，尤其在幾城大戰后，就更難了。”那名偏胖的凝元境說道，嘴角浮現了一抹不知是諷刺還是苦澀的笑意，連帶著看向祁云的目光，也變得意味難詢。
對此祁云沒有偏頭看向他，而是轉到顧麟身上，眸光微斂，語氣玩味地道：“這取決于利益和威脅，看得出來，有件事你們還不知道。”說著，祁云轉動目光，環視一圈，最終落到最先開口的那么凝元境身上，“在那個地方，出產一種叫作幽泉的東西，而效果呢……”
祁云頓了頓，嘴角的笑容隱隱更大了些，也顯得更冰冷了些，“就是感悟凡人的一世輪回，我想你們明白了，沒錯，它能幫助凝元境更省力地突破到金丹境！”
話音未落，幾名凝元境便豁然變色，顯露的神情震驚而貪婪。
“確有其事？”靠得顧麟最近的凝元境問道，他一把扯過顧麟的肩膀，將他的面容對向自己，語氣間的質問夾帶了難以掩飾的渴望。
與此同時，其他幾名凝元境也是緊盯著顧麟，相比第一次見面的祁云，顯然顧麟的話才更為可信一些。
“這樣的話，這家伙再露出異常的神色，也就不惹人懷疑了吧？”
祁云淺笑著，等待顧麟的回答。
“我不清楚，在那個地方，我的地位其實很低，還接觸不到更為深層的東西。”他語氣冰冷地說道，因被緊扼的肩膀皺緊了眉頭，“但那個地方有幾座陣法確實很奇怪，內里禁錮著無數的冤魂，應該就是出產幽泉的地方了。”
“沒錯，那就是凝聚幽泉的陣法。”祁云接口說道，“至于具體怎么運作的，這就別問了，以我們的修為，也不可能知曉。”
那名凝元境隨手將顧麟扯到一邊，不讓他阻攔自己的視線，他緊盯著祁云，目光中的野心和渴望交纏在一起，卻顯得更為嚴酷，“那幾座陣法在什么地方？”
他問道，冰冷急促的話音同時也是其他幾名凝元境的心聲，他們目光森嚴地死盯著祁云，若是祁云回答不出，恐怕會一掌將他斃了。
不過知與不知，其實沒有差別……
祁云微微扯動嘴角，說出的話似是一盆極寒之地的冰水，瞬間將他們因渴望而生的火焰熄滅。
“就在那個地方的周圍，你們也該理解吧，如此貴重的東西，怎么會不就近守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