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內的裝飾并不奢華，反倒很是樸素。

四周的墻壁上沒有雕花，窗欄邊的空白處只有幾幅清淡的字畫，看起來空闊而寒酸。木質的桌椅、地板上甚至沒有涂抹防蛀的桐油，祁云掃過一眼，也就明白了原因。

或淺或深的劃痕幾乎遍布了各個地方，地板、墻角，就連祁云身前的木桌，也有著兩道被抹平木刺的劃痕。

人來人往，龍蛇混雜，確實是個毆斗的好地方！

此時，三十多號人邊吃邊聊，對酒樓的環境似是習以為常，沒有分毫不滿的意思。他們之中有鍛體境，也有開竅境，年紀以青、中年居多，在這里，祁云算是年紀最小的了。

不過食用了諸多的妖獸肉，祁云成長地極快，此時的身高已有五尺三，襯著深沉的面貌，倒也不顯稚嫩。

注意到祁云游移的目光，只有少數人回過頭，眼中泛著清晰的警告和厭惡。

果然是溫室里的花朵，長得再怎么茁壯，也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廢物！

祁云輕笑了聲，面對自己極具挑釁意味的目光，只有四名開竅境有所察覺，而其他的，全然無動于衷。

反應遲鈍，缺乏警惕，全然不似山腹內的環境，只要一個挑釁的眼神便大打出手。

這時候，伙計端著托盤走了過來，巴掌大的陶瓷酒壺，以及三道葷素搭配的菜肴，看起來很是惹人食欲。

放下后，伙計連忙走了，似是預感到接下來會發生某些他不想見到的狀況。

不過祁云倒也沒了繼續挑釁的念頭，倒了杯酒后，取出《行物志》，翻到開竅境的部分細細查看。以目前的情況，能夠確定開竅境的層次，對于接下來的行事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很快，祁云在書冊中看到了想要的講述。

根據打通的竅穴，在感知中有著細微的差別，尤其是七大主要竅穴，若是細細品味，是能夠區分得出來的。

看到這，祁云展開感知，籠罩住整個酒樓。

好在酒樓內沒有打通百會的開竅境，在修士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若是肆意感知他人身體情況，是對他人的惡意挑釁。不過因為感知的虛浮，判斷不出他人是否動用了感知，直到擁有了靈識后，這才能清晰地感受到。

這時候，祁云明確地發現開竅境與鍛體境的不同。打通的竅穴周圍，浮于體表的元氣力場明顯濃厚了些，根據不同的竅穴，祁云發現酒樓內有三名開竅境中期，十二名初期。

至于后期，倒是一個也沒，想來以他們的修為，應當是各個世家的高層，不會流連于酒樓這種地方。

而那三名開竅境中期都是中年人，一個胡子拉渣的壯碩漢子，在酒樓的右角自酌自飲。另兩個則是衣冠楚楚的世家子弟，分別落坐，圍在他們身邊，是五名年紀不大的青年，修為皆是初期。

祁云直接略過這三處，看向其他的七名開竅境，其中一名正高談闊論的青年引起了祁云的注意。在他身邊，坐著三名滿臉阿諛之色青年，似是以初期的青年為尊，一舉一動無不透著獻媚的意味。

就是他了！

心中默念了聲，祁云輕扯嘴角，給自己倒上杯酒后繼續看向書冊。以目前的實力，對開竅境知道的越多，彼此交戰的時候，勝算才會越大。

而書冊上的記載極為詳細，想來作為城池的主流，也只有這樣，才能賣出眾多的書冊。

所謂開竅，也只有七個主竅穴最為重要，其他的竅穴皆是經脈上的附屬，其中有所相合，有所對立。書冊內講解地極為詳細，而關于諸多竅穴的作用，也有充分的闡述。

祁云一邊淺嘗美酒，一邊靜靜品讀。

“黑蛇倒是打了個如意算盤，就這一兩黃金的便宜貨也想誘惑我為她效力？還好當時沒答應，不然還不知道會惹出多大的麻煩。”

看完講解后，祁云輕笑了聲，一口飲盡杯中的酒水。

“這么說的話，如果動真格的，開竅境初期也不一定斗得過。涌泉掌管身法的速度，尺澤主導武技的威力，相比鍛體境，差距懸殊了太多。好在我融匯的武技皆是頂級，不硬碰硬的話還是有機會的。”

“至于中期就算了，神闕統和全身的元氣，命門作為中樞，運使元氣的速度是鍛體境的數十倍，無論是出招的力度、速度，或是爆發力，皆是天淵之別！”

祁云輕嘆了聲，倒也明白了為何在那名青年的刀芒下，自己的驚雨劍氣一觸即潰。

以山腹內活著突破到開竅境的人，無論是眼力還是反應，都是上乘之選。即使祁云心神強大，得以預判他人的動作，但也彌補不了根本上的差距。

修為，是重中之重！

再為自己滿上杯酒，祁云掃了眼桌上誘人食欲的菜肴，卻是沒了一丁點胃口。接著看向各種相貌猙獰的妖獸圖譜，以目前的情況，獲取這些知識也不失為妥善的選擇。

其中一階的占居了絕大部分，皆具強健駭人的體魄，但沒有特殊的能力，攻擊或防御全部依賴身體。而到了二階，就激發了血脈中源遠流傳的特性，比起凝元境，妖獸的能力更為詭譎莫測，實力純以能力而論。

修士界中，很多的禁制便是根據這些能力衍化而來。

“人一直就是缺乏創造力的生物，所得所獲皆是源自已經存在了的事物。不過也對，連世界都還沒能完全發掘，又怎么能無中生有地僅憑創造力誕生新的東西呢？”

“所謂法，所謂則，不外如是。”

祁云合上書冊，隨手丟到一邊，已經看完的情況下，書籍也就失去意義了。

這時候，祁云一直關注的青年似是吃飽喝足，和三名同伴有說有笑地走向門外。祁云也隨之起身，丟下塊碎銀后緩步跟了上去。

“你們是不知道，楊璃這丫頭能獲得今年族會的第一名，我可是出了不少力。不僅整天陪她試招，還指點她武技上面的不足，若不是我的話，恐怕她連前三都進不去。”走在前面，這青年笑著說道，立時引出幾人的附和聲。

“說來楊璃確實是天香國色，難得也有拼勁，想來經過碩哥的‘指導’，當然是突飛猛進了！”一名青年大笑道，言語之中充斥著別樣的韻味。

“別瞎說。”那青年立時佯怒道，“她可是個正經女孩子，再說才只有十五歲，你們這幾個家伙怎么這么猥瑣！”

“就算現在不是，那以后也一定是了！”

“對啊，以碩哥的才華相貌，就算楊璃是大長老的孫女，也一定愛慕許久了吧？”

話音未落，立時傳出一聲哄笑聲，而這時，為首的青年突然皺起眉頭，言辭隨意道：“好了，不和你們閑扯了，我還有要事，等會再回去。”

說著，他直接離開仍在嬉笑的三人，朝著街道的拐角走去。臨當一處小巷，他笑著回過頭，眼中流露出一抹玩味，“跟了我這么久，有什么事現在就可以說了。”

在他面向的地方，祁云緩緩走近，臉上正掛著從容的微笑，“我有些疑問，想請你幫忙解答。”

“那就看你給的報酬能不能讓我滿意了。”青年一副隨意的態度，上下打量了祁云一眼，以他的修為，面對還是鍛體境的祁云，沒有任何危險臨近的感覺，只當祁云是有事找他幫忙的人。

很顯然，他往常沒少見過之類的人。

祁云笑了聲，感知敞開到極限，隨著腳步踏出，身形驟然消逝，在那名青年還未能做出反應之前，泛著清冷白光的長劍已然搭在他的脖子上，凜然的寒意立時激起一片的雞皮疙瘩。

立時間，青年驚恐地睜大雙眼，忙不迭地道：“你想干什么？”

“別緊張，我無意傷你，只是我覺得這樣，你才能老實地回答我的問題。”祁云笑著道，神色一片悠然從容，“至于報酬，你覺得你的命值不值這個價？”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青年立時回道。

出于開竅境的見識，他無比深刻地明白正架在他脖子上的劍屬于法器，而且里面的禁制不少。何況剛見到祁云之前的動作，他明白就算正面對敵，也不一定是對手。

見他還算老實，祁云笑著問道：“就比如說，你剛說的楊璃是誰？她的爺爺又是什么修為？”

“楊璃只是鍛體境八重，資質平平，只是因為她的爺爺是楊家唯一的凝元境，這才能以十五歲的年紀有如今的修為。也因為這個緣故，楊璃的父親是楊家的家主。其實我和楊璃沒什么關系的，剛才都是胡說的，”青年趕忙說道，還以為楊璃在什么時候得罪了祁云，于是來找他的麻煩。

“別擔心，我只是隨便問問。”祁云笑著撫平青年的激動情緒，隨即道，“只是擔心你不會說實話，這才找個知道的問題問問，看你還算配合，那就接著問下去好了。說實話，我也不想在宰了你之后再找人詢問的。”

見祁云一副隨意的口吻說出這番話，青年頓時慘白了臉色，忙不迭地點點頭，急聲道：“你要問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訴你。”

“那就先說聲謝謝了。”祁云笑著道，“我今天見到一個人，很有些奇怪，他在感知中竟然毫無痕跡。那時我就有了個疑惑，他是怎么辦到的？是不是因為某些功法的原因？”

“是啊，只要到了開竅境，心神之力更強一些，就可以修習一些隱匿之類的功法。難道你不知道這些？”青年難掩疑惑地問道。

“你猜對了，在家族中，我的長輩只管我修煉，卻全沒有告訴我修道方面的知識，所以我才會很好奇。那么這所謂的隱匿功法在凝元境看來有沒有作用？”祁云接著問道。

“當然有的，之所以稱為隱匿功法，就是對凝元境的靈識也有作用的。但要看功法的熟練程度，只有練到極致，才有完全的效果，不然瞞不住。”青年微微皺起眉頭，但還是老實地答道。

“這樣啊，那你說說，這座城的世家是個什么情況？我今天剛來胡闕城，本來還想長住的，但聽說林家又出了個凝元境，你認為胡闕城的現狀會不會有所改變？”

“應該會的吧？”青年的話音有些猶豫，但架不住脖子上的森然寒芒，也就接著道：“聽說以前和林家敵對的默家現在已經縮減了勢力，似是做出了讓步，但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么。”

“也就是說，這個城里的其他世家也是擔心的？”祁云笑著道，幽暗的眸光悄然呈現了一抹陰森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