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排練之前,我又給Saki打了一次電話,依然是關機。
進了排練室,哥兒幾個早就候著了。我打開麥克,強烈的鼓擊聲和吉他的失真聲混在一起。“Rock killed you!”我用嘲笑和譏諷的語氣唱著。
早上,不,應該是中午,我被電話鈴聲吵醒,我從身邊摸了半天手機。
“喂?”終于接到了電話,電話原來在枕頭下面。
“摩西摩西?”是Saki的聲音。
“Hi,摩西摩西!”我頓時讓自己清醒,用日語和她打招呼。
“呵呵,還在睡覺吧?打擾你了!”她問。
“嗯?沒有沒有,早就醒了!”我揉著眼睛,拉開了黑色的窗簾。
“震的嗎?呵呵!”她說“真的嗎”時,又是很重的口音。
“呵呵,應該是‘真的嗎’!”我糾正她。
“啊,對,真的嗎?”她學我。
“對對,這回對了!”我說。
不知道為什么,我還要裝清醒。這要是老馬打來的電話,我早就火了!
“對了,今天晚上有時間嗎?”她問我。
“嗯?我想想啊!沒事兒,要說有事兒,那就是在家睡覺!其他的事兒沒有了!”我說。
“晚上,陶喆在北京開演唱會,我有票。我想你陪我去看,可以嗎?”Saki說。
“當,當然可以了。”我說。
“哈哈,太好了,那下午五點,我們還在昆侖飯店門口見面可以嗎?”她說。
“昆侖飯店?還是別了,你在哪兒?我去找你吧?”一提昆侖,我就覺得自己沒面子。
“嗯,那好,我在使館區附近等你,你知道那邊嗎?可以嗎?”她問。
“成,就那兒見吧!”我說。
“就那兒見吧!呵呵!”她學我。
“笑什么?”我問她。
“你說話,好玩兒!”她刻意地在玩字后面加上了一個兒化音,顯得很別扭!
“玩兒!二聲,提上去!”我教她。
“玩兒!”她學我,邊學邊笑。
這時,有一個男的用日語在她身邊嘰里呱啦地說了些什么。“嗨,嗨,達一就不,達一就不!(日語:不用擔心)”Saki回答著。
“那下午見面吧?”Saki小聲地、小心翼翼地說。
“好!”我說。
估計八成是Saki的爸爸,剛才那個男的!看來日本女孩真的都是比較怕男人的!應該是從骨子里的吧!
但是,她爸說什么,我沒有聽清楚,聽語氣很嚴厲,應該是在囑咐什么吧。
下午四點多,我就到了使館區附近。
我穿著很破的牛仔褲,戴著墨鏡,叼著根煙,還披著一件皮大衣。往門口一站,門口穿著綠軍裝的門衛立馬向我投來警惕的目光。他看著我,我同樣也看著他。
看著看著,他似乎有些堅守不住了,畢竟我戴著墨鏡,他瞪著眼睛,他看不見我的眼睛,可他的眼神和表情卻被我看得清清楚楚。這時,他居然下了門崗向我走來。
“請離這里遠點。”門衛一看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山東小伙兒,操著濃重的山東口音向我發號施令。
“嗯?”我叼著煙。
“請聽我的命令,離這里遠一點!”門衛說。
“啊?”我想,你對我發得著命令嗎?我笑了起來。
這時,他剛不知道又想說什么,大門開了,一輛奔馳車駛了出來,這時候門衛立馬兔子一般竄回門崗上,突然面無表情地敬起了禮,活像個石獅子。
奔馳車緩緩駛了出來,車里兩個人,一個是司機,坐在前面開車;另一個,很斯文,戴著眼鏡,五十多歲,一襲黑衣。
他看我,我也看他,他的表情很嚴肅。
我斷定這一定就是Saki的爸爸了。
我繼續在門口站著,山東小伙看我不走,有點火了,又朝我走了過來,這次邊走還邊摸他腰間的小手槍。
拿這個嚇唬我?估計把我當他們老家農民了。
他剛走過來,門又開了,是Saki,開著她的尼桑保姆車。這時山東小伙兒又猴子一樣地竄回門崗上,把他的大紅手舉到了腦袋旁,立正,敬禮!
這次簡直,活脫脫的石獅子!
Saki把車停在了大使館門口,沖我笑!并示意讓我來開車!
我把煙頭扔在了山東小伙腳下,上車后,從窗戶里伸出中指沖他比劃了一下,開著車揚長而去。我這個中指絕對比他沖我比劃小手槍好使,倒后鏡里,他氣得齜著一口大黃牙,直晃我眼。
當然,他的大紅手,依然沒敢從腦袋旁放下來!
在車里,我們兩人對視著。
“今天很特別。”我說。
“嗯,有嗎?”她問。
“像NANA里的中島美嘉。”我說。
“啊,我喜歡NANA里的Mika(中島美嘉),很有個性。你也看過NANA?”她問我。
“什么樣的電影我都看過。”我笑。
“我爸爸也說像,我真的像嗎?”她問我。
“像。今天的打扮很漂亮!雖然還是黑色為主。”我說。
“你今天的打扮也很酷,雖然還是那件皮衣。”她笑。
“剛才那個是你爸爸嗎?在你之前開車出來的?”我問她。
“嗯,對啊,我跟著他出來的。怎么?”她問。
“沒事!感覺他很嚴肅。”我答。
“他就是很嚴肅、古板的家伙!”她點上一根煙。
“要不要?Seven Star。”她手里拿著盒七星煙,瘦長的手指上涂著黑色的指甲油。
“嗯!”我邊開車,邊努了努嘴,她則把她嘴里叼著的煙放在了我嘴里。
Saki把腳搭在車前面,靠在座位上,很舒服的樣子,時不時抽上兩口小煙,我則打開音響,隨著音樂晃著腦袋。我們心情愉悅地向首體駛去。
車子行駛在二環路上,Saki的尼桑保姆車很大,從倒后鏡向后看去,很長,車內也很空曠。趁著堵車,我仔細看了看車的內飾,很舊。
“你一個小姑娘,開這么大的車?習慣嗎?”我問。
“為什么不習慣?我不喜歡小的汽車呢,開著不過癮。”她說。
“你還真成,不過你開著車,還真有一種不協調美。”我說。
“什么意思?”她轉過身問我,嬌小的身體全部蜷在了寬大的座位里。
“就是你開這輛車,特帥!”我笑。
“帥!卡酷伊(日語)。”她也笑。
“中文真是很有趣,有很多種形容詞!”她又說。
我邊開車邊用余光看著她,她眼睛看著前方并沒有東張西望。我發現,她不說話的時候,顯得非常酷。
“超過他,開得太慢了!”Saki指著前面一輛車發了話。
我猛踩一腳油門,發動機轟轟作響。
“開這么慢還要上路。”她囂張地說。
“呵呵。”我笑。
“笑什么?我的車又不怕超速。”她又目視前方,一語不發。
陶喆演唱會上,她顯得很興奮,幾乎整場都是站著看,沒有坐下。雖然不能像其他歌迷一樣每首都能唱下來,但至少都能跟著哼下來。演唱會最后,陶喆對下面的觀眾說:
“下面這首歌,唱給臺下所有的朋友,如果你喜歡你身邊的人,那就牽起他的手,或者把她抱在懷里,我在舞臺上為大家做個見證”。
“大家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也不要在意什么,只要你愛對方,就不要猶豫,牽起她的手,我相信你們都是真誠的!”
陶喆這第二遍似乎就說給我聽呢,我一下反應了過來,猶豫了一下,用余光看了眼身邊的Saki,她的側臉同樣也浮現出了笑容。
這時,幾乎全場的情侶都摟在了一起揮舞著熒光棒,可陶喆還是沒有開始唱,依然對下面說:
“下面還有人沒有行動吧,抓緊這次機會哦!”
說這句話時,陶喆好像在對我招著手,還沖我拋著媚眼。由于我們的位置是最前面,所以一舉一動都看得非常清楚。我轉身看著Saki,她也在等著我摟摟她,或者拉拉她的手。好吧,畢竟陶喆也是一腕兒,給他點面子吧。在陶喆的目光下,我把雙手伸向Saki,可我剛要摟Saki的那一瞬間,Saki卻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這下,可讓我和陶喆傻了眼,全場的目光已經全部注視了過來,弄得我們哥兒倆特沒面子。
坐下后,Saki立馬又站了起來,可這時陶大腕的歌聲已經響起。
“你還真會挑時候坐下。”散場的時候,我對她說。
“剛才,突然沒有站穩,對不起。”她說。
“現在說也不管用了,沒事兒,反正我也是看陶喆面子。”我笑。
“嗯?生氣啦?”她問。
“有什么可生氣的?沒什么生氣的。”我說。
“啊,真的生氣了,呵呵,真小氣!”她說。
“我?我生什么氣啊我?我又沒病!”我說。
Saki沒有再繼續說話,而是掏出了一根煙,點上抽了起來。我見她不說話,也掏出一根煙抽了起來,抽了一會兒保安就沖了過來,我們把煙熄滅,這時她說話了。
“剛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期待接下來的事情,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站不住了,所以,請不要生氣。”Saki說。
“這個給你。”我從包里掏出了iPod隨身聽。
“啊!”她有些驚訝。
“給你的。小心別再讓我扔水煮魚里。”我拉起她的手遞給她說。
“阿里嘎多(謝謝)!”她握在手里,愛不釋手地看著我。
“登美的朋友,叫我去三里屯的一個酒吧,你要去嗎?”演唱會散場之后Saki對我說。
“登美?誰啊?”我們從首體向停車場走去。
“我的朋友啊,在音樂節你見過。”她說。
“哦,那個大阪妞。”我說。
“就知道妞。”她說。
“大阪,歐撒嘎(日文的大阪)。”我自言自語。
“你去嗎?”她又問。
“去,萬一遇上壞人了,我好出馬!”我說。
“壞人?出馬?”她搖著頭。
“沒明白?我給你解釋啊。”我說。
“無聊,你。”她說。
三里屯kai酒吧,一家很簡陋的酒吧,聚集了大量的老外——真老外和假老外。上了二樓,看見一幫大小伙子圍著登美一個,登美咧著大嘴傻坐在那兒,露著一排參差不齊的大虎牙,發自內心地笑,估計在日本從來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看來大阪妞還挺受歡迎。”我對Saki說。
“少來。”她瞪了我一眼。
登美介紹我們坐下,然后和Saki嘰里咕嚕地用日語說話。我坐在那里,開始看泡登美的這幫大小伙子。這些小伙兒一個個色字當頭,眼神里我看出這幫人恨不得要輪奸登美一百次。我們坐下后,這些人的眼睛又集體看向了Saki。
“咱們玩游戲吧,輸了的喝酒。”其中一個傻×。直接進入主題。
“她叫什么?登美也不介紹一下。”另一個傻×說。
“我不會玩游戲,不好意思。”Saki有禮貌地說。
“想泡你。”我點上一根煙,對Saki說。
就在這幫傻×一輪輪的攻擊之下,我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轉身下樓,出了酒吧,在三里屯的一家音像店逛了起來。這家音像店電影的DVD還算比較多,逛著逛著就忘了時間。無意間一看表,居然快一個小時了,突然想起Saki還在樓上,我一想壞了,趁我不在,這幫傻×沒準真就對Saki下手了。我趕快跑回kai酒吧,上樓一看,Saki不見了。我想壞了,肯定被這幫傻×怎么著了。就在我準備揪起其中一個質問的時候,登美說,我剛走一會兒,Saki就出來找我了。這時,我馬上調頭下樓,心想,這個Saki,找我就給我打電話啊,都一個小時了。我邊想邊掏出手機,結果一看,手機居然沒電了。
在我慌亂和不知所措的時候。
“著急了?”一個角落傳出了聲音。
我一看,Saki正抽著煙站在旁邊。
“我?我著什么急?”我掩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怎么沒著急?為什么要裝呢?不過,謝謝你關心我。”她邊說邊笑。
我打開了總愛自動關機的手機,一下收到了好幾條短信。
“我可沒關心你,是你先著急的吧?”我舉起手機。
“明明是你。”她為了這個問題居然和我爭辯。
“我是怕你和壞人跑了。”我說。
“你和我好吧。”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說。
“啊?”她疑惑。
“大家都這么想的,陶喆也是這樣說的,反正,你也要和壞人跑,干脆和我跑得了。”我說。
“還有誰這么想?”她問我。
“還有我。我也這么想。”我說。
“呵呵呵呵。”她笑。
“笑什么?”我問。
“喝酒了嗎?”她依然笑。
“想喝。”我說。
“酒鬼!”她笑我。
“錯,我是一個重感情又負責任的酒鬼。”我說,她笑。
“是一個有酒后失憶癥的酒鬼。”她說。
“我和你說,找男朋友,那一定要找一個中國人。中國人重感情、講義氣、負責任、能吃苦、不打老婆、有活兒搶著干、品質好、長得帥、個頭兒高、花錢大方、頭腦聰明,還不大男子主義!”我不知怎么,嘴里跑火車,一口氣說出一大串不是中國男人的優點。
“你在說你自己嗎?”她笑。
“沒有,我是說廣大中國男性呢,當然,我也是其中一員!”我說。
“不過,中國男人,確實不像日本男人,大男子主義,我不喜歡。”她說。
“有事商量嘛,真理面前,人人平等,不要有什么強權、專制。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人與人也是要互相尊重的,你尊重對方,對方才會尊重你,你說是不是?”我又開始跑火車。
“對對,太對了。為什么要強制我做些什么呢?真是不對!”她有些激動,所以說出來的中文顯得極其天真。
“那你和我好吧!”我一下又把話題扯了過來。
“為什么?理由呢?”她問。
“理由嘛,就是,就是,就是中日友好嘛!”我沒話說了,只有扯上這么一句。
“你真會泡妞。”她笑。
“我這哪叫泡妞兒,我這叫作談感情。”我說。
“我可是個脾氣很怪的人,很有病的人。”她笑。
“沒事兒,我不會把你送精神病院的。”我說。
“你真會對我好嗎?不會離開我?”她突然很正經地問我。
這一問,我突然開始緊張起來,這才意識到剛才一大串貧嘴的后果。我是真心喜歡她嗎?我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怎么?在逃避嗎?”她問我。
“嗯?沒有,沒有,在開車。嗯,我覺得吧,我應該會的!”我只有先用這話應付了她一下。
這就是沒作好準備就泡妞的后果。
“你說的?那好,那你要對你說的話負責任。”她說。
“當然,我一向最愛負責任。”我說這話時,估計臉色鐵青。
她突然拉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