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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安德森上校與書

我們充滿熱情、全身心投入地工作。每隔一天就要值夜班,直到公司關門才下班。我當班的晚上,極少能在11點之前回家。如果無需值夜班,我們可以在6點離開公司。但如此一來,我們就沒有多少時間來充實自己,當然,家里也不愿在書本上有所花費。然而,仿佛是從天而降。一個文學的寶庫就展現在我面前。

詹姆斯·安德森上校—上帝保佑他—宣布他可以把他圖書館中的400多本藏書向孩子們開放,這樣的話,每個人在周六下午都可以從這里借書帶走,第二個周六再換。托馬斯·N·米勒提醒我,安德森上校的書主要是開放給“勞動男孩”的,但是像信差、店員還有其他一些并非靠雙手做苦工掙錢的孩子,有沒有權利去借書呢?我給《匹茲堡快報》寫了一封短信,強烈要求我們也不應被排除在外:雖然我們現在做的并非苦工,但我們中間的一些人曾經干過,因此我們也是真正的“勞動男孩”。這是我與媒體的第一次接觸。安德森上校知道此事后,很快就擴大了借閱范圍,因此可以說,我作為媒體撰稿人的第一次露面是成功的。

湯姆·米勒就住在安德森上校家附近。米勒將我引薦給他,就這樣,仿佛是地牢里打開了一扇文明之窗,知識的陽光從那里透射進來,照耀著我。我把書隨身帶著,抓住上班時間的每一點空閑努力讀書。盡管每天工作辛苦,值班時總是感覺長夜漫漫,但我的心卻被書照亮了。每當想起周末又能借到新書,隨后的日子瞬間就變得無限光明。就這樣,我漸漸熟悉了麥考利的散文和歷史著作,熟悉了班克羅夫特①的《美利堅合眾國史》,對蘭姆的文章也變得情有獨鐘。但那時,除了幾篇選入學校教材的作品外,我對大文豪莎士比亞還知之甚少,我與他相見的情節將在不久之后從匹茲堡的老劇院開始。

①喬治·班克羅夫特,美國歷史學家與政治家,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創始人。

約翰·菲普斯,詹姆斯·R·維爾森,托馬斯·N·米勒,威廉·考利—我的同事們—我們一起分享著安德森上校的圖書館。那些在其他地方根本不可能借到的書,由于他的慷慨大度,使我有幸全部閱讀。他教會了我對于文學的品味和鑒賞力,而對此,即便是有人斂資百萬,我也不愿與之交換。沒有了文學,生活將會變得多么可怕?讓我和我的伙伴們遠離低俗、惡習,上校功不可沒。后來,當命運再次沖我微笑時,我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在鉆石廣場上的大廳和圖書館前,為我的恩人立了一座紀念碑。我將它送給阿爾勒格尼,并題字如下:

詹姆斯·安德森上校,西賓夕法尼亞免費圖書館的建立者。他將自己的圖書館向辛勤勞動的孩子們開放,并在每個周六下午親自擔任圖書管理員。他不僅僅是把書籍,也將他自己獻給了這一高尚的事業。懷著無比感激之情,我立碑于此,以表達對安德森上校無限的敬仰與崇敬之情。他將知識的寶庫向我們開放,年輕人也因此插上了想象的翅膀。

對于他所做的這一切,我們深懷感激,只能立碑以略表敬意。根據我早年的親身經歷,我深深體會到,金錢應該用來資助那些天資聰穎、品格優秀并且有能力有決心發展自己的孩子,使他們獲益、健康成長。沒有什么比在一個社區內建立一座公共圖書館,并把它作為一個市政機構加以支持更能體現金錢的價值了。我相信我所捐助的那些圖書館,會在將來證明這一觀點的正確性。如果每一個進入這些圖書館學習的孩子能有我從安德森上校的400本名著那所得收益的一半,我就認為這些圖書館沒有白建。

“隨著整棵樹的傾斜,嫩枝也將因此彎曲。”

書籍中的世界寶藏在一個適宜的時間完全向我開放了。圖書館給我最重要的好處是它一無所求,但也從不主動給予。如果想獲得知識和成功,青年必須自己努力,無一例外。許多年后,我欣喜地發現,在丹弗姆林,有5位織布工將他們的書集中起來,開辦了鎮上第一個流動圖書館,而我的父親,便是其中之一。

丹弗姆林圖書館的歷史很有趣,它搬來搬去,不下7次。第一次搬遷的時候,5個創辦者用各自的圍裙和兩個煤斗,把書從手搖紡織機店搬到另外一個地方。由于父親是當地第一個圖書館的創始人之一,而我又有幸接過了這一棒,這自然成為我生命中最有意義且不可磨滅的一件大事。演講時,我常說,我是一個曾創辦過圖書館的織布工的后代,還有什么比這更好的出身值得我與之交換呢?冥冥中自有天意—我無意中追隨了父親的腳步開辦了圖書館,這也是我最引以為豪的地方。父親始終是我所追尋的榜樣—他的身上擁有我所知道的最美、最純和最和藹的天性。

我曾說過,是劇院最先使我愛上了莎士比亞。當我還是信差時,老匹茲堡劇院就在福斯特先生的大力支持下享有盛譽。福斯特先生收發的電報都是免費的,作為回報,電報報務員可以免費看戲,而信差在某種程度上也享有這種特權。有時候,下午收到了給福斯特先生的電報,我們會留到晚上再送去。在劇院門口,我們羞澀地提出,可否讓我們悄悄地溜到樓上的第二排看戲—這種請求一般不會遭到拒絕。孩子們輪流去送信,這樣每人都可以得到那令人垂涎的機會。

通過這種方式,我們漸漸熟悉了那綠色幕布后面的世界。上演的劇目有一半都是場面很壯觀的劇目,沒有多少文學價值,但正好可以吸引一個15歲年輕人的眼球。此前,我不僅沒有見過這么壯觀的事物,甚至就連類似的場面我都沒有見過。我從來沒有進過劇院或是音樂廳,也沒有見過任何形式的大眾娛樂。大衛、哈利·奧利弗和鮑勃也是如此。我們被舞臺深深吸引住了,每次去劇院的機會,我們都不會放棄。

當“狂風”亞當斯—當時最著名的悲劇演員之一,開始在匹茲堡上演一系列莎士比亞的劇目時,我對戲劇的品味開始發生了變化。從那以后,莎士比亞幾乎成了我的全部,仿佛其他任何東西都再也無法吸引我的興趣。我好像很容易就能記住他的臺詞,以前我從不知道我具有這種能力。語言具有如此的魔力,它的節奏和旋律就像在我的體內找到了一個棲息之所,與我融為一體,一旦有所召喚,便會馬上閃現。這很大一部分歸因于舞臺上的生動演出,我才能體會出這一新的語言的無窮魅力。要知道,直到看了《麥克白》的演出之后,我對莎士比亞的興趣才騰騰而起,而此前我并沒有讀過劇本。

很久以后,我通過《羅英格林》了解了威廉·理查德·瓦格納①。那是在紐約音樂學院,當《羅英格林》序曲的樂音緩緩落下后,我深深地陶醉了。當時我對瓦格納還不太了解,這是一個真正的天才,他確實有別于前人—像莎士比亞一樣,他也是一個新的朋友,一架新的促使自己向上攀登的階梯。

在這里,我還要談論一下屬于那個年代的一件事。那便是在阿爾勒格尼有一些人—總數還不到100人—加入了“斯維登堡教會”,而我在美國的親戚們就是其中的積極分子。父親在離開了長老會之后參加了這個教派,當然,我被帶了進去。然而,母親卻對此絲毫不感興趣。盡管她對各種形式的宗教都懷有敬意,并且也不主張宗教信仰爭端,但她保有自己的想法。借用圣賢孔子的話,就是:謹守本分,勿擾他人,為上智。

①威廉·理查德·瓦格納,德國作曲家,德國歌劇史上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前承莫扎特、貝多芬的歌劇傳統,后啟后浪漫主義歌劇作曲潮流,理查德·施特勞斯緊隨其后。同時,因為他在政治、宗教方面思想的復雜性,成為歐洲音樂史上最具爭議的人物。

她鼓勵自己的孩子參加教會和主日學校,但她對斯維登堡的教義以及許多新約和舊約的內容并不認同,她認為這些并不具備神的本原價值,不能作為生活的權威性指導而被接受。我對斯維登堡的神秘教條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而虔誠的艾特肯姨媽對我解釋“精神感覺”的能力大加贊賞。這位可愛的老婦人熱切地盼望著我有一天能成為新耶路撒冷的一盞明燈,而我知道,有時候正如她所想象的,我成了她所謂的“言語上的傳道者”。

當我對這種種的宗教理論越來越疏遠之后,她的這些期許也就慢慢變淡了。我是她的第一個外甥,在蘇格蘭時她還曾將我抱在膝上,哄我、逗我玩,我深知,姨媽對我的愛是永遠也不會減弱的。她曾希望我的表兄利安德·莫里森能夠通過信仰斯維登堡教的神明而得救,但可惜的是,他后來加入了浸安會并且受洗,這件事情一度讓姨媽非常失望。盡管她記得她的父親也是這樣,還經常在愛丁堡為浸安會傳教,但這對福音傳道者來說也無能為力。

利安德在受洗后接受了浸安會的教義,這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少興奮和熱忱。斯維登堡教展示了通往新耶路撒冷的通途,但他發現,由于他在這一通途上的畏縮不前,使得他的舅舅—斯維登堡教最早的信徒之一,認為他使家族蒙了羞。于是,利安德開始懇求道:“你為何要對我這么刻薄呢?舅舅。沒錯,浸安會并不比任何教派更好,但看看安迪吧,他沒加入任何教派,可你也沒有責備過他。”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復:

“安迪,噢,安迪,他一絲不掛,但是你,卻穿著破衣爛衫?!?

在宗教信仰問題上,他不再和艾特肯姨媽意見一致。而我可能也有了些小改變,變得和信仰再無瓜葛,不再信仰任何一個教派,但是利安德選擇了一個非新耶路撒冷的教會派別。

我對音樂品味的培養與斯維登堡教會有著緊密的聯系。教會贊美詩的附錄是宗教清唱劇的選段,我對它們有著本能的喜愛,盡管我的嗓音并不是那么盡善盡美,而我的聲調也有待提高,但我卻依舊是唱詩班練習時的忠實參與者。指揮科森先生經常會原諒我在合唱時發出的不和諧音符,我有理由相信,他是被我的熱情所感染了。后來,我對宗教清唱劇已經有了深入全面的了解,這個時候,我很欣喜地發現,當我還是個一無所知的少年時,我最喜愛的好些段落,已在音樂圈里被認為是漢德爾音樂作品的精華了。所以,我所受的音樂教育之起點,得追溯到匹茲堡斯維登堡教會的小型唱詩班。

父親總是把蘇格蘭本土游記詩歌中的杰出之作,當作歌曲來演唱。而我愛好音樂的基礎便奠定于此。不管是那些蘇格蘭老歌的歌詞還是曲調,我都耳熟能詳。要達到貝多芬和瓦格納的高度,民歌也許是最好的基礎。父親是我所見過的聲音最為甜美、最富感染力的歌手,我很有可能繼承了他對音樂和歌曲的熱愛,盡管我沒有他那樣的好嗓子??鬃佑性疲簶氛?,神之語也,聞其召之,則來。

這時,還發生了另外一件顯示了父母的寬宏大量的事情。作為信差,除了在暑期有兩個禮拜的閑暇之外,我是沒有節假日的。而在這兩個禮拜,我會和表兄弟們去東利物浦和俄亥俄的河上劃船。我喜歡滑冰,而就在這個冬天,我家對面的那條河凍得結結實實,很適合滑冰。周六晚上回家后,我問父母,能不能次日早起,趁著去教堂做禮拜之前的工夫滑一會兒冰。對一般的蘇格蘭父母來說,沒有什么問題比這更為嚴肅的了。但我的母親卻相當開明,認為既然如此,應該讓我愛滑多久就滑多久。父親也認為我可以去滑冰,這無可厚非,但他希望我能及時回來,好跟他去教堂。

我估計在今天的美國,1000個家庭中有999個會作出這樣的決定,也許在英格蘭的家庭中也是如此,但在蘇格蘭卻不可能。今天,人們會認為安息日的所有意義便在于休息娛樂,去博物館或者畫廊享受時光,而不是去教堂做祈禱,為很大程度上虛構出來的罪過懺悔。他們的想法并不比我父母在40年前進步多少,而我的父母超越了那個年代的傳統觀念,在安息日去散散步,或者讀些非宗教的書,這在當時是不被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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