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內戰(1)
- 安德魯·卡耐基自傳
- (美)安德魯·卡耐基
- 3393字
- 2016-01-07 10:07:05
1861年,內戰爆發,司各特先生被任命為陸軍部長助理,主管交通部門。我便被他召回了華盛頓,擔任助理工作。當時,我主要負責政府的軍用鐵路和電報,還要組織一支鐵路武裝。在戰爭開始后不久,交通部已成為當時最為重要的部門之一。
第一批通過巴爾的摩的聯邦軍隊遭到了襲擊,而巴爾的摩和安納波利斯之間的鐵路也被中斷了,這導致聯邦軍隊與華盛頓之間的聯系被切斷。于是,我的鐵路兵團就派上了用場。在費城,有一條通向安納波利斯的鐵路在那里與通向華盛頓的主線相交。我的第一個任務便是搶修這條鐵路,使得重型列車可以由此通過,這花了我們好幾天的時間。巴特勒將軍和好幾個團的部隊在我們之后的幾天里抵達,所有的軍隊都被成功地輸送到了華盛頓。
我坐上第一列發往首都的機車,一路小心翼翼。在離華盛頓還有一段距離時,我發現有幾條電報線被木樁子壓在了地上。于是我停下機車,跑過去松開它們,但電報線是繃緊的,于是彈力之下,它們猛地抽到了我臉上,把我打得翻了一個跟斗,我的臉也被劃了一道大口子,流了很多血。我就是這樣隨著第一批部隊進入華盛頓的。可以說,除了一兩個幾天前在巴爾的摩大街上受傷的士兵,我成為第一批將熱血灑在這片給予了我良多的熱土上的愛國者中的一員。可以毫不夸張地說,為了讓通向南方的交通順暢,我夜以繼日地工作。
很快我就把指揮部搬到了弗吉尼亞州的亞歷山大,當時那場不幸的布爾倫河戰役正在激烈進行著。最初我們還不相信,但戰敗的消息很快就得到了證實。于是我們不得不將所有的機車和車廂開到前線,運回那些戰敗的士兵。離前線最近的是伯克車站。我趕到了那里,指揮把可憐的志愿兵傷員一車接一車地運走。有消息稱叛軍已經逼近我們了,最終我們不得不關閉了伯克車站,而我和電報報務員,則乘坐最后一列火車退往了亞歷山大。那里此刻也是一片恐慌,一部分鐵路工人逃離了崗位。不過,從第二天早晨在食堂就餐的人數來看,與其他部門比起來,我們已經有理由慶賀了。少數幾個列車員和火車司機已經坐船渡過了波托馬克河,雖然夜里仍有槍炮嘶鳴,但是大部分工人都沒走。至于我們的電報員,則沒有一個溜走的,全都堅持在工作崗位上。
回到華盛頓后,我的指揮部和司各特上校一起被安頓在了陸軍部大樓。當時我主管電報局和鐵路,這使得我有機會見到林肯總統、蘇厄德先生、卡梅倫部長以及其他大人物。偶爾,我們之間還能有些私人接觸,這帶給了我很多的快樂。林肯總統有時會到我的辦公室來,坐在辦公桌旁等待回復他的電報,或者,只是焦急地等待最新的消息。
總統的面部特征很清晰,畫他的人從來沒有畫得走過樣。當他平靜時,他會相貌平平,變成普通大眾中的一員。但當他興奮或講故事時,他的眼里會射出智慧的光芒,那光芒是那么耀眼,照亮了他的面龐。總統的舉止得體而完美,他總是那般平易近人和細心周到,對所有人都是一樣。不管對一個小信差,還是對蘇厄德國務卿,他都一樣彬彬有禮。他的魅力就在于他的平易近人。有些事情如果不用他的說話方式描述,可能并不見得能打動人心。后來,我經常后悔當時沒有仔細把他的一些古怪的言行記錄下來,因為即便是說一些普通的事,他的方式也很獨特。我從來沒有見過像林肯總統這樣徹底地與大家打成一片的偉人。海部長說過:“對林肯先生來說,真是難以想象還會有人成為他的仆人,因為所有人都是他的伙伴。”他是最為完美的民主黨人,他的一言一行都彰顯著人人平等。
1861年,當梅森和斯萊德爾從英國的輪船特倫特號被抓回的時候,那些知道英輪上庇護權具體含義的人無不對此報以強烈的焦慮,我也一樣。若不立刻歸還戰俘,那么戰爭將不可避免,英國人的態度十分強硬。當內閣召集會議考慮這一問題時,卡梅倫部長沒有參加,司各特先生作為戰時的部長助理參加了這一會議。我努力讓他明白,在這一問題上,英國將毫無疑問地開戰。我力勸他贊成交換戰俘,尤其在美國,因為輪船免于檢查是一條基本原則,而他卻對國際事務一無所知,傾向于扣押這兩個俘虜。但當司各特先生從會議上回來時,他告訴我說,蘇厄德在會上警告內閣—這意味著戰爭即將開始—正如我所說的。最初,林肯也傾向于扣留這些戰俘,但他最后還是聽從了蘇厄德的意見。然而,內閣決定第二天再行決定是否扣留,那時,卡梅倫和其他缺席者都將一一到場。由于大家覺得卡梅倫可能不會主張交出戰俘,因此蘇厄德要求司各特先生在他回來后立即去接見他,以便在會前將立場協調一致。第二天,這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無法形容那時華盛頓的混亂,當我第一次看見當時的總司令司各特將軍時,他正在兩個人的攙扶下從辦公室穿過人行道,走進他的馬車。司各特將軍已經老了,不僅身體年邁不堪,思維也已癱瘓。但是,共和國的軍事組織還在依靠這位曾經輝煌的垂垂老者。后勤總監泰勒將軍在很大程度上是司各特將軍的翻版,而其他人也差不多。我們要開通電報通訊,要運送人員和物資,就必須跟這些人打交道。他們都已年邁,仿佛一群循規蹈矩的保守者,遇事瞻前顧后,優柔寡斷。在任何一個政府部門中,都看不到一個年輕有活力的官員—至少我一個也想不起來。長年的和平使軍隊變得陳腐不堪。
海軍部的狀況也是一片混亂,雖然我與海軍部并沒有什么接觸。最初,陸軍的地位始終高高在上,而海軍則處于相對次要的位置。在各個軍部的頭兒被撤掉之前,除了戰敗之外,我們看不到任何希望,但這也不能一蹴而就。政府推遲了一種有效的武器的生產,這個國家開始對維護統一這一艱巨任務變得不耐煩起來,這并不奇怪。然而,之后不久,在軍隊各個部門中盛行的混亂情況就變得秩序井然,這讓我感到十分驚訝。
與此同時,我們的工作也取得了很大的進展。卡梅倫部長授權司各特先生(他已經擁有了上校軍銜)可以不用等陸軍部官員那緩慢而滯后的決策和行動,直接做那些他認為是必要的事情。在卡梅倫部長的大力支持下,這一授權派上了大用場,政府的鐵路和電報部門從戰爭伊始即發揮了重要作用。卡梅倫部長卓越的組織和領導能力遠遠勝過了他手下的那些將軍們以及各個部門首腦。但迫于眾人的壓力,林肯總統最終還是將他撤換掉了。不過那些知曉幕后內情的人都清楚,如果其他部門都能像卡梅倫的陸軍部一樣管理得井井有條,那么許多災難也許都能避免。
洛其爾—卡梅倫一直以來都喜歡這樣稱呼他—是一個很感性的人。他90歲時曾來蘇格蘭看望過我們,那時,他坐在四架馬車的前座上,穿過我們的大峽谷,還非常虔敬地摘下了帽子,就那么光著頭走過去,他被這峽谷的偉岸氣派所征服了。
回到政府部門的候選人中來,洛其爾認為除了在緊急情況下,凡事都需要親力親為,并具有卓越的組織與管理才能的人才能當選。接著,洛其爾講了一個關于林肯總統第二任期的故事。
那天,賓夕法尼亞的哈利斯堡,卡梅倫在鄉下的家中接到電報說林肯總統要見他。他趕回了華盛頓,林肯說:
“卡梅倫,我身邊的人告訴我說,競選連任總統是我作為一個愛國者義不容辭的職責,他們說,我是唯一能夠拯救祖國的人。我也開始有點遲疑,有一點相信了。你覺得呢?”
“哦,總統先生,28年前杰克遜總統也像你一樣把我叫了過來,當時他面臨和你一樣的處境。我在奧爾良收到他的信,花了10天時間趕到華盛頓。當時我告訴杰克遜總統,最好的辦法,是讓一個州的立法機關通過這樣一項決議,船員在有暴風雨時不得拋棄船只,等等。如果一個州這樣做的話,其他各州都會照辦的。杰克遜總統允諾了我的觀點,然后我就回哈利斯堡準備了這樣一份決議并且得以通過。如我所料,其他各州都相繼照辦了。于是,正如你所知,他贏得了第二任期的選舉。”
“那好,”林肯說,“你現在可以做這項工作嗎?”
“不,”他說,“我和你太親近了,總統先生。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讓我的一個朋友參與此項工作。”
“那好吧,”林肯總統說,“我就把這件事交給你處理了。”
“我找來了福斯特,”他說(福斯特是與他同坐一輛馬車的同伴,也是我們的客人。)“并且希望他找到杰克遜的那些議案,并稍作修改,以適應新的情況,然后它們通過了,接下來的結果就和杰克遜總統的情形很相似了。第二次去華盛頓時,晚上我去參加了總統的公眾招待會。當我擠進擁擠而寬敞的東廳時,林肯在一大群人中認出了我,他揮手沖我高喊道:‘今天又多了兩個,卡梅倫,兩個。’他是說,又有兩個州通過了杰克遜—林肯議案。”
除去這件事情的政治意義不說,相隔28年,同一個人被兩任美國總統召見,在幾乎相同的背景下運用了同樣的計謀,成功幫助兩任總統競選連任成功。這確實是不同凡響。正如那句話所說的:“一切都預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