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4年春天,此行的所有問題都得到妥善解決,電力設備也被德國政府正式接受,我滿懷著美好的憧憬返回了巴黎。因為一位公司負責人曾經許諾,假如我能成功解決問題,就會發給我一筆獎金,而且還會根據我對發電機做出的相應改進,確定公平合理的報酬,我一心盼望著那會是一大筆錢。公司總共有三位負責人,為了方便,我就分別用A、B、C指代。當我去找A要錢時,他告訴我發言權在B那里,而B又認為只有C可以做決定,C則非常肯定地告訴我,只有A才有權實施決策。幾個回合的互相推諉之后,我才意識到,所謂的報酬其實不過是一張空頭支票。
之后,我試圖籌集研發資金的努力也徹底失敗。那時我非常失望,于是,在巴徹勒先生鼓勵我到美國去為愛迪生設計新機型時,我下定決心到美國這個遍地黃金的地方去碰碰運氣。但是,我差點錯過了這次機會。我將自己那頗為寒酸的家當變賣了,預訂了火車票,結果當我趕到火車站時,發現列車已經開動了。禍不單行,我又發現自己的錢和車票竟然也丟了,我該怎么辦?大力士赫爾克里斯可以有充分的時間從容思考,可我此刻只能眼巴巴地看著火車離去,腦海里矛盾紛亂的思緒亂作一團,就像電容器中的電流瘋狂振蕩一樣翻騰不止。
就在這關鍵時刻,我突然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主意。從生活經驗來看,乘船旅行比坐火車要便宜得多,只是不太舒服而已。于是,我決定帶著所剩無幾的隨身物品——自己寫的幾首小詩和文章、一疊畫滿數學計算公式的圖紙,這些計算是為了解決一個與我設計的飛行器有關的難題——搭船去紐約。這次旅途中,大部分時間我都坐在船尾,隨時準備著下水去救可能會葬身魚腹的人,而絲毫不在意自身的安全。后來,在我受到美國式的務實思想影響之后,回想起自己的這一行為,難免感到后怕,覺得自己當時的想法實在太愚蠢了。
我的一生中非常值得紀念的事情之一就是與愛迪生會面。我對這個出色的男人充滿了好奇與敬意,他并不是有什么先天優勢,后天也沒有受過良好的科學教育,但卻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就。而我學習了十幾種語言,閱讀過各種文學和藝術作品,還利用最好的時光在圖書館翻閱各種資料,從牛頓定律到保羅·德·科克的小說,可以說是無所不讀。然而,我一直認為自己浪費了大量寶貴的時間。但是,不久之后,我就開始認識到,那些經歷或許是自己最寶貴的財富了,它讓我有了豐厚的知識積淀。幾周之后,因為下面這次經歷,我贏得了愛迪生的信任。
“S.S.俄勒岡號”是當時最快的客輪,因為兩套照明發電機出現故障,導致它已經推遲幾天不能啟航。那艘輪船的上層建筑是發電機系統安裝好之后才建造的,所以根本不可能把它從船艙上卸下來。故障很嚴重,這讓愛迪生感到十分苦惱。我當天晚上就攜帶工具登上了“俄勒岡”號,開始進行各項修理工作。發電機的問題很嚴重,有好幾處短路和漏電的地方。在船員的幫助下,我干了一個通宵,成功地排除了所有故障。
第二天清晨五點,我沿著第五街步行回到愛迪生工作室,正好碰到準備回家休息的愛迪生、巴徹勒和其他幾個人。“瞧瞧,我們的‘巴黎人’不知道去哪里游蕩了一夜。”愛迪生這樣說。我告訴他我剛剛從“俄勒岡號”下來,并且已經把兩臺機器修好,他默默地看了看我,然后一聲不吭地走開了。然而,因為我的耳朵很尖,在他走遠之后,我聽到他說:“巴徹勒,他可真是一個好人。”
從此之后,我的技術得到了愛迪生的賞識,在工作中,他幾乎給了我完全的自主權。在差不多一年時間里,我每天都從上午十點半一直工作到第二天凌晨五點鐘,每天都如此。愛迪生對我說:“我有過許多勤奮工作的助手,但你是最好的。”在這段時間,我利用短磁芯和同樣的方案設計了24臺不同規格的標準機型以替代舊機型。愛迪生曾向我許諾,如果我完成這個任務,他將提供給我5萬美元的獎勵。然而,事實證明,他純粹只是在耍我罷了。對此,我感到非常痛苦和震驚,于是選擇了辭職。
沒過多久,一些投資商找到我,他們提議以我的名義組建一家弧光燈照明公司,我同意了。我原本以為,我那偉大的交流電機終于有機會公諸于世了。然而,當我向新同事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卻被否決了,他們說:“不行,我們只想要弧光燈,并不關心你所謂的交流電設備。”1886年,我研制的弧光燈系統獲得了成功,被應用到工廠和市政照明上。但是,我卻被排擠出公司之外了,除了一張印刷精美但毫無實際價值的股票權證以外,我一點財產都沒有得到。
此后一段時間,我從事了一些自己不太擅長的工作,不過機會最終還是出現了。1887年4月,特斯拉電氣公司正式成立,我擁有了自己的實驗室和廠房。在那里,夢想實現了,我制造的交流發電機與我最初的設計完全吻合。我甚至不用去刻意改進設計,只是腦海中閃過一些新的火花時,我就原封不動地將它們移植到現實設備中,而且實際效果與我大腦中想象的完全一致。
1888年年初,我與威斯汀豪斯電氣公司簽訂協議,開始大規模生產我發明的交流發電機。但是,實際工作中仍然存在很多困難需要克服。當時威斯汀豪斯公司的專家為了獲得變電優勢,使用的是133周電流,這不適合我的感應電機,因為我的系統是基于低頻電流設計的。而他們不愿意放棄自己的標準設備,所以,我必須努力改變我的發電機,來適應他們的具體要求。除此之外,我還有一項很艱難的任務要完成,就是設計出一種新機型,利用兩根電線在這種新頻率下有效工作。
好在,到了1889年年底,我已經完成了在匹茲堡的任務。我回到紐約,繼續在格蘭街的實驗室進行實驗,馬上投入到高頻機的研發設計中。因為這是一個無人涉足的領域,設備構架是一個完全嶄新而又新奇的課題,因此我也遇到了很多難題。
正弦波對共振作用是極其重要的,因為擔心感應發電機不能產生理想的正弦波,所以我放棄了感應發電機方案。如果不是出于這一考慮,我的工作量會大大降低。高頻交流發電機還有另外一個缺點,就是速度不穩定,這可能對其實際應用帶來極大限制。在我向美國電氣工程師學會進行演示時,我已經注意到調諧有幾次出現問題,還需要進一步調整。可是,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找到了一種方法,使這種高頻交流發電機在恒定速度和極限負載條件下工作時,每一周期內的速度變化控制在極小范圍內。
出于其他更多方面的考慮,我覺得應該設計一種簡單的裝置,來產生電流振蕩。早在1856年,開爾文男爵就提出了電容放電理論,但可惜的是,這么重要的發現卻未能實現工業化應用。我發現了它的潛在應用價值,于是開始利用這一原理研發感應式交流電機。我的研發過程進展神速,在1891年的一次講演中,我就利用一只線圈制造了5英寸長的放電火花。在那個演示現場,我坦白地告訴在場的工程師們,利用我發現的這個新方法傳輸電力存在一個缺陷,即火花間隙損失。之后的研究也表明,任何可以被采用的介質,包括空氣、液體、水銀蒸汽、油液或者電子束,都會存在電損。這是自然規律,就好像機械能轉換也存在類似的規律一樣。我們可以從某一高度讓物體垂直降落,也可以讓它沿著任何曲線滑落。好在,就目前的研究來看,這一缺陷不會帶來太嚴重的影響,這也是值得慶幸的一點,這一問題沒有造成致命障礙,通過合理安排共振波,電路的輸電效率可以達到85%。
自從我的發明公布以來,這一技術已經得到了廣泛應用,給很多行業帶來了革命性的發展,然而,它的潛力還遠遠沒有發掘出來。1900年,我成功地制造了100英尺的強大放電電弧,并圍繞球體產生了人工閃電。當時,我想起了第一次在格蘭街實驗室看到的微小火花,那種興奮與激動的心情絲毫不亞于我最初發現旋轉磁場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