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意。我跟著輕聲說了一遍。

劍神拍了崔莫一巴掌，氣道，你驕傲個什么？你打贏了么？

見崔莫收起得意的嘴臉，劍神這才向我道，不錯，正是劍意。老夫在劍氣境浸淫已久，結果皓首窮經也未能達到劍意境界，小兒卻在我傳授劍氣三年內領悟到劍意，實在令我汗顏。

崔莫聽到這里，又不自覺的得意起來。

劍神向崔莫翻了個白眼，繼續向我道，所謂劍意，便是意隨心動，心意如劍。劍意道理簡單，能不能使出劍意，以我看來，取決于使劍之人天賦。我本以為小兒這劍意一出，必定有勝無敗，未曾想師侄居然會使用飛劍之術，今天這一戰，能得親眼觀看，老夫也頗覺有幸。我看此戰謂之曠世之戰也毫不為過。來人。

劍神話落，便有人從旁邊廂房推門而出，拱手道，小的在。

劍神問道，書生可記下剛才的戰況？

那人答道，書生隔窗觀望，又聽老爺講解，已全記下了。

我一楞，問道，前輩府中居然有江湖書生？

劍神道，犬子兩年前劍法大成，我有意要讓犬子成名，便請了江湖書生長期住在府中，若有人前來挑戰我劍神之名，便讓犬子一一打發，這兩年來，你還是第一個犬子使用劍意出戰并且未能獲勝的。智山你已名滿天下，無須江湖書生幫你宣揚，此戰對我兒卻意義非比尋常。能與智山打成平手者，江湖又有幾人？我相信只需江湖書生將記載傳閱出去，我兒必定名聲大噪，如此青年才俊，無論是武林世家，或是官宦人家，哪家有千金的，不想將女兒嫁給小兒？到那時候……

劍神說得入了神，臉上也漸漸得意洋洋，看著劍神父子相同的表情，我忍俊不已，心想感情劍神讓崔莫揚名，不過是想讓他能娶個媳婦。

崔莫見劍神話鋒不對，連忙打斷劍神說話，道，爹，你說什么呢。說完眼睛向小云妹那邊瞄了瞄。劍神醒悟過來，咳了聲，向我遲疑道，我兒與你打成平手，我們之間的約定……

我扭頭向小云妹笑道，云妹，為師沒贏，你說怎么辦？

小云妹之前見我受了傷，正在生崔莫的氣，便冷冷的向崔莫道，你沒贏，我自然不會嫁你。不過你也沒輸，所以你也不用來找我玩。

崔莫見小云妹這樣說，好生失望，一下子愁眉苦臉起來，只得拉了拉劍神的衣角，輕聲喊了聲，爹。

劍神豈不知崔莫心意，無奈的嘆了口氣，向我道，老夫向來不參與政事。之前不管哪個王子求我出山相助，我也沒答應。不過老夫立足于北平，也不希望北平給皇帝一鍋端了。我有心讓犬子隨了你們去，讓犬子相助燕王一二。就怕燕王嫌犬子年輕，不足成事，不愿接納。

我聽劍神愿意讓崔莫去燕王府效命，不禁大喜，連忙道，崔少俠武功高強，燕王定會歡迎之至，此時又是燕王用人之際，哪有拒用之理？

崔莫一聽，知道又能見小云妹，也是喜上眉梢，連忙向劍神道，爹，不如這就讓我跟著智山哥去吧。我一定會聽燕王差遣，幫你守住北平。

劍神話雖出了口，又聽崔莫嚷著要走，然而終究有些不舍，摸了摸崔莫的后腦勺，說道，爹問你，你當真愿意去相助相助燕王？

崔莫看了小云妹一眼，堅定的說，我愿意。

劍神正色道，或許，你會上戰場。戰場刀劍無眼，勝負難料，生死也是由天。你不怕么？

崔莫道，不怕。便是有死無生，我也毫不畏懼。我是誰？我是劍神之子！

小云妹本有些氣崔莫，此時卻對崔莫暗暗敬佩，向崔莫伸出大拇指夸獎道，這才是真男人！

劍神移開手掌，哈哈大笑，轉身進房叫下人簡單給崔莫收拾了行李。

走出劍神府時，我向劍神問道，那蒙面之人……

劍神搖了搖頭，道，我還是那話。

我點頭道，好。待我想明白怎么破崔師弟的劍意，我再和他比一場。

劍神指了指走在前面不斷談笑的崔莫和小云妹，笑道，或許你們不用再比呢。

眼看已快送到燕王府，劍神這才轉身離去，臨走時仍然不忘叮囑崔莫手臂受傷之處換藥。

回到燕王府，我立即帶著崔莫求見了燕王。燕王得知崔莫是劍神之子，武功不在我之下時，連忙起身托起跪著的崔莫，喜道，有少俠加入，天下百姓幸甚！

燕王叮囑我安頓好崔莫，約定兩日后一起參加晚宴，到時候會介紹一位重要人物與我相識。

我便讓玉英將崔莫安排在小云妹和賀風的院子里找了間廂房住下。

夜里，玉英聽聞我講述白天的事，得知劍神為崔莫的婚事愁惱，咯咯笑道，沒想到鼎鼎大名的劍神，竟也會有這等煩惱之事。后來得知我受了劍意的傷，又慌張起身點了蠟燭，找些跌打損傷藥給我涂上。我明知劍意之傷，其實是精神之痛，身體其實并無大恙，但不愿拂意，仍是讓玉英上了藥。

上完藥后，我們這才重新躺下，玉英奇道，那崔莫就如此厲害，竟能與智山哥哥打成平手？無論如何，我都不太信呢。

我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又不是天下無敵手。

玉英道，你一定是瞧在劍神的面上，留了后手。

我一愣，心想我在玉英心中，估計真的是天下無敵手了。

第二日一早，我剛起床洗漱完，玉英便從外進來向我道，外面跪了一人，急著見你，你猜是誰？

我正莫名其妙際，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道，賀風。

玉英滿臉堆訝，道，你是用第六感看到的么？

我用毛巾擦了擦臉笑道，這倒沒有。我想應該是崔莫纏著云妹，賀風打不贏崔莫，便來找我。

玉英給我披上外衣，跟著笑道，最了解徒弟的，果然還是師傅。他雖沒說話，我看十有八九是因此而來。

走到門外，正是賀風跪在門口。賀風見到我連忙磕頭，邊磕邊道，求師傅傳我飛劍神技。我要和那個崔小子打一場。

我讓賀風站起身來，問了問情況，原來崔莫入住了小云妹的宅院，便和小云妹膩歪在一起，崔莫一會表演這表演那的，小云妹玩得開心，完全不理賀風。

賀風見此，牙一咬，心想自己一無所長，那些忍者的門道小云妹都看厭倦了，唯獨相撲未曾看過，況且之前小云妹讓他穿丁字兜檔來著，便回房脫了衣裳，穿了丁字兜檔來到小云妹和崔莫前表演相撲。

小云妹吃了一驚，瞬間羞紅了臉背過身去，崔莫借機說賀風傷風敗俗。賀風憤憤，便向崔莫邀戰，兩人約定不用劍，只拼拳腳功夫。

小云妹雖是害羞，見兩人要比武，仍是轉過身來觀看，賀風心喜，便打算使出相撲的技巧，摔倒崔莫。誰知剛撲過去，便見崔莫揮了兩下手掌，賀風在空中胸腹吃痛，直接摔了下來。

小云妹有心想扶一把，只是見崔莫穿成那樣，便叫崔莫扶起賀風。賀風不服氣，回到屋里換了忍者打扮，又繼續約戰，崔莫自是來者不拒。賀風用盡忍者手段，最終仍是未能贏崔莫，偷偷向小云妹一打聽，才知崔莫劍法大乘，已達劍意境界。除非學了我的飛劍之技，方能克他。

我叫賀風起身，道，就算學了我的飛劍之技，也只能與崔莫打平。

賀風道，別人只當師傅與崔小子打平，我豈會不知？師傅無所不能，區區劍神之子，若不是師傅瞧在劍神的面上故意讓他，他哪有和師傅打平的機會？小云妹也對我說，師傅若是打算用飛劍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只不過不想讓劍神難看而已。結果這小子不知進退，還趁師傅不注意時傷了師傅。師傅這才惱怒，用飛劍傷了他的胳膊。

玉英用手指輕點我的額頭，向賀風笑道，你師傅就是過謙。我就說，他怎可能打不過崔莫呢。

我一時汗如雨下，我身邊的這些人，竟沒一個相信我打不贏崔莫的。

劍意。我又輕聲說了一遍。

或許，我該嘗試人生中的第一次閉關了。

答應了賀風傳他飛劍之技后，我讓玉英給我準備了一間沒人打擾的廂房。我打算閉關兩天。

劍招，劍氣，劍意，分別是形，氣，意。形有跡可尋，氣無法捕捉，意不可抵擋。劍招，使力；劍氣，使氣；劍意，不過一個念頭外放而已。這正是劍之道由淺入深的方式。

我席地而坐，放空身心，手握莫正，眼沿著莫正劍鋒看著遠處的窗戶。只覺一道劍光由莫正射了出去，忽然心有感悟，手腕急速一抖，轟的一聲，對面的窗戶炸得粉碎。

我閉上雙目，將劍揮了數圈，整間房屋消失得干干凈凈，全部化作粉末，頓時周身空氣渾濁。

我躍起身來，隨手持劍而舞，最后一劍揮向上空，眨眼間周邊夾雜著粉末的渾濁空氣凝成氣球，急速升向高處。我將劍脫手，莫正追著氣球射去。我雖閉著眼，卻聞風辨位，伸出手指對著空中氣球橫豎比劃，莫正隨著手指橫切豎切，將氣球分割成若干小塊。我猛地睜開雙眼，收回莫正，向空中抖出一個劍花，空中無數氣塊一起發出轟鳴聲，又炸成粉末，紛紛揚揚落了下來。

這時我才發現，周邊已經遙遙站了數人，玉英便在其中，玉英問道，怎么啦？

我笑道，我出關了。

人群中的崔莫看了看夷為平地的房屋，又抬頭看了看空中緩緩而降的粉末，疑惑的問道，這是什么劍法？

這是劍道。我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