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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花園的鑰匙

又過了兩天,有一天瑪麗睜開眼,突然在床上坐了起來,她大聲喊著瑪莎。

“快看荒原!快看荒原!”

暴風雨已經結束了,一夜間,灰白的雨霧和烏云已經被大風吹散。風兒自己也停了下來。天空在荒原上高高地架起一襲明亮碧藍的拱橋。瑪麗從未奢望能見到如此如此鮮亮碧藍的天空。在印度,天空熾熱得像能噴出火來,逼得人睜不開眼睛;而眼前荒原上的天空,藍得深澈,藍得涼爽,就像一汪深邃無底的湖水泛著粼粼波光,這兒也有,那兒也有,美麗極了。在那彎藍空拱門的高處還漂浮著小小的雪白的如羊絨般柔綿的云朵。遠處的荒原在藍空的籠罩下映射出柔柔的藍色,再也不是灰暗陰沉的黑紫色或糟糕得可怕的灰色了。

“好呀,暴風雨停了有一會兒了。”瑪莎開心得笑著說,“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如此。它的腳步快得一夜之間便沒了蹤跡,好像從沒有來過,也不打算再來了似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春天的腳步近了。雖然還得再等些日子,但的確是近了。”

“我之前以為英國就是這樣呢,不是陰雨不斷,就是昏暗陰霾。”瑪麗說。

“噢!當然不是!”瑪莎一邊說,一邊在那堆黑鉛刷子中間跪坐起來,還直了直身子。“沒有的事兒!”

“什么意思?”瑪麗一本正經地問。在印度,那些土著仆人說各種各樣的方言,能聽懂的人也沒幾個,所以瑪麗并不奇怪于瑪莎嘴里迸出什么難懂的話。

瑪莎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就像第一天早晨那樣。

“瞧,”她說。“俺剛剛又說了米洛克太太叮囑過不許說的約克郡方言了。‘沒有的事兒’意思是‘沒有那樣的事情發生’”,瑪莎說得又慢又仔細,生怕瑪麗會聽不懂,“這樣說太費事了。陽光普照的時候,約克郡是地球上最溫暖明媚的地方。俺以前就跟內說過,內不久就會愛上荒原的。內且等著看漫山遍野金燦燦的金雀花吧,還有盛開的石楠、紫色的鈴鐺花、漫天飛舞的蝴蝶、嗡嗡勞作的蜜蜂和直沖云霄的云雀。到時候天一亮,內可能就迫不及待地沖到絕美的荒原上去,玩上整整一天也不想回來,就像迪肯那樣。”

“我能走到荒原去嗎?”瑪麗話中充滿了渴望,她透過窗戶遙望著遠方的湖藍。它藍的那樣鮮亮如新,那樣氣勢磅礴,那樣美輪美奐,真的應了那句“此色只應天上有。”

“這個俺不知道。”瑪莎說,“在俺看來,內好像自打一出生就沒用過你那兩條腿。內怕是連五英里都走不到,這兒離俺家就得五英里。”

“我想去你家的村舍看看。”

瑪莎盯著瑪麗看了一會兒,表情既古怪又好奇,然后又拿起刷子刷起壁爐架來。她在想這張平凡的小臉現在看起來也沒有第一天早晨那么刻板乖戾嘛。倒跟蘇珊·安非常想得到某件東西時的模樣有點像。

“這事俺得問問媽媽。”她說,“媽媽是那種有想法有主意的人。恰好今天是俺休假回家的日子。啊!好高興呀。米洛克太太和俺媽媽的交情不錯,或許可以讓媽媽跟她談談。”

“我喜歡你媽媽。”瑪麗說。

“俺猜內也會喜歡的。”瑪莎表示贊同,又開始擦起壁爐來。

“我還沒見過她呢。”瑪麗說。

“是啊,內還沒見過呢。”瑪莎回答。

瑪莎直了直身子,重新跪坐在腳跟上,她用手背蹭了蹭鼻尖,一時間顯得有點迷惑,但接下來又很樂觀地說了起來。

“是的,她善解人意、勤勞善良、又愛干凈,知道她的人都忍不住喜歡她,無論見沒見過面。每一次俺休假回家穿過荒原時,只要一想快要見到媽媽了,就能高興得跳起來。”

“我還喜歡迪肯。”瑪麗接著說,“我也沒見過他。”

“嗯,是呀。”瑪莎篤定地說,“俺告訴過內,鳥兒喜歡他,兔子喜歡他,小野羊和野馬駒喜歡他,連狐貍都喜歡他。”瑪莎一邊說著,一邊條件反射似地看了看瑪麗,“俺倒想知道,想知道迪肯怎么看內?”

“他不會喜歡我的。”瑪麗說這話時,又恢復到了一貫冰冷僵硬的樣子。“沒人會喜歡我。”

瑪莎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她。

“那內喜歡內自己嗎?”瑪莎詢問著,一副很想知道的樣子。

瑪麗猶豫了一會兒,想了想。

“一點也不喜歡——真的。”她說,“但是以前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瑪莎淡淡地笑了笑,好像回憶起往昔的某件事情。

“媽媽也曾經那樣問過俺。”她說,“那次媽媽在洗衣服,俺情緒很糟,在一旁不停地發牢騷,她轉過身來對俺說:‘內這個小潑婦!內站在那兒抱怨,一會兒說內不喜歡這個,一會兒說內不喜歡那個。那內喜不喜歡內自己呢?’俺當時就大笑了起來,媽媽的一席話讓如醍醐灌頂。”

她給瑪麗準備好早餐后就興高采烈地回家了。她要步行五公里穿過荒原回到家中那個溫暖的小村舍,回到家后,她打算幫媽媽洗洗衣物,烤出全家一個星期要吃的面包,然后徹徹底底地放松一下。

當瑪麗意識到瑪莎已經不在這棟房子里時,她感覺更加孤獨了。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到了花園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繞著噴泉花園跑了十圈。她邊跑邊仔細地數著,足足十圈,跑完后,她立刻感覺自己精神抖擻,情緒高昂。今天的陽光充足明媚,使得周圍的一切看起來跟平時很不一樣。那高遠深邃的藍天像拱門一樣架在荒原上,如今也跨到了米特斯韋特莊園,瑪麗一直仰著小臉望著晴空,想象著躺在那雪白的小云朵上在天空中飄來飄去會是什么感覺。接著,她跑進了第一個菜園,發現本·威瑟斯塔夫和另外兩個園丁在里面干著活。天氣的轉晴似乎讓老本的情緒順暢了很多。他主動找瑪麗說起話來。

“春天快來啦,聞到它的氣息沒?”他說。

瑪麗撮了撮鼻子,感覺自己嗅到了春天的味道。“我聞到了,是一種美好的、香甜的、新鮮的、濕潤的味道。”她說。

“那是新翻的泥土的氣息,它現在狀態很好,已經準備好要長些東西出來了。”他邊說邊翻著土,“種植時節來臨了,它感到特別高興。冬天沒事可做,它就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那邊花園黑乎乎的泥土下已經有生命在蠢蠢欲動了。太陽照耀著它們,溫暖著它們,給予它們能量。你很快就能看到尖尖的綠芽兒破土而出了。”

“它們長什么樣?”瑪麗問。

“番紅花、雪花蓮、還有水仙花。這些你都見過嗎?”

“沒有。下完雨后,在印度所有的植物都是熱熱的、濕濕的、綠綠的。”瑪麗說,“我想這些東西一夜之間就會長出來吧。”

“不,它們一夜之間長不出來,你得耐心等著。”老本說,“這邊的綠苗長高一些,那邊的嫩芽多擠出些,今天這兒伸出一片葉子,明天那兒又伸出一片。你就擦亮眼睛等著看吧。”

“我一定會的。”瑪麗說。

沒多久,她又聽到了鳥兒飛翔時翅膀柔和的沙沙聲,她知道那只知更鳥來了。鳥兒活潑大膽地在她腳邊蹦來跳去,還俏皮地歪著腦袋望著她。瑪麗禁不住問了老本一個問題。

“你覺得它記得我嗎?”她說。

“當然記得你!”老本對瑪麗的疑問有些憤怒。“它連園子里每顆卷心菜坑坑都知道,何況是人呢。它以前沒見過小姑娘,所以正好奇地想要了解你呢。你也不必對它隱藏什么。”

“它住的那個園子泥土下有動靜嗎?”瑪麗詢問。

“什么園子?”老本咕噥著,那張老臉一下子又板了起來。

“就是有古老玫瑰樹的那個園子啊。”她繃不住要問及那個花園,因為她實在太想知道了。“園子里的花都死了嗎?夏天還會再開一些嗎?那里還有玫瑰嗎?”

“那你要問它了,它是唯一的知情者。”老本說,朝著知更鳥聳聳肩。“除了它,這十年來再沒其他人進過那個花園了。”

十年是段很長的時間,瑪麗想。十年前她還沒出生呢。

瑪麗悻悻地走開了,慢慢踱著步子,心里不停地想著。她已經喜歡上那個神秘的園子了,就像喜歡知更鳥,迪肯和瑪莎的媽媽一樣。她也開始喜歡瑪莎了。一時間她發現自己要喜歡的人好像太多了——而以前的她不習慣于喜歡任何人,她甚至把知更鳥當做一個人來看。她又走到了那道覆蓋著常青藤的長墻外,她看得到躍出墻頭的園子里的樹梢;她順著圍墻走來走去,走到第二個來回時,有趣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這多虧了老本的知更鳥。

她聽到了一聲鳥鳴,接著發現知更鳥在她左邊光禿禿的花壇上蹦來蹦去,還故意裝作在地上東啄啄西啄啄,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只可惜它欲蓋彌彰,瑪麗一眼便看出知更鳥在跟蹤自己。她又驚又喜,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果真記得我!”瑪麗大聲叫了起來。“你記得!你真是世上最漂亮可愛的小東西了!”

她歡呼著,雀躍著,和知更鳥說話,還不停地逗誘它;鳥兒不停地蹦跶,還高調地伸展出美麗的尾巴,招搖地嘰嘰喳喳不停。就像在說話。它那紅色的小馬夾像綢緞一般柔軟順滑,它還把鮮亮的小胸脯挺了出來,美得熾熱,美得華麗,像是在展示它的重要,和它多么像一個真正的人。瑪麗一點點靠近知更鳥,彎下身子和它交談,還試著學習它的鳴叫,她儼然已經忘掉了自己曾經的乖戾。

天啊!它竟然允許她和自己如此近距離的接觸,真是難以置信!它知道瑪麗絕不可能有一絲驚擾或傷害它的舉動。它知道這些,因為它是個真真正正的人——只是比其他人更善良。瑪麗如此高興,她激動得連氣都不敢喘一口。

花壇并不是真的寸草不生。之所以光禿禿是因為上面常年生長的植物被砍掉過冬了,但花壇后面還湊集著參差不齊的灌木,知更鳥在灌木叢下蹦蹦跳跳,瑪麗看到它跳過了一小堆新翻的泥土,還停在上面找蟲子吃。土被翻過了,是一只小狗為了挖出地下的鼴鼠,在這刨出了一個很深的洞。

瑪麗看了看土堆,她并不清楚那個洞是怎么出現的,她瞥了一眼,發現這堆新翻的泥土里似乎埋了件什么東西。像是一個生了銹的鐵環或銅環,待知更鳥忽地一聲飛到了旁邊的樹上,瑪麗伸手把那個金屬環子撿了起來。發現它不是一個普通的金屬環,還是把舊鑰匙,上面銹跡斑斑,好像已經被埋了很長時間。

瑪麗大小姐站起身來,看著掛在手指頭上晃蕩的鑰匙,臉色有些不安和恐懼。

“也許它被埋了十年,也許它就是那個秘密花園的鑰匙。”她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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