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霧落
- 姚鄂梅
- 3424字
- 2015-07-16 17:59:47
曾經有個上小學的孩子,她趴在地圖上看了一陣,突然抬起頭來對老師說,我覺得長江更像一條蜈蚣,那些大大小小的支流就是蜈蚣腳。同學們哄地一聲笑起來,老師一愣,隨即點頭:這個比喻雖然不太文雅,但還比較獨到。孩子笑了,書上總說長江像一條巨龍,但她從沒見過巨龍,她只見過蜈蚣。
這個孩子叫小魚,她跟外婆姓,叫麻小魚。小魚不顧同學的哄笑,繼續趴在地圖上尋找叫霧河的那條腿,她找了很久,直到兩眼發花,也沒有找到,她又跑去問老師。老師說,在你看來,霧河很大很大,但在地圖上,它卻很小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小魚一聽,眼里就開始起霧,她不明白,這么大一條河,大輪船都可以開進來的一條河,怎么就給忽略了呢?如果霧河給忽略了,那么霧落是不是也給忽略了呢?她趕緊回去再看地圖,果然,她沒有看到霧落兩個字。
其實霧河真的很大,據說很久很久以前,河里有一種魚,常常在夜里發出類似嬰兒哭叫的聲音,惹得許多正在喂奶的婦女扔下自己的孩子就往河邊跑。人們說,那種魚是古代的魚,現在,那種魚再也沒有看到過了,這事足以說明,霧河是一條歷史悠久的河流。關于它的源頭,當地的說法有很多種。有些季節,霧河變得又細又淺,像一根掉在地上的白線頭,這時就有人來說,霧河是從我們那邊的泉眼里流出來的,我們的泉干了,霧河也就斷流了。有些季節,霧河突然變得渾黃,像一條剛剛出山的大蟒,胡翻亂滾,毀了不少莊稼和良田,這時又有人來說,霧河是從天上來的,有人看見某座山上掛著三吊水,高聳入云,不見來處,且聲若轟雷,百里之外,清晰可聞。更多的時候,霧河安安靜靜,一陣風吹來,河面上仿佛撒滿了碎銀子,幾個采草藥的人往深山里走了一趟,回來時如夢初醒地告訴大家,霧河是從遠方一個石洞里流出來的。有人問,石洞里的水又是從哪里來的呢?這時,人群中走出一個聰明人,他對大家說,知道嗎?地球表面的四分之三都是水,世界上的水都是相通相連的,順著那石洞走下去,說不定就可以看到海。當然,沒有人想要順著那石洞走下去,因為沒有人相信他的理論。他們嗤地一笑,心想,世界怎么可能是由水組成的呢?世界應該是由陸地組成的,就是他們腳下實實在在的陸地,他們看到的陸地遠遠比水多得多。
多年以后,在一場百年不遇的洪水中,這個聰明人坐著自制的木筏,趁勢卷入他心目中相通相連的大水,謝天謝地,他以為這次終于可以看到他一直向往的大海了,結果,他只不過被沖到一個叫霧落的小城。后來,他進了霧落的船廠,他發現,只需半個月時間,船廠造出來的船就可以四平八穩地開進海里,他一下子失去了去看海的熱情。再后來,他因為幾只魚蝦在霧河里出了事,他一下水就莫明其妙地失去了控制能力,秤砣一樣直直地沉入水底,他的魚簍子卻若無其事地浮在水面上,踏著波浪一步一頓地向東漂去。
現在,他的大他十歲的妻子麻姑帶著兩個女兒和一個外孫女,繼續在霧落活著。那個認為長江像一條蜈蚣的學生小魚,就是麻姑的外孫女。
天剛麻麻亮,麻姑家就傳來叮里哐啷的聲音,不用問,這天不是三十號就是三十一號。每個月的最后一天,是麻姑一家四口去醫院的日子,因為每到這一天,麻姑的腳痛病就會按時發作。
那叮里哐啷的聲音是她們在改裝一把竹躺椅,要在兩邊扶手處各綁一根杯口粗的三米長竹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麻姑,全家三口一起上陣,手忙腳亂弄了近一個小時,才把兩根竹杠綁在合適的位置。一切準備停當后,三個人圍坐在一起,吃出發前的早餐。麻姑不吃,她要等到中午才吃一天中唯一的一頓飯。她坐在她們旁邊,饒有興味地打量那張躺椅,還有鋪在椅面上的大紅絨毯,多么像一頂整裝待發的婚轎。
八點,晨霧漸漸散盡,改裝過的轎子小心翼翼地抬了出來,緊接著,麻姑也被兩個女兒架了出來。她推開她們的手,自己坐了上去,雙腳小心地擱在橫桿上。也許是因為疼痛,也許是想專心享受這份節日般的待遇,麻姑表情矜持,不言不語。
太陽不太,麻姑卻撐開了一柄細花陽傘。抬轎子的人蹲下去,一,二,三,轎子穩穩地升起來,移動起來,多年的竹躺椅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抬轎子的兩個人,前面是小女兒阿水,后面是大女兒阿山。外孫女小魚,也就是阿山的女兒,拎著那把跟隨麻姑多年的彎嘴茶壺,緊緊跟在轎子旁邊。多年以來,麻姑習慣于一天吃一頓飯,每隔半小時喝兩口綠茶。
還在很久以前,麻姑從一個在家修行的居士那里得知,人一生可吃的糧食是個定數,從你出生那天起,你這一輩子可吃的糧食就已經給你稱好了,吃一頓就少一點,一直到把你的定量吃完,你的死期也就到了,沒有飯吃了么,不就得死?她很晚才生下這兩個女兒,她不想她們年紀輕輕就沒了娘,她想多活幾年,想來想去,她沒有別的辦法,只好開始削減自己的飯量。剛開始,她每天坐在晚飯桌邊一米遠的地方,聽著她們歡快的咀嚼聲,看著她們動個不停的花朵般的小嘴,忍受著腹中的巨大腸鳴,心中充滿了驕傲和自賞。她沒有告訴她們真相,她只是說,她得了腸漲氣的毛病,吃了晚飯就睡不著覺。時間一長,她的腸鳴慢慢沒有了,她對一天中的早飯和晚飯不再渴望,到后來,她甚至徹底失去了吃飯的興趣。
但與此同時,她多了一個愛好,她喜歡挖空心思做東西給人家吃。當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在婆婆的逼迫下燒全家人的飯菜,稍有看不順眼的地方,就會遭來一頓打罵,打罵越多,她的廚藝便進步得越快。后來,燒飯漸漸成了她的全部責任和事業,再后來,燒飯成了她身上最引人注目的絕活,她的手藝簡直爐火純青,匪夷所思,所有土里長出來的東西,包括狗尾巴草,所有的飛禽走獸,包括空中的麻雀,地上的螞蟻,在她眼里都是可吃的菜肴。她燒菜不像別人,要在腰間系上一條圍裙,在胳膊上戴上防水的袖套,她什么也不用,連衣袖也不用卷起來,她甚至可以不用砧板,她可以在手上切蘿卜切黃瓜,切豆腐切年糕,可以用一只手打雞蛋,可以用兩只手代替鍋鏟,赤手空拳在鍋里辟里叭啦做煎餅。一頓飯做下來,她身上干干凈凈,不沾一點油腥和水漬。等大家圍攏到桌邊吃飯時,她卻洗洗手,攏攏頭發,搬一把椅子,坐在離飯桌一米開外的地方,一雙因為消瘦而深陷的眼睛,挨個挨個打量吃飯人的嘴。家里人慢慢習慣了她的怪僻,客人就不行了,沒有一個客人在她的打量之下,還能平心靜氣地吃完這頓飯,他們不是匆匆吃完,放下碗筷,就是如坐針氈,再三邀請她去跟他們一塊吃。她當然不會破例,于是就推推拉拉,鬧鬧嚷嚷,不得安寧。最后一個人離開飯桌的時候,麻姑心滿意足地站起來收拾碗筷。阿水曾經偷偷觀察過她,她很奇怪一個不吃飯的人,對洗碗卻有著難以解釋的熱情,她以為麻姑會趁洗碗的機會,偷偷撈點什么東西放進嘴里,她不相信一個人可以如此堅決地拒絕食物的誘惑。但她失望了,麻姑真的沒有偷吃,她看食物的眼神,跟看廚房里的砧板和菜刀沒什么兩樣。
但麻姑的腳疼病實在是太奇怪了,有段時間,她們疑心她的疼痛是假的,因為每當疼痛發作時,她的一雙腳看上去不紅不腫,與平時沒什么兩樣,連醫生都說不出個名堂,而且,她一上路,就東張西望,精神抖擻,完全不像剛才那個呼天搶地的病人。她們開始懷疑,她不過是借這種方式,讓她們抬著她出來走一趟。
無論如何,她們決定試探麻姑一回。但第一次試探,麻姑就把她們嚇出了一身冷汗。到了那天,麻姑照例躺在床上,表情痛苦地喊:疼?。√郯?!當她發現擔架遲遲沒有抬過來時,她的腦袋不停地在枕頭上甩過來甩過去,盤得好好的發髻弄得一塌糊涂。起初,大家以為她實在疼痛難忍,后來才發現,那是因為憤怒,她蹬掉了阿山拿來的止痛酊,打翻了阿水給她新沏的上等綠茶,還咬緊牙關拒絕了小魚給她的云片糕,她一輩子都吃不厭這種又甜又軟的東西。她閉著眼睛,皺著眉頭,一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樣子。她每叫一聲,三個人就跟著震顫一下,阿山做了個畏懼的表情,阿水把頭輕輕一擺,三個人重新堅定下來,她們決定再也不上她的當了,她們一定要把她這個習慣改過來,在這個三代全是女人的家里,要想抬一個太婆出去走一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麻姑突然安靜下來,張開嘴輕輕喘息。她們以為這次發作終于過去了,正當她們交換欣喜的眼神時,麻姑大叫一聲:我要鐵絲!小魚趕緊奔向陽臺,那里集中了她們家所有的廢品,塑料袋、麻繩、電源插座,電燈泡、包裝帶等等,這些東西總在關鍵時刻發揮著無比重要的作用。小魚在那堆廢品里找了根鐵絲,擦得干干凈凈,跑過來遞到麻姑手里。
麻姑接過鐵絲,不由分說,利索地往脖子上一套,兩手就在下巴底下飛快地絞起來。她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還是阿水反應快,她呼地沖過來,死死捉住下巴底下那雙手,不讓她再絞下去。一切結束的時候,麻姑的臉已經紫漲得像只大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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