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精神之我 ,教皇的百合與玫瑰(1)
- 盛開·90后新概念·塔羅·規則
- 方達主編
- 4980字
- 2015-07-23 14:18:07
物、情、靈,三層臺階,“我”站在哪里
而他雖身披華衣,頭頂三重冠冕,卻仍默默關注你
與“我”同在
百合與玫瑰,純潔與熱情,相斥又相吸
站在正中的他,目光越過重重紅塵
這是精神上的父親
上帝的食指
文 /李遙策
一、距離審判日:兩天
L就坐在Y的身旁,手里拿著快融化的冰淇淋,他很想通過一種煽情的表達獲得Y的憐憫。可是情緒醞釀了很久卻始終都裝不出來。
畢竟這里是游樂場——來來回回的小丑手中拿著道具,不停地給人們帶來歡笑;一只小狗叼走了小朋友手中的破壞熊,正被一群大人追著繞著旋轉木馬奔跑;一向在籠子里悶騷的大象沖出了馬戲團的帳篷,用鼻子卷起了禿頭的馴獸師;一只高智商的鸚鵡不知從何處飛來,棲息在L的頭上不停地學著L跟Y說話。
而偏偏,L又是一個笑點很低的少年,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實在沒有辦法集中精力跟Y談判,他感覺氣氛怪怪的,就像坐在星巴克里吃餃子一樣。
“我們能不能不要在這種情況下說分手呀。”L無奈地轉過頭對Y說,冰淇淋化成奶昔正滴在他的手背上。
“看來你一點兒都不難過。”Y看著L似笑非笑的表情變得有些生氣。
“再給我一天時間吧。”L只能拉住了Y的手,盡量不去理會周圍的一切。
Y考慮了許久,勉強地點了點頭,然后拿起包包起身離去。留下L獨自坐在游樂場的長椅上,呆呆地看著滿手的奶昔,耳邊還剩下那只鸚鵡歡騰的鳴叫:“再給我一天時間吧,再給我一天時間吧,再給我一天時間吧。”
可是,一天時間夠嗎?
L看著自己的影子不斷地問自己。
他卻始終不知道,他和Y的愛情僅僅只剩下一天時間了。也許過了明天,他們之間就會形同陌路,就像眼前走過的小丑,卸了妝誰也認不出誰。
從局外人的角度去描述L和Y的故事,我實在有些難以下筆。
有時候,我想我寧愿去審判一對即將離婚的夫妻,也不要把工作的熱情投到大學生的情感恩怨里來,比如在我面前的L。
L是一個二流大學的學生,大一的時候規規矩矩地上課,幾乎幫班上所有的同學都點過名,偶爾遲到,偶爾到附近的網吧通宵,無聊的時候站在走廊抽根煙,看看樓下路過的美女。
大二的時候老師已經忘記了他的長相,班上所有的同學幾乎都幫他點過名,偶爾遲到,但是僅僅發生在他打算去上課的時候,在學校附近的網吧,他已經試過了所有當下熱門的游戲,一天一包煙,卻不再有看美女的時間。
大二的下學期,他被寢室里的胖子拉去參加了一個搞音樂的社團。他懷著用音樂喚醒人類的夢想繳了兩百塊錢的入會費,可是卻從來沒有一次登臺表演的機會。為了賺回兩百塊錢,在大三開學的時候,他開始不斷尋找新人,并拉他們入伙。
借著這樣的機會,在宿舍樓下的便利店門口,他認識了一個背著貝斯的大一女生。這個女孩長得有些清澈,從某個角度看去就像L心目中的女神堀北真希。
L頓時燃起了壓抑了三年的饑渴與激情,胡亂整理了一下頭發便上去搭訕了。
“加入我們的團隊吧,希望有一天能聽到你的演奏。”L以音樂社團學長的身份,一手插在口袋,一手做出握手的姿態。
很多年以后,當L再次回憶起和Y初次見面的場景時,他始終覺得自己原本可以裝得更加帥一點兒。
可是相遇的條件無論怎樣,他們的結局都是一樣的。Y加入了他們的隊伍。L仗著自己是Y的介紹人開始乘虛而入,每天晚上都拿著吉他為Y寫一首歌,并且答應要在Y生日那天在學校的禮堂里唱給所有人聽。
寫到第五個星期的時候,Y控制不住內心的感動,便成全了L的追求。L聽到Y害羞的回答,長舒了一口氣,因為他實在找不到可以抄襲但又不易被發現的歌詞和曲子了。
可是Y生日的時候,L并沒有機會唱歌,他依然是組織里為主唱伴奏的吉他手。有機會的時候,老大會帶著他們去酒吧駐唱,賺取一點兒生活費。業務繁忙或者人手不夠的時候,L也漸漸走上了主唱的位置。
在酒吧里,L經常會在顧客的要求下唱一些他不愿意唱的歌。他背著吉他撕心裂肺地唱著,感動了很多人,可是他自己卻依然很無奈,因為他終于站到了舞臺上,卻沒有一首是他自己的作品。
“沒辦法,現在去酒吧的人都喜歡聽這些歌。我們作為服務行業的群體,當然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發騷了。”老大總是這樣說服L。
Y偶爾也會跟著L去,靜靜地坐在臺下欣賞L的表演,Y成了L最忠實的聽眾。
“我相信,你一定會完全喚醒人類的音樂夢想的。”這是L走紅之前Y一直給予他的鼓勵。可是在音樂的道路上,L卻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至于L后來是如何在學校走紅的,這又是一個很長的故事,為了留有篇幅講述別人的故事,我做適當的省略。總之,聽慣了主流音樂的同學們開始紛紛對L后來的風格產生了興趣。有很長一段時間,L都是染著紅色的頭發,穿著奇特的服裝走在Y的身邊,看起來壞壞的,就像身懷絕技的外星來客。
這是老大給他的定位,按老大的說法,現在市場缺少這樣的叛逆歌手。所以,為了保持這樣的定位,他每天都要把頭發梳得像一根根鋼絲,在大冬天里還必須穿著網狀的夾克衫。
L也憑借著搖滾曲風在他的城市里聲名鵲起,一旦在學校里開演唱會,臺下就會擠滿狂熱的粉絲。經常會有非本校的學生托自己的朋友找L簽名,因為他的簽名在黑市上可以炒到和一線明星一個價位。
學校里流傳著一個對L的評價——他的搖滾嗓音足以讓你致命。學校里對他本人也有另外一個評價——逃入人間的惡魔。
L很討厭這個稱呼,因為他覺得自己的本質是純潔的,他只是為了音樂才走到了這一步,只不過他沒有機會演唱一首自己想唱的歌。加入社團以來,他從來都沒有扮演過真正的自己,甚至Y到最后都開始分不清自己的戀人究竟是什么人。也許Y和L分手很大的原因就在于此。
在酒吧里,客人也不再給L點特定的歌曲,他們只要求L唱搖滾。為了有和Y約會的資本,L只能扯著嗓子歇斯底里地演唱。他不是聽眾,也不是樂評人,所以不明白讓人致命的搖滾嗓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堅信,如果一直這樣唱下去,第一個喪命的人便是自己。
離開剛剛和Y約會的游樂場,我跟著L回到了宿舍。L淚流滿面地從床底拿出了一個餅干盒。L就是一個這么多愁善感的少年,想家的時候他就會從里面拿出媽媽織的圍巾,想起童年的時候就會拿出兒時收集起來的玻璃彈珠。L的餅干盒里藏著每一個他所珍惜的物品,所以L純潔的本質的確是有依據的。
現在,他從里面拿出了一根吉他弦。根據我現有的情報分析,這根弦是Y在去年的圣誕節送給L的,買不起吉他的Y只能送給L一根弦,就像很多時候買不起電影票的L總要拉著Y在電影院門口講述電影的劇情。
“你說,一天的時間,我該怎么挽回她呢?”L對著吉他弦,自言自語起來。
想了許久,L還是把它固定在了自己的吉他上,在空曠的寢室里,隨手彈奏了起來。于是借著音樂,L的靈感來了,他興奮地從床上蹦了下來。
一天后,打著新年演唱會的旗號,L終于在他老大的協助下包下了學校的操場。舞臺是匆匆搭建的,簡陋的燈光,兩邊各有一個低音炮,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場賑災演出。
黃昏過后,夜幕開始降臨,同學們心中的搖滾吉他少年終于在歡呼聲中跳上了舞臺。
“其實,你們都上當了。”L站在舞臺上,堅定不移地對著話筒說道,“今天,之所以有這場演出,是因為,我想通過歌聲來表達我對一個女孩的愛意。”
“哇——”L的話引起了臺下一片嘩然。
“這當然不是什么新年演唱會,這僅僅是我情感表達的演出。現在,我要徹底地展現自我,這么多年來,我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L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Y,謝謝你的一路陪伴,今夜的歌聲是屬于你和我的。”
臺下再次沸騰,甚至有幾個失控的粉絲暈倒在地,被人抬出場外。
我作為L和Y的愛情審判者,化作空氣尾隨在Y的身后。現在Y的面前有一條分岔路,一條是通向操場,而另一條是通往宿舍。
“還是去看看吧。”周圍的女孩們都沖向了操場,隨之而來的還有拿著熒光棒的老師和教授。Y忍不住好奇,也跟在了他們的后頭。
Y沖進操場的時候,L正撥動著琴弦,隨著節奏用力地甩著紅色的頭發,把觀眾的情緒推向了最興奮的高度。我也隨著人潮和音樂的鼓動,開始散發出人類的活力,可是L卻突然停了下來,慢慢地走到了舞臺的邊緣,拿著木吉他坐在了一頭。
他開始輕輕地彈奏,低聲而緩慢的吟唱。這是L一直以來都想唱的歌,這也是他寫給Y的歌。現在他終于有了勇氣和動力,不管臺下多少人的反對聲和嘔吐聲,他還是執意地唱著。
然而他的目光卻柔情地注視著臺下的某一個女孩,從未移開過。
“你還愿意離開我嗎?”這首歌結束,L對Y說道。
這一刻,Y徹底地被L的歌聲征服了,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臺上的L流下了兩行淚水。
盡管Y在L的感動下流出了眼淚,但是第二天,這座城市還是傳出了青年搖滾歌手L失戀的消息。沒有人知道Y為什么還是沒能被L挽回,就連Y自己也難以琢磨自己的決定。
但是,只有我知道。因為,我是愛情的審判者。
是我宣布了L愛情的死亡,僅僅是因為L唱了一首我最反感的抒情歌曲。
所以,L的故事告訴我們,感動是無法阻礙愛情的消亡的。
二、距離審判日:七天
七是一個神秘的數字,人類把七天作為一個周期,方便于對生活的規劃和計算。
在每一個七天里,人們可以做各種各樣的活動,可以重復,可以突破,可以愛上一個人,可以忘記一個人,也可以在無所事事的時候做一些無聊的舉動打發時間,就像我的直屬上司用七天一不小心就創造了一個世界。
現在的名單上,Q的愛情,也只剩下七天的考驗。我很想知道她將如何度過,于是馬不停蹄地奔向了C城。
在去往C城的火車上,我遇到了我的同事,生命的審判者——死神先生。
在顛簸的車廂內,我們一起抽著煙。他滔滔不絕跟我訴苦,抱怨工作的勞累和生活的艱辛。
“要不是為了老婆孩子,我才不愿意坐那么久的火車去觀察一個不知死活的家伙。”他的話讓我心理得到了平衡,因為他的職位比我高,卻并沒有比我幸福。
我也只能附和著他的話,說說我在工作上不幸的遭遇。窗外的風景匆匆晃過,我們說著說著便淚流滿面地抱在了一起。
想象一下,要是你坐火車,突然看到兩位神仙在車廂里抱頭痛哭,那該是一件多悲劇的事情。
知道死神先生要和我到達同一個目的地是因為我手里的名單掉在了地上,我撿起來的時候他借過去看了一眼,然后看著我無奈地搖搖頭:“這工作,你別去了,直接在上面打叉吧。”
“怎么了?”我好奇地問道,很想聽聽死神對愛情的獨到見解。
“唉,這兩個人沒戲了,Q的男朋友Z就是我審判的對象,三天后估計就成亡靈了。”他假惺惺地嘆了口氣說。
“這么巧,原來我們的工作對象是同一個人。”我用平淡又怪異的口吻說道,就像驚訝于我和他今天的早餐都是火腿腸一樣。
“你看,如果三天后人都死了,哪來的七天時間面對愛情的審判?”他說的確實有道理。
“可是我回去后,要是Z不夠達到死亡的標準怎么辦?”我有點兒猶豫。
“這個好辦。”他對我使了一個眼色,狡猾地笑著,“我是死神嘛。”
我當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為了減輕工作量,我必須得依靠他的能力,可是很遺憾,我沒有錢用來行賄。
“如果在七天里,Q的淚水能灌滿這個杯子,我就讓Q和Z在一起,并且你不能馬上判定Z死亡。”我從車廂開水房拿來一個紙杯,對他說道,“如果沒有,我就把我這趟差事的報酬全部給你。”
死神先生覺得這個賭注很不錯,私底下便和我達成了這個協議。
火車在C城靠站,我們一下車便奔往當地最具聲望的醫院。
在醫院的大門外,死神看到了很多他的粉絲,全是那些剛剛脫離肉體的亡靈。死神拉過一個看上去相當老實的家伙詢問Z的房間,他便興沖沖地帶著我們前去了。據說昨天他就住在Z的隔壁,不幸的是等到今天他都沒看到Z的靈魂和他一起出來,他心里很不平衡,一路上問死神Z到底什么時候死。
死神當然沒有理他,到了重癥病房門外就將他趕跑了。在病房內,我看到了Q,一個看上去有些憔悴的女孩子,她就坐在Z的床邊,一夜沒睡的眼睛腫腫的,讓我十分心疼。
這是Z遭遇車禍的第三天,所以,故事的起因應該是在三天前的那個下午。Z為了趕往某個餐廳和Q約會吃飯,他在高速行駛的過程中與另一輛高速行駛的汽車發生了碰撞,腦部受到了重創。父母得知消息后昏倒在了手術室門口,只有Q不吃不睡始終堅持陪在Z的身邊。
握著Z冰涼的手,Q想起了她和Z第一次約會的場景。那是兩年前,他們剛剛從大學畢業,Q被一家外企收為朝九晚五的一員,為了慶賀,她隨手翻開通訊錄就把Z叫了出來。
“以前約過你好幾次,你都不出來,為什么今天選擇我呢?”Z坐下后問道。以前在同一個班里,Z就追過Q,只是那時候的Q并不了解Z。
“因為巧合吧。”Q說出了實話,“也許可以說是緣分。”
“為什么這么說呢?”Z溫柔地問道。
“你看,我的通訊錄很奇怪。”說著Q拿出了通訊錄上,說,“無論怎么翻,打開的都是寫著你名字的那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