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泠知道蘋果沒壞，就咽了下去，不出十分鐘，毒就解開了。她坐起身，看到旁邊桌子上的一盤蘋果雕塑。
一共是四個蘋果。
一只大兔子和一只小兔子并肩而立，兔子腳下是一只折翼的鷹，后面是一棵樹，并不大，但看起來生機盎然。
什么意思？
沈君泠仔細去看，發現大兔子的眼睛是月牙形的，很像……樹莓，總在笑，很開心的樣子。
小兔子刻得栩栩如生，但沈君泠奇特地看出來，小兔子像她。
腳下的鷹不止是折翼，眼窩較深，好像被挖了眼睛，喙是歪的，之前她認為是羽毛的幾個刻痕其實是傷痕，密而深。
樹沒有過多細節，反而細看之下很粗糙。
沈君泠覺得這可能是樹莓留給她的線索，她反復看了幾遍，確定沒有遺落任何細節，就把蘋果吃掉了。
這種線索不能留。
如果大小兔子是樹莓和她，那么鷹和樹是誰？
鷹的下場這么慘，是指他們的對手。她的對手是十字，樹莓呢？
樹為什么這么粗糙？是時間不夠嗎？
或許，這四個就是樹莓做出來哄她玩的？可能嗎？
還有，樹莓說叫師傅就幫助她，他知道她想毀了十字然后自殺嗎？如果知道了，不幫她怎么辦？背叛她，怎么辦？
她怎樣都可以，就怕連累到家里。
如果……
沈君泠控制自己不要再想，沒有方向的深思是無意義的。不如等明天上課，面對面問一問。
第二天，樹莓帶著新的時間表來上課。
他首先介紹了自己的任務，負責教會沈君泠用毒用藥，幫助沈君泠提高抗藥性，培養沈君泠做藥的能力。
然后他打算帶著沈君泠在醫藥室逛一圈。
沈君泠叫住了他，“師傅，我有事情問你。”
樹莓關好門，“說吧，小鈴鐺。”
小鈴鐺是什么鬼稱呼？沈君泠不去注意這個稱呼，總比小孩強，她問：“師傅，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嗎？”
“我想我應該知道。”
“如果你知道的是錯的，不完整的，怎么辦？”
“蘋果看見了嗎？”
“看見了，都吃完了。”
“那就是我想做的。”
“我看不懂。”
“多想想，先去上課。”
“師傅……”沈君泠拉住樹莓的衣角，“你為什么幫我？”
樹莓揉著她的腦袋，“因為我是你師傅呀。”
沈君泠很聰明，學過醫，基礎很好，樹莓傾囊相授，甚至把自己收集的醫書都給了沈君泠。
樹莓根據沈君泠的體質開了個藥方，連著喝了一周，領著小孩橫穿了一片雨林，對自己的藥非常滿意。
沈君泠短袖短褲一雙登山鞋，防曬做得很好，出去回來是一個樣子——完全沒有被蚊蟲叮咬的痕跡。
樹莓把藥方給她了，告訴傅崇澤訓練結束了，他飛快地鉆回了藥植大棚。
沈君泠繼續接受十字的訓練。在某天晚上，她帶著暴躁的情緒回到房間，今天的訓練很順利，只是傅崇澤和張露云來了。
兩個人先后來了訓練場，在防彈玻璃后面觀察沈君泠，又聊了一會，最后傅崇澤拂袖離去，張露云進入訓練場，叫停訓練，來安慰沈君泠。
張露云握住沈君泠的雙肩，“你安心訓練，傅崇澤那邊有我，不用擔心。在你成形之前，不會再出現那種事了。”
她頓了頓，“你哥哥的公司競標成功了，獲得了西區兩條商業街的開發權。沈醫生，別拖后腿，努力訓練哦。”
沈君泠捏住手指，“知道了。”
張露云在沈君泠底線上反復橫跳。訓練，沈鴻煊，沈醫生，張露云字字戳在沈君泠的心上，但現在還不是反抗的最佳時候。
草！沈君泠在心里罵人。然后繼續訓練。
沈君泠開窗通風，順便欣賞夜景，手里一把蝴蝶刀上下翻飛。在做了幾套連招后，她握住刀柄，刀刃直直地冒了出來。
惡意在心里恣意生長，她在想，最好的方法是顛覆十字逃出去，但她現在還很弱；最快的方法是……
放棄自己。
家是盔甲也是軟肋。根本解決辦法是讓擁有盔甲和軟肋的人消失，她消失了，是盔甲還是軟肋都沒有了意義。
那……就這樣吧。
一只手握住了沈君泠的手。
樹莓出現在窗外，奪了沈君泠的刀，翻窗進來，“小鈴鐺干嘛呢？這把刀都開刃了，小心點呀。”
沈君泠完全想不到樹莓會出現，自從結束訓練，她再也沒見過師傅。
樹莓把刀揣到自己腰上，“小鈴鐺，別愣神了，來過來，師傅給你帶了新藥，嘗嘗都是什么？算抽查。”
樹莓拿出一個不透明的塑料瓶，放在桌子上，在柜子里找一次性紙杯，一邊說話：“這是師傅根據黃帝內經調配的毒藥，具有針對性，毒性猛烈，雖然你體質被改造過能抗毒，還是少喝點別真中毒了，誒呦臥槽……”
沈君泠對瓶吹了。
她一口氣喝完毒藥，等著中毒而死。但等了半天也沒有異常感覺，嘴里詭異地彌漫著甜味。
怎么回事？
她看向樹莓，對方靠在墻上，雙腿交疊，笑瞇瞇的：“甜不甜？我剛做的蜂蜜柚子茶。”
“啊？師傅你騙我？！”
“沒有哦，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拿錯了。”
“……”
“好不好喝？”
“好喝。”
樹莓很滿意，“可以告訴師傅，剛剛你在想什么嗎？為什么拿刀呢？”
“……我懷疑他想讓我，嗯……執行任務了。那個人幫我攔下來了，又威脅我。我想，離開這里。”
傅崇澤不常出現在訓練場，今天來一定是有目的，但是他的目的可能損害了張露云的利益，張露云不愿意，兩人爭吵一番，傅崇澤（暫時）放棄了，離去。張露云進來安慰她，提到了“那種事”，沈君泠猜，應該是殺人或者活體解剖之類的。
“小鈴鐺很聰明啊。我得到消息，老大想讓你解剖一個人，張露云不認為你現在可以進行解剖，兩個人吵了一架。我出來也是為了這件事。你想離開這里？師傅也是很聰明的，你剛才是不是想自殺？”
“師傅，你這，好直接啊。”
“認真回答。”
“……是。”
“小鈴鐺想明白那盤蘋果了嗎？”
沈君泠已經習慣師傅跳脫的問題了，“一半。”
“說說。”
“大兔子是你，小兔子是我。合理猜測鷹是十字。師傅，你也……”
“不對。鷹是老大，十字還是可以留的。樹是傅二，傅儒銘，你應該不認識。”
“傅二是不是身體不好，出行靠輪椅，很瘦很白的一個男人？”
“是啊，你見過？”
“見過一次。”
“這小孩很聰明，很有想法。很適合合作。”
樹莓的最后一句話很有深意。
所以當沈君泠成為高階殺手，傅二接觸她的時候，雙方很快達成了共識。
樹莓接著解釋，“鷹重傷而亡，樹亭亭如蓋，給兔子們提供乘涼之處。這是我想做的事。”
“師傅，你和他有仇？”
“秘密哦。”
“……”
沈君泠冷靜了，向師傅要刀，“刀還我，明天訓練要用。”
“你確定是明天不是等我走了以后？”話是這么說，樹莓仍是把刀還回去了。他在蜂蜜柚子茶里煮了點有鎮定效果的藥，然后多加了半斤蜂蜜。
沈君泠喝了一瓶，基本相當于打了一針鎮定劑，應當冷靜下來，不會再做傻事了。
刀刃被收入刀鞘中，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