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曾國藩玩轉職場(2)
- 大清體制內的改革者:曾國藩傳
- 靳會永
- 4870字
- 2015-06-15 10:33:17
因此說,曾國藩能夠在官場中脫穎而出,前途暢順,不是沒有原因的。歸根到底,原因不外乎兩點:主要是自己每天都在不斷努力,其次是機會來了便抓住。
“國藩”的來歷
談到以天下為己任,這是像曾國藩這樣的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一大情懷。他們一方面關心自己的學識,另一方面關心天下興亡。因此,這兩點構成了他們特殊的人格。曾國藩除這兩方面外,還是一位為官者。中國古代為官者的平常心應該是怎樣的?在曾國藩看來,就是不用權謀私,而是用權為公。如果逾越這個界限,那么為官者的心態就會變得“另類”了。
曾國藩做京官之后,刻苦攻讀儒家經典,自省自律,自我教育的過程中,由儒家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內圣外王”目標出發,改其名為“國藩”,意為“為國藩籬”,立下“以澄清天下為己任”的志愿,由“內圣”而去做“外王”之事。
曾國藩確實表現了對大清王朝高度的責任感。在咸豐初政的日子里,他似乎是最忙碌的人,他的上疏、建言一個接一個,而每一個上疏都切中時弊,決無腐儒之見。上《議汰兵疏》后,他又上《備陳民間疾苦疏》《平銀價疏》等。觸及清朝的統治基礎,表達了他對天下將亂的憂慮。
1840年,鴉片戰爭爆發。正是這一年,曾國藩做了京官。由于他初入仕途,對這次戰爭、戰敗、簽約等沒有多大反應。但戰后的清王朝,像經過大地震后的多年失修的大廈,搖搖欲墜。身在京都和官場,清政府政治上的腐敗,官場中的黑暗,經濟上的落后,曾國藩把這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地方上的情況,自鴉片戰爭之后,變化是巨大的,戰爭費用、戰后賠款要由各省攤派償還,本來貧窮的百姓,突然加上大筆征收,已經承受不起了。加上自然災害,五口通商,洋人的侵擾,商路的改變,大批手工業工人的失業,受害嚴重的南方數省的百姓首先起來掀起反抗運動了。
兩廣地方最不平靜,曾國藩的家鄉湖南也不斷發生農民暴動。清政府調兵遣將,嚴厲鎮壓,但是起義運動此伏彼起,鬧得越來越兇。這期間,曾國藩忙于讀圣賢之書,自我修養,也沒有過多問及。
然而,情勢越發嚴重。曾國藩的幾位湖南同鄉,劉蓉、郭嵩燾、江忠源,歐陽兆熊、羅澤南,不斷把地方情況向他反映,相互商量,開始探討挽回頹勢的各種對策。
江忠源是湖南新寧人,1837年中舉,1844年赴京會試時,經郭嵩燾介紹認識了做京官的老鄉曾國藩。歐陽兆熊是湖南湘潭人,1840年曾國藩因病在客棧中遇到了他,得他精心照料,此后二人也就成了好朋友。羅澤南也是湘鄉人,家境貧寒,學問很好,后來做鄉村教師時,曾國荃、曾國華都是他的學生,因此雙方也很知己,但直至曾國藩回湖南辦團練,二人尚未見面。曾國藩僅從別人的書信和議論中,得知這位被人們稱之為“邑中顏淵”的羅澤南的學識與人品。
曾國藩與劉、郭、江等人感情極好,他們之間的書信往來甚為密切,地方上的情況,隨時由這些朋友傳達得知。他們同為封建階級的知識分子,同對腐敗的政治、黑暗的官場不滿,同有改革時弊,拯救大清王朝的抱負。他們都認為,當時地方百姓的反抗是要鎮壓的,但這種反抗情緒是由清朝官吏的貪暴所造成,所謂“推尋本源,何嘗不以有司虐用其民,魚肉日久,激而不復反顧。”
曾國藩在一首詩里寫道:“隸卒突兀至,誅求百不友,蒨蒨紈绔子,累累飽鞭笞。前卒貪如狼,后隊健如牦,應募幸脫去,傾蕩無余資。”他分析說:民間之疾苦,銀價昂貴,糧餉難納;冤獄太多,民氣不伸;盜賊太多,良民不安;而其根本原因,在于弊政。
曾國藩“為國藩籬”、澄清天下的第一步,便是要求改革弊政,使腐敗沒落的清朝政府堅強、健康起來,肅清全國的農民反抗運動,實現儒家理想的政治清明,國泰民安的局面。
揭皇帝的短
人們為了生存,總是隨環境變化而改變、調整自己的行為。在官場,身居高位的人在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的,作為官宦之人,隨著位高權重,保守自己既得利益的傾向越發加重。他們為了自己的生存,為了保護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得不做出一些違背自己意愿的事情來。胡林翼曾說:“人一入宦途,全不能自己做主”。康熙皇帝有過一句名言說穿了士大夫的本質:“士子負笈(指書籍)而行時,以天下為易;跌蹶經營位反成尸位”。曾國藩稱得上是權位越高,責任感越重,越敢于負責任的人。
讀書養望是曾國藩在翰林院七年間的主要事務,躬親參與的重要政事并不多。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六月,曾國藩升授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這是他躋身高官、涉足政治的開始。時年三十七歲,可謂官運亨通。他高興之余,感到一種更重的責任,在寫給弟弟的信中說:自己驟升高位,擔心“無補于國計民生。”
道光三十年正月,道光帝病故。這位在鴉片戰爭中失敗的皇帝臨終前立下遺囑:說自己無德無能,丟損祖宗臉面,因此決定死后自己的靈位不進太廟,也不用郊配,不讓臣民祭奠他。這當然是對自己最嚴重的懲罰了。由于道光帝的遺囑用的是“朱諭”,屬于親筆書寫,皇家宗親不得不重視起來。因此,咸豐帝即位后立即讓臣下討論。
咸豐繼位之初,為了挽回人心,渡過難關,罷黜了權臣穆彰阿、耆英等人,同時下令開言路、求賢才。
咸豐的即位還是喚起了大臣們新的希冀,至少,曾國藩抱著很高的熱忱。新舊君主更替時,是禮部最繁忙的時候,因為對大行皇帝的蓋棺論定要禮部拿出意見,一切喪儀也要做得有章有法,而新君即位大典等,也是禮部不可少的事。由于曾國藩“職務繁劇,不遑兼顧家事”,因此寫信請他的四弟曾國潢到京幫助料理。3月15日,曾國潢到達京都,兄弟二人“相見極歡”,曾國藩把所有的家務交給四弟“經理”,他自己則全身心投入到公務中。
討論時曾國藩也在其中,當時他是禮部侍郎,他責無旁貸要拿出意見來。在他上奏前,朝廷大臣已進行了集議,討論時都認為“大行皇帝功德懿鑠,郊配既斷不可易,廟袱尤在所必行”。
按照官場的通常做法,既然大家都已經討論通過并已經定下了明確的方案了,曾國藩應該是順著桿往上爬了,但曾國藩沒有這么做。他經過十余天的思考,卻提出了不同意見。
正月二十八日,曾國藩上疏新即位的咸豐皇帝說:諸臣集議乃是“天下之公論也,臣國藩亦欲隨從眾議,退而細思,大行皇帝諄諄誥誡,必有精意存在乎其中。”他的上疏明確提出:“進太廟應是確定無疑的,但無庸郊配一項,則不敢從者有二,不敢違者有三焉”。曾國藩詳細闡述不敢遵從的兩個理由,及不敢違背道光皇帝遺囑的三個理由。在闡述道光帝不應郊配的第一個理由時,曾國藩指出:廟壇的規模尺寸是固定的,不能隨意更改。現在,大行皇帝以身作則,不予郊配,是“久遠之圖”。今日所不敢言者,亦萬世臣子所不敢言者也;今日所不忍言者,亦萬世臣子所不忍言者也。經此次朱諭之嚴切,盈廷之集議,尚不肯裁決遵行,則后之人,又孰肯冒天下之不韙乎?將來必至修改基址,輕變舊章。此其不敢違者一也。第二條理由是古來祀典,興廢不常。大行皇帝以身作則禁后世,越嚴格越表明他對列祖列宗的尊仰。大行皇帝以圣人制禮自居,我們這些臣下的淺短見識怎么能考慮得長遠呢!
第三條理由是“我朝以孝治天下,而遺命在所尤重”。曾國藩舉出兩個顯見的例證,一是孝莊文皇后病逝時留下遺囑:她諄諄囑咐康熙皇帝:“我身后之事特囑你:太宗文皇帝梓宮安奉已久,卑不動尊,此時不便合葬。若別起塋域,未免勞民動眾,究非合葬之義。我心戀你們父子,不忍遠去,務必于遵化安厝,我心無憾矣。”康熙皇帝一向孝順祖母,孝莊皇后死后,康熙帝遵照遺囑,將祖母安葬在了遵化的東陵附近。第二個例子是乾隆皇帝。乾隆帝把大清朝推向全盛,他的功績大業死后是完全可以稱“祖”的。但乾隆帝臨終前也留下遺命:“廟號毋庸稱祖”。嘉慶帝只好遵從,故廟號高宗。并將此載入《會典》,“先后同揆矣”。在舉出以上兩個例證后,曾國藩說:此次大行皇帝遺命,唯第一條森嚴可畏,若不遵行,則與我朝家法不符,且朱諭反復申明,無非自處于卑屈,而處列祖予崇高,此乃大孝大讓,亙古未有之盛德。“與其以尊崇之微忱屬之臣子,孰若以奠大之盛德歸之君父,此其不敢違者三也。”
曾國藩的奏疏非常有力量,他最后說:今皇上(指咸豐帝)如果不按大行皇帝之遺命去做,就有“違命之歉”。此時,咸豐皇帝頗感為難:如果按照遺命去做,大行皇帝未能郊配,自己的孝心也“有歉”,考慮到將來又“多一歉”,與其他日成禮時“上顧成命,下顧萬世”,左右為難,不如現在慎重考慮,再做決斷。曾國藩的奏疏盡管理由是儒家的儀禮,但這是需要萬分勇氣的。道光皇帝已經死了,他是不是真是那么想的,誰也不敢肯定。也許道光皇帝本人只是做做樣子,并不是真心要如此,更何況他的繼承人也不會聽任自己的父親自貶自損,想抬高還來不及呢!再者,大臣們已有明確的“公議”,曾國藩如此“不識時務”,是要冒很大風險的。因此上疏的末尾用“不勝惶悚戰栗之至”這樣的話,也是袒露心情的真話。當時,咸豐皇帝雖然在御批奏折上寫的是肯定的詞語,但是心里并不痛快,對曾國藩平添了幾分厭惡之情。但曾國藩認定的是天下之理,所以奏疏一個接一個地上,批評也逐漸升級,最后連剛繼位的皇帝也有“三大缺失了”。
咸豐帝即位之初,頗有一番“振作”。道光三十年二月初八,他發布上諭,令九卿科道凡有言事之責者,就國家用人、行政一切事宜,“皆得據實直陳,封章密奏”。曾國藩時為一品侍郎,立即將久蓄心中的治國大計傾吐出來。乃于三月初二上《應詔陳言疏》。
曾國藩對于清朝開國至咸豐之初的人才問題,提出了中肯的批評。他認為人才“有轉移之道,有培養之方,有考察之法,三者不可廢一。”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使清代出現了許多“泥塑木雕”式的官員。康熙末年,順天府尹余正健不能辦事,致使各項事務廢弛,康熙帝說他是“木雕草束之人”。有人說,余正健雖然不能辦事,但人有正氣,康熙帝不以為然,說:那樣的話,不如立一個泥塑木雕之人,不吃不喝,豈不更好!
曾國藩主張踏實的學風。他認為,如果要讓天下的英才輩出,又要他們不做出格的事情,就必須倡導踏實的學風。如果能這樣堅持下去,十年之后,朝廷必然會人才濟濟。
曾國藩上這份奏疏時,他已在京師為官十年之久,此間他從七品小官晉升二品大臣,對于官場風習可以說是每日觸及,因此他才能夠提出發人深思的問題來。他后來多次說,三四十年來不黑不白的官場,已讓英豪短氣,讓豺狼不敢為非。這確實是個悲哀的時代。
清朝的政治風氣,在嘉慶道光以后日見泄沓萎靡,人才亦見寥落。這與皇帝的好尚及執政者之逢迎諂諛,都有密切的關系。《瞑庵雜識》中曾有一條說:
曹振鏞晚年恩遇益隆,聲名俱泰。做了很長時間的大學士卻平安如初。他的一個門生請教做官訣竅,曹答曰:“無他,但多磕頭,少說話耳。”當時流傳頗廣的《一翦梅》四則形容官場積習十分形象:
仕途鉆刺要精工,京信常通,炭敬常豐。莫談時事逞英雄,一味圓融,一味謙恭。大臣經濟在從容,莫顯奇功,莫說精忠。萬般人事要朦朧,駁也無庸,議也無庸。八方無事歲年豐,國運方隆,官運方通。大家贊襄要和衷,好也彌縫,歹也彌縫。
無災無難到三公,妻受榮封,子蔭郎中。流芳身后更無窮,不謚文忠,也謚文恭。曹振鏞死后謚號“文正”,他是道光一朝最得皇帝信任的宰相。曹振鏞瑣鄙無能,養成了道光一朝政治風氣的柔靡泄沓。
上梁不正下梁歪。在君主國中,皇帝的行為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甚至決定著官員的風氣。道光帝經受鴉片戰爭的打擊后,幾乎一蹶不振,“惡聞洋務及災荒盜賊事”,身邊的軍機大臣也只好報喜不報憂,當時京師有一副聯云:著、著、著,祖宗洪福臣之樂,是、是、是,皇上天恩臣無事。在這一世風下,曾國藩基于十年京官的經歷,以及對官場習俗的厭恨,更重要的是要改變現狀,因而能反其道而行之,眾相柔靡之時,他卻敢迎風獨立,挺身而出,對提高他的政治聲望以及艱難時挺身而擔大任創造了條件。
曾國藩的可貴之處,就在于他不僅敢于提出問題,更為重要的是他提出了解決問題的具體可行的辦法。有理有據,從這一點,足以看出曾國藩對清朝的官僚體制的弊病研究的十分透徹。他從民間走出來,把八大衙門的正副長官(即堂官)比喻為農夫,把皇帝比喻為太陽,而把中下級官員喻為禾苗,既形象生動又十分貼切自然。
這一奏疏也反映了曾國藩不是庸碌之輩。他的思考,他的積累,才能形成他對當時人才問題的系統認識。而這些也成為指導他日后治軍打仗磨礪人才的觀念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