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說,便是不計較了。
蕓兒不計較,孟離芝自然也不想插手了,拉著她朝邊上退開了些,而后沖馬車?yán)锬侨斯创綋]了揮手,“公子,繼續(xù)趕你的路罷。”
“姑娘這般寬容,我心里卻有些過意不去了,家仆無禮,致歉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瘪R車?yán)锏娜溯p描淡寫地道了一句,隨后眸光一轉(zhuǎn),視線落在那年輕的車夫身上,那意味,不明而喻。
致歉。
那男子在自家主子的注視之下,自然不敢再放肆,垂下頭走到孟離芝二人跟前道:“方才是我態(tài)度無禮,還請二位姑娘不與我計較。”
說的是致歉的話,但那語氣分明卻是不大甘心的。
孟離芝也不指望他能有多少誠意,無謂道:“無妨,下不為例。”
下不為例……
這四個字說了出去,孟離芝隱隱能聽見磨牙聲,她看向那年輕男子,只見他瞪視著自己,眸中似有一小簇火苗。
“姑娘放心……”他話說出來,是人都聽得出是咬著牙根的,卻壓得很小,顯然不愿意讓身后的主子聽見,“也請姑娘……的好友,以后眼神放好些,莫要等馬到了跟前才曉得躲。”
孟離芝想若不是他主子在身后,他分分鐘跟她打成一團(tuán)。
其實(shí)她此刻很想道一句‘不服來戰(zhàn)’,但礙于絕色溫柔而有風(fēng)度的車主在場,便化作了另一句,“這位兄臺,以后也不知能否再見,但我有必要奉勸你一句,好好一個帥小伙,脾氣太過暴躁這樣不好,眼睛,適當(dāng)小一些,神色,適當(dāng)溫和一些,像你這般遠(yuǎn)看青山綠水近看齜牙咧嘴,實(shí)在很嚇唬姑娘家,你就不怕以后討不著媳婦?”
“你休要太過分!”被孟離芝這般一說,原本不小的眼瞪得更大。
“趕緊趕路去吧。”孟離芝毫不在意對方的火氣,只抬眸望天,“天色越來越暗,這夜路可不好走。”
此話一出,那車夫眉頭一蹙,抬眸看了看天色,轉(zhuǎn)身回返,倒是不再與她爭執(zhí)了。
“姑娘,就此別過。”柔和悠漫的聲線自馬車內(nèi)傳出,好聽得很,“天色將暗,早些回家的好。”
“多謝公子,后會有期。”孟離芝笑著朝那人再次揮了揮手。
車?yán)锏哪凶右姶耍敛涣邌莼匾灰粋€優(yōu)雅笑容,剎那間再度驚艷了孟離芝的眼瞳。
下一刻,布簾放下,將二人的視線隔絕了開。
車夫回到車上,馬車?yán)^續(xù)前行。
車轱轆滾動而起,孟離芝望著漸行漸遠(yuǎn)的馬車,眸含笑意。
眉目如畫,公子傾城也就罷了,偏生還風(fēng)度翩翩,那樣的衣著打扮身份定然不凡,那樣的氣質(zhì)那樣的性格,當(dāng)真——令人垂涎。
她要跟孟夜紫好好打聽清楚,南旭國有這么一號人物,姓甚名誰。
此男暫定為初始目標(biāo),底細(xì)究竟如何,待她慢慢探尋。
與蕓兒分道揚(yáng)鑣返回孟府,她自然不知道,身后那原本嬌弱到風(fēng)一掀就能倒的姑娘,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之后,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而后轉(zhuǎn)過身,足尖輕點(diǎn),身子若風(fēng)一般掠過——
聽著耳邊呼呼風(fēng)聲,望著前頭那奔走的馬車,蕓兒倏然加快了身形,與此同時,前頭的馬車也放慢了速度。
蕓兒追了上來,足尖踏上馬車邊角借力一點(diǎn),身形一旋穩(wěn)當(dāng)?shù)芈湓诹四贻p的車夫旁,抬起手肘便撞了一下他的肩頭,“你方才真兇,一點(diǎn)不像裝的。”
車夫冷冷一哼,別開頭。
“真被那孟三小姐罵氣了?呵呵,你還真別說,她說話頗有意思,可惜你沒能早些趕到,否則還能看見更有意思的。”蕓兒也不管身邊的人理不理她,徑自說著。
“閉嘴!”年輕車夫咬牙切齒,本想再抱怨兩句,卻聽身后響起男子低柔的語調(diào)——
“她罵你的那些話,不無道理。”
蕓兒噗嗤一聲笑出。
身邊的車夫聽聞此話,面色僵了好片刻,才道:“殿下說的是。”
“青閔玉的下落尋到了么?”馬車?yán)锏娜撕鋈晦D(zhuǎn)了話題。
此話一出,蕓兒斂了笑容,“這正是我要與殿下說的事情,我在孟府之中尋到了與青閔玉頗為相似的玉石,但還未確認(rèn),只因它很快要落到元貴妃手中了。”
“這樣么。”身后的人低笑一聲,隨即輕描淡寫道,“青閔玉的事無需你了,你去辦另一件事。”
孟離芝一路悠閑地晃回了府,走向孟夜紫所居住的庭院中,見他屋子里的燭火亮著,兩道人影在明黃色的火光之中,似是在交談著什么。
她緩緩走過去。
“如今她這么一死,那么這幕后黑手便不好找出來了。”女子的聲線溫婉中帶著些許的憂慮,正是朱砂的聲音。
孟離芝走近屋子時正好聽見了這一句,不禁疑惑。
他們所指的是誰?
“不過是幾鞭子加一腳,我明知她上了年紀(jì),并未下多重的手,哪里至于挨這么幾下便死了。”孟夜紫冷聲道,“且老婆子平日里也算健朗,我所抽打的地方是背部及手臂,頂多造成皮外傷,踢的位置是肩頭,力道還不足以讓她骨頭移位。”
“六少爺懷疑她是被人滅口?”
“不然你還有更好的解釋?”
“但小芬與她一同關(guān)在柴房,且外頭有人把守,小芬與守衛(wèi)都說這期間并未有可疑的人進(jìn)入柴房。”朱砂說到這兒,頓了頓,繼而道,“除非……”
“內(nèi)奸就出在這幾個人當(dāng)中,小芬,以及把守柴房的那幾人。”孟夜紫接過話,“盯緊了這幾人。”
“明白。”
“呆在外頭偷聽做什么,要聽,光明正大進(jìn)來聽。”孟夜紫倏地冷哼一聲,讓門外的孟離芝挑高了眉。
這小子,聽覺倒真是敏銳的可以。
她推門而入,雙手環(huán)胸笑吟吟道:“六弟,吃了么?”
孟夜紫斜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她的問題,“你可知我們剛才在說什么事?”
“我哪知道。”孟離芝聳了聳肩,隨即邁步踏入房中。
“在說將你賣進(jìn)天香坊的那事。”孟夜紫輕哼一聲,“誰讓你什么都不記得了,還得我費(fèi)勁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