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胡說。”蕓兒咬了咬唇,隨即道,“你,當真是孟三小姐?”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孟離芝說到這兒頓了頓,決定循循善誘,“你與我二哥今日是不是鬧了些矛盾?”
“如果你是來替他做說客的,那便不用說了。”蕓兒輕哼一聲,將目光別開。
孟離芝見她抿著唇似是不大高興,大眼中透著些不甘,輕笑一聲,“我可不是替他說話的,相反,我是來開導你的。妹子,女人就是該對自己好一些,看你衣著也不俗,為何要屈居人下做個二房?”
“我家從商,倒也富裕,但與將軍府比起來,顯然還是高攀,做個妾室倒也是合情合理,家里人都認為是好事。”蕓兒眸光低垂,“我這樣的身份,怎么能奢求做將軍少爺的正房。”
孟離芝一拍腦門,“我的意思是,你應當找個門當戶對的嫁人做正妻,何必執著于二哥,他如今有了你便冷落二嫂,你可知今日的二嫂極有可能是明日的你?花無百日紅,姑娘,找個一心一意的男子才最重要。”
“有這樣的嗎?”蕓兒歪著頭,似有些不解,“男子三妻四妾有何不對?”
孟離芝終于知道什么叫對牛彈琴,雞同鴨講。
這個妹子看似純良,她要想法子糾正她的封建思想。
“你難道不想要一個只對你一人好的良人?”
“天下沒有女子不想。”
“這就對了,如今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明日一早,咱們就在這巷口見,我有些事必須與你說,關于我二哥,你愿意來便來。”
孟離芝說完,也不待她回應,轉身便走。
才邁出幾步,忽聽有馬蹄聲由遠及近,這個時候街上的人已然不多了,馬蹄聲便分外清晰,從前頭傳來,好似很是急切,不禁抬眸望去。
那是一名年輕的男子駕著馬車而來,馬鞭子抽打在前頭的黑色駿馬之上分外用力,從大街之上呼嘯而過。
孟離芝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也沒多在意,忽聽身后傳來女子尖叫與一聲馬的嘶鳴,她忙一回頭,竟是蕓兒摔在了路旁,馬蹄卷起塵土而起,那年輕男子勒馬停車后,側過身子朝她便低斥,“你沒長眼么?”
孟離芝算是明白怎么回事,那傻丫頭八成是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要躲時馬車呼嘯卷起的風讓她沒站穩跌到了一旁,真是好險。
她忙走了過去將蕓兒扶起,隨后看向那年輕的車夫,“道歉。”
“可笑。”男子冷嗤,“她不長眼,倒還怪我。”
孟離芝瞇眼,“不長眼罵誰?”
“不長眼罵她!”
“沒錯。”孟離芝笑,“就是你這個不長眼的在罵她。”
“你……”那車夫一時被嗆得臉色鐵青。
“小哥別生氣嘛,我這人,說話難聽了些。”孟離芝掩唇一笑,“莫氣莫氣,我不會說話,不是存心的,要是有什么無意得罪了你的地方……”
說到這兒,她倏然甩開衣袖冷笑,“你他爺爺的不爽下車來打我呀!”
“你!”那男子驟然瞪大了眼,好似孟離芝再說句更難聽的,他立即就會跳下車去。
“霜,不得無禮。”忽的,有男子清冽而緩慢的聲線響起,絲絲入扣,分外好聽。
孟離芝立即望向馬車,她確定那聲音是里頭的人發出來的。一個詞形容,溫柔。
這車夫如此無禮,他家主人卻是個有修養的。
下一刻,那遮擋著馬車的布簾內,忽的伸出了一只手,似是要將馬車的布簾撩開。
那只手,指節修長瑩白如玉,彷如漢白玉雕成的藝術品一般,讓孟離芝看著忽然有想剁下來收藏的興趣沖動。
但很快她便被自己的想法惡寒了一下。這是變態行徑,不可不可。
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布簾,她就是想看看這只手的主人是何等的樣貌?想來當是不差?
終于簾子被掀開了大半,將里頭那人的面目完全展現出來,她目光霎時一滯——
天色雖是有些暗,卻依舊讓她看清楚了。
胸腔那一處,倏然間心跳如鼓。
何為眉目如畫,何為顏如舜華?
一襲雪白鏤著祥云圖紋的織錦衣袍,廣袖銀邊,他一手正撩起布簾,寬大的衣袖垂泄,里頭疊的幾層皆是雪白質地的衣料,隱隱能看見袖袍下的肌膚若白玉一般干凈無瑕,他另一只手自然擱在了膝上,端坐姿態優雅而高貴。
漆黑的發絲如緞,部分高高束起嵌在一只銀冠中,余下則是散在了肩后,光潔的額頭之下,長睫卷翹若羽扇一般,狹長的眼角斜挑,墨色似夜的眼瞳中好似聚著一池深潭,妖嬈而瀲滟。
瓊鼻高挺,薄唇輕抿,看似柔和卻仿佛又有些難以靠近。
清雅與魅惑的交織,雅的是氣質,魅的是眼眸。
孟離芝抬手輕輕覆上心口處,暗道:別跳,靜心。
若不是此刻人多,她真想嘆一句天生尤物。
但這話說出來是很不禮貌且輕浮的,還是憋在喉嚨里了。
平復下有些起了波瀾的心,她再次抬眸望向馬車上那人,正欲開口,對方卻朝她輕輕勾起唇角,那一剎那只覺得他的風華難以言喻,他先她開了口——
“姑娘,還好么?”
聲線柔和悠漫,雖是在淺笑,眸光之中卻沒有半絲笑意。
孟離芝在那一剎那的驚艷過后,很快便是鎮靜了下來,朝著那馬車里的人輕勾起了唇角:“我無礙,不過我這位朋友……”
對方態度好,她自然也適當打住,不蹬鼻子上臉。但蕓兒是確確實實受到了驚嚇,她是要就此作罷還是要一句致歉那就是她的事了。
孟離芝側過頭,見蕓兒似是有些傻愣愣地望著前頭那人,微一挑眉,挪進了她一些,撞了撞她的肩頭,示意她回神。
蕓兒的反應其實十分正常,如此男色,若是一點也不動容那才是奇怪。
“嗯,我……”蕓兒回過了神,忙低下了頭,似是不再好意思去看馬車里那人,只道,“不過是不慎跌倒了,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