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獾先生(1)
- 柳林中的風聲(語文課外讀物)
- 學習小組主編
- 3781字
- 2015-04-18 15:30:09
他們凍得直在雪地上跺腳,但還是非常耐心地等著。終于,他們聽到一陣慢吞吞,從里面向門口走來的腳步聲。鼴鼠非常清楚地聽出了,那聲音只有穿著又大又破的毛氈鞋才發出的。
傳來門栓后彈的聲音,門開了幾英寸,剛夠露出一個長長的大鼻子和一雙惺忪眨動的睡眼。
“下次這種事情再發生,”一個生硬、猜疑的聲音說,“我就會非常非常生氣的。這次是誰,在這樣的夜晚打擾別人?說話呀!”
“噢,老獾,”水老鼠喊,“請讓我們進去吧。是我,水老鼠,還有我的朋友鼴鼠,我們在雪中迷路了。”
“什么,水老鼠,我的小朋友!”獾驚呼起來,語氣大不相同,“進來,你們兩個,快點。哎喲,你們一定凍壞了。真沒想到!雪中迷路!而且還是在野林里,還是這么晚。快進來吧。”
由于兩個動物急著進門,反而沒站穩,滾到了一起,他們身后則傳來一聲愉快的關門聲。
獾穿的真不講究,長長的睡袍,拖鞋破破爛爛,手里還拿著燭臺,估計他們來的時候,他正要上床睡覺呢!他和藹地俯看著他們。拍拍他們的頭,慈父般地說:“這可不是小動物們出門的時候噢,恐怕你又在搞什么惡作劇了吧,水老鼠。但是,來吧,到廚房里來。這里的爐火非常溫暖,晚飯也充足。”
獾先生手里拿著燈在前面開路,他倆急不可待地擁擠著跟他走。他們走過一條長長的、陰暗的,實話說,非常破舊的走道,進入一個中央大廳模樣的房間,從那里望出去,可以依稀看見其他長長的地道一樣的分支走道,神秘而看不見盡頭的走道。但是,大廳里也有門,看起來很舒適的結實的橡木門。獾推開了其中的一扇門,出現在他們跟前的是一間明亮、溫暖的大廚房。
廚房地上的紅磚都舊了,寬大的壁爐里燒著旺旺的火,壁爐有兩個可愛的壁爐角嵌在墻中,這樣就不用擔心有穿堂風了。一對高背扶手長椅面對面放在壁爐兩邊。房間當中立著一張原木長桌,擱在支架上,兩邊各放一溜長凳。桌子一頭,一張扶手椅已經推回桌子底下,桌上還擺著獾吃剩下的充足的粗茶淡飯。一排排潔白無暇的盤子在房間遠處食具柜的架子上向他們閃爍著光,頭頂的屋椽上掛著大批火腿、一扎扎干草藥、一網兜一網兜洋蔥和一籃籃雞蛋。看起來,這倒像是英雄舉行慶歡宴的地方,疲憊的收割者也可以圍著餐桌聚集幾十人,使豐收宴充滿歡笑和歌聲,而兩三個品位簡樸的朋友也可以隨意小坐,盡情地吃喝、吸煙、閑聊。紅磚地笑著看著天花板,久坐發亮的橡木椅互相交換著眼神;食柜上的盤子在向壇罐微笑;快樂的火光跳在所有的物品上嬉戲。
熱心的老獾讓他們脫去外套坐在椅子上好好地烤火。把濕外套和鞋子好好烤一下。接著,他又拿來了睡衣和拖鞋,親自用熱水給鼴鼠洗小腿,用創可貼把傷口貼好,鼴鼠很快就完好如初了。在燈火和暖流的包圍中,他們終于暖和起來,身體也干了,疲憊的雙腿撐在面前。身后的桌上開始擺放起盤子,發出誘人的叮當聲。外面的黑森林對他們來說已經被關在了門外,而剛才所遭受的磨難,也像夢一般很快就會被忘記了。
他們總算都烤好了,獾催促他們趕快來吃他準備好的食物。他們早就餓了,但是真的看到面前為他們擺開的晚餐,似乎問題又變了,該在這么多誘人的食物中先吃哪一樣好呢?其他東西在他們來得及賞光之前,是否會有耐心等他們呢?有好一會兒,要他們說話是不可能的。慢慢地,對話終于恢復了,但這種對話也很夠嗆,從塞得滿滿的嘴里說出來的話就是這樣。獾一點都不在意這種事,也沒注意胳膊肘支在餐桌上爭食這種事,也不在乎很多人一起發話。他自己沒有進過社交場合,所以認為這種事情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們當然知道他是錯的,眼界太窄,因為這種事還真的很有關系,解釋起來的話卻是太費時間了。)他坐在餐桌上首的扶手椅中,聽事情經過的時候,不時嚴肅地點點頭,似乎對任何事情都不感到奇怪和震驚,他也從來不說“我早就說過”或者“我總是這么說”或者評論他們本該如何做和本不該做什么事。鼴鼠開始認為獾是一位值得交的朋友了。
晚餐終于在兩個人吃得飽飽的時候結束了,他們現在又恢復了當時的體面風光,而且也不在乎任何東西了。柴火燒得很旺,余燼發著光芒,他們圍聚在爐火旁,心想,這么晚睡覺真是好愜意,好充實。他們閑聊了一會兒,獾就熱切地說:“聽著!告訴我一些你們那個世界的新聞,老蛤蟆怎么樣了?”
“噢,越來越糟糕了。”水老鼠神情嚴肅地說。鼴鼠這時正靠在高背長椅上,沐浴在火光中,腳跟抬得比頭還高,努力做出很悲哀的樣子。“就在上個星期,又撞車了,撞得還不輕。你瞧,他非得自己駕駛,自己呢又是一點不會,無可救藥。假如他雇一個體面、沉穩、訓練有素的司機,付他好工錢,把一切都交給他,他會把一切都搞定的。可惜老蛤蟆沒有這么做,他認為自己是個天才,當然后果也可想而知!”
“都撞了幾回了?”獾憂心地問。
“是撞車的次數呢,還是車的數量?”水老鼠問,“噢,不過,對蛤蟆來說,反正都一樣。這是第七次了。其他嘛——你知道他的馬車房嗎?哎喲,里面都快推到天花板了——至于汽車的碎塊,沒有一塊是比你的帽子大的!這是另外六輛的結局——如果有結局的話。”
“他住了三次院,”鼴鼠插話道,“至于他要支付的罰款,想想都覺得可怕。”
“就是,可好戲還在后頭呢,”水老鼠接著說,“蛤蟆很殷實,我們都知道,但他也不是百萬富翁。并且還是個糟糕透頂的司機,無法無天。要么送命,要么破產——逃不出這兩樣,早晚如此。老獾!我們是他的朋友——也應該做些什么吧?”
獾細想了片刻。“但是,”他終于開口了,嚴肅地說,“你們當然知道,我現在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兩個朋友很同意他的做法,并且都表示理解。根據動物界的規矩,在非活躍季節——冬季,動物們不會做任何費力的,或者英雄主義的,哪怕是略微活躍的事情。所有動物都昏昏欲睡——有的干脆冬眠了。所有動物都多多少少受著天氣的制約,他們都在休息,暫時脫離了辛苦的日日夜夜。在以前,他們的肌肉接受著嚴峻的考驗,精力也得到充分的施展。
“很好!”獾接著說,“但是,一旦春暖花開,夜晚變短,我們半夜就會醒過來,感覺閑不住了,即使不是在日出前希望起來干活,也會日出而作——你們知道的!”
兩個動物鄭重地點點頭,表示知道!
“那時,”獾繼續說道,“我們——也就是,你和我,還有我們這里的朋友鼴鼠——我們將認真照料蛤蟆。我們不能再容忍他在胡作非為。要讓他回心轉意,必要的話要強制他服理。我們要把他改造為有理性的蛤蟆。我們將——你睡著了?水老鼠!”
“我沒有!”水老鼠驚醒了。
“晚飯后,他已經睡著兩三次了。”鼴鼠笑著說。但他自己卻感覺很清醒,甚至很新鮮,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當然,原因很簡單,他天生就是地下動物,在地下長大,獾的家正合他意,令他有種家的感覺。水老鼠呢,他每晚睡覺的臥室,窗口都對著微風習習①的河道,自然會覺得這里的空氣沉悶些,壓抑些。
“好了,我們都該睡了。”獾起身,取來燭臺,“來吧,你們兩個,我領你們去房間。明天早上晚些起來好了——什么時候吃早餐都行!”
他把兩個動物領到一間看似臥房又像倉庫的長長的房間。獾的過冬貯藏品隨處可見,占據了房間的一半面積——有成堆的蘋果、蘿卜、土豆,成籃的堅果,成缸的蜂蜜。但是地面上所剩的空間放著兩張白色小床,看起來又柔軟又親切,床單雖然粗糙,卻很干凈,還有熏衣草的香味。他們兩個僅用了半分鐘就脫掉了衣服,鉆進了溫暖的被窩里。
他們已經得到了獾的許可,所以第二天很晚才起床吃飯。他們發現廚房里有明晃晃的爐火,兩只小刺猬正坐在餐桌邊的長凳上,用木碗吃燕麥粥。當他們進屋時,刺猬立刻放下勺子,站起來向他們致敬。
“好好,請坐,請坐。”水老鼠和顏悅色②地說,“接著吃你們的粥吧。你們這些小朋友從哪里來啊?我猜是在雪地里迷路了吧?”
“是的,先生。”大一點的那只刺猬尊敬地說,“我和這個小比利,我們想上學校去——哪怕天氣這么壞,媽媽還是要逼我們去上學——所以,我們迷了路,先生,比利嚇壞了,緊張得直哭,畢竟他還小,還很脆弱。后來,我們碰巧找到獾先生家的后門,就斗膽敲了門,大家都知道的,獾先生是位仁慈的紳士。”
“我知道。”水老鼠說,接著給自己切了幾片火腿,鼴鼠則打了幾個蛋到一個深口鍋里。“外面的天氣怎樣了?你不用老叫我‘先生’的。”水老鼠補充道。
“噢,糟透了,先生,雪下得很厚了,”刺猬說,“像您這樣的紳士在這種天氣里是不能出門的。”
“獾先生到哪里去了?”鼴鼠問,一邊在爐火前把咖啡壺加熱一邊說。
“房主進了書房,先生,”刺猬回答,“他還說,今天上午他會很忙,所以,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打擾他。”
在場的每個動物都能充分地理解這種說法。前面已經說過,假如動物在一年中有半年活動頻繁,另半年相對來說實際上處于休眠狀態,這后半年中,如果有什么事要做,或恰有什么人來訪,是不能一直以犯困搪塞的。動物們非常了解獾,他吃過早飯,已經回到書房,靠在一張椅子里,臉上蓋著紅手帕,正在按他的規律睡覺呢。
正在這時,不知是誰把門鈴敲的叮當響,水老鼠便讓小比利去看看,當小比利回來時,身后跟著水獺,他一看見水老鼠,就熱情地上前打招呼。
“走開!”水老鼠氣急敗壞地說,嘴里滿滿的。
“我就知道在這里可以找到你們的嘛,”水獺高興地說,“今天早上我到河堤,他們全都大驚失色的樣子。水老鼠一夜沒回家,鼴鼠也沒有。他們說,肯定發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而且,雪把你們的腳印都掩蓋了。但是我知道,陷入困境的動物大都求助于獾,或者,獾總會了解一些情況,所以我就直接來這里啦。穿過野林,踏過雪地,我的天!紅日初升,直照著黑樹干,這個時候走雪地還是蠻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