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靈蹙著眉頭：“讓我再想想，這里面肯定有玄機。夔王好象有一個女兒，叫什么鳳，對了，她就叫李玉鳳，我小時候見過她，那時我們同是郡主。可自從我父皇登基做了皇帝，我做了公主，就沒有再和她正式見過面。因為那些郡主太多了，我根本無法跟她們親近，和這個近，那個就會有意見，所以我干脆誰也不理。也許在舉行皇家大典的時候她見過我，但我記不得她了。現在想來昨日行刺我的那個白夷姑娘倒是有些面熟，莫非是她？”梅靈說著說著忽然住了嘴，她被自己的話嚇住了。

這可能嗎？當年夔王與自己的父皇爭奪皇位失敗了，父皇登基后立即把貶到了嶺南，后來又聽說夔王在那里收買人心，便又下旨將他貶為庶人。不久他便病死了。成者為王敗者寇，這種事情在皇家并不稀奇。難道李滋懷恨在心，伺機報復嗎？梅靈越想越感覺可怕，因為她越想越覺得那個白夷姑娘越象李玉鳳，為什么無底潭邊那么多人，她都不殺，偏偏要殺自己的呢？她是來為父報仇的嗎？可是她又是怎樣知道她來南詔的？她此次私自出京連父皇都不知曉，她又如何得知？莫非她離京的事情已經敗露？天啊！但愿不是這樣，那是要連累很多人的，假如羽衣與宮女們有何災難，那她這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梅靈越想越感到事情的嚴重，她的身體內余毒未盡，又經歷了過度的悲喜和焦慮，一下子支撐不住，撲倒在令狐飄云懷中。令狐飄云輕輕地掐了掐她的人中穴，逼她醒了過來，并且在她耳邊悄悄說道：“梅靈，現在我們并不安全，你堅持一下，不要睡去。答應我無論如何也要努力活下去。即使我們今日不能活命，也要死得有尊嚴一些，不能在昏睡中死去，那樣的死太過窩囊，要死我們也要清醒著去死。”梅靈有些驚恐的望著他，看令狐飄云的表情似乎危險已經悄悄逼近。她愕然道：“飄云，怎么了？你聽到了什么？”

“噓！”令狐飄云輕輕地制止了梅靈的問話。

屋外傳來了腳步，接著柴門便開啟了，老獵人微笑著走了進來：“兩位感覺還好嗎？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阿青已經回來了，她買到了百靈丹。話音剛落，阿青便應聲而進。

令狐飄云向梅靈道：“這兩位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老爹和阿青姑娘。”

梅靈溫婉地向他們表示了謝意。

“聽說這百靈丹是用天山雪蓮和千年靈芝，又混合了多種珍稀藥材配成的，一般是買不著的，兩位真是幸運。”阿青一邊說一邊取出了幾粒碧綠的丹丸，散發著陣陣清香。

令狐飄云贊道：“果然是好藥。”他立即伸手接過來，剛要給梅靈服食，一個物件忽然從窗外飛來，將藥丸打落。緊接著一聲長笑，一個紅衣女子出現在門口，正是行刺梅靈的那位白夷姑娘，但是她已經換成了大唐女子的服飾。她的身后還跟著一些黑衣人。

老獵人與阿青大吃一驚：“你們是什么人？為何要闖入我的家中。”

紅衣女子冷笑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收留本姑娘要殺的人。不過，也幸虧這個小丫頭去山下買這百靈丹，我才知道昨日應該死的人還沒有死。”

老爹大聲斥責道：“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救死扶傷是每個人都應該做的，你就算做不到這一點，至少也不應該去殺人啊？”

紅衣女子大怒，隨手抽了老獵人一記耳光：“用你來教訓本姑娘嗎？”

“老爹”“阿爹”令狐飄云與阿青同時叫道。令狐飄云叫完便迅速捂住了嘴巴。而阿青卻怒火中燒，瞪著那紅衣女子，大聲罵道：“你這個兇女人，干嘛打我阿爹？”

紅衣女子冷哼道：“小姑娘，識相的話給我滾遠一點，念你帶路有功，我暫且饒你一次，再敢多嘴我就割了你的舌頭。”說罷，她不再理會那父女倆，把目光轉移到令狐飄云和梅靈身上。

令狐飄云微笑道：“這位小娘子，你的威風抖完了嗎？你要明白，象你這樣兇狂的女人是非常討人嫌的。”

梅靈靜靜地靠在令狐飄云身上，她已經定下心神，反正是禍也躲不過，不如坦然受之。她的眼睛里不再有恐懼的神情，卻帶著一種滿足的笑意。能和令狐飄云一起死她覺得很幸福。

紅衣女子嘲笑道：“好一對絕命鴛鴦，死到臨頭還這般逍遙，真是令人羨慕啊！難怪有很多人都只羨鴛鴦不羨仙呢？”

令狐飄云滿臉笑容：“這么說小娘子也羨慕在下的鴛鴦命了？其實你也不用羨慕在下，只要姑娘你肯放下手中的屠刀，總有一天也會象在下這般好命的。”

他笑得很美，非常感染人，紅衣女子愣了愣神，天下居然還有笑得這樣好看的男子？她心里一陣恍惚，一轉眼發現靠在他身旁的梅靈，她霎那間清醒過來，淡淡地道：“你這是在向我討饒嗎？不過討饒要有討饒的規矩，你只要跪下來向我磕三個響頭，本姑娘也許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但是，她不行，她是我要殺的人，她必須死。”

令狐飄云大笑道：“我向你磕頭？那可不好，恐怕會折你的壽數，在下一向有好生之德，還真不忍心讓你短命呢？算了，那就只好折我自己的壽，來成全姑娘你長命百歲了。反正在下有如花美眷相陪，黃泉路上也不孤單。比你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要幸福得多。”

“你？”紅衣女子被令狐飄云搶白了一頓，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便滿臉怒容地轉向梅靈：“蝴蝶的故事好聽嗎？你還想再聽一遍嗎？如果現在不聽，以后可就聽不著了。昨日進了蝴蝶泉，沒有變成蝴蝶，很遺憾是嗎？沒關系，今天我一定會成全你，讓你和你心愛的男人一起化成蝴蝶，從此雙fei雙宿。我這般好心，你是不是應該感謝我一聲啊！”

梅靈含笑道：“是的，我是應該感謝你，因為你，讓我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

紅衣女子倒是很意外：“噢？你馬上就要死了還感覺幸福？難道你就沒有一絲遺憾嗎？”

梅靈很干脆地回答道：“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死，是我最大的幸福，即使有遺憾也會抵消的。”

紅衣女子陰陰地笑了：“好，那我就成全你，先送你去西天。”說著，她拔出一把佩刀，向梅靈一步步靠近。

梅靈傲然看著她：“李玉鳳，你廢話少說，動手吧。李梅靈若是眨一下眼睛就不是大唐公主。”

紅衣女子猛然一驚，停住腳步道：“這么說，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

梅靈淡淡地道：“真沒想到這樣一件絕世瑰寶，到了你的手中，竟然會變成殺人的工具。虧你也算是李唐的子孫，居然把屠刀砍向了自己的姐妹。”她邊說邊將九玉釵扔給李玉鳳。

李玉鳳惱羞成怒：“誰和你是姐妹？雖然我們當年同是大唐郡主，身上都流著大唐皇室的血液。可是現在，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唐公主，而我卻變成一個地位低賤的貧民。你以為我生來就想殺人嗎？還不是被你們逼的？你那個昏君父皇殺了多少人？他的眼睛眨過嗎？哼！他至天下黎民蒼生于不顧，只顧自己玩樂享受，殘害忠良，殺戮兄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渾蛋。”

梅靈臉色蒼白，心情變得沉重起來。她自從離開京城，一路行來，面對著萬千流離失所災民，她已經明白父皇并不是一個好皇帝。他讓他的子民們吃不飽，穿不暖，還時時都要面對著死亡的威脅。可是，盡管如此，父皇終究是父皇，她依然不愿意聽見別人如此辱罵她的父皇。

于是，她冷冷地道：“所以，你就要來殺我嗎？你這樣做就算是在替天行道了嗎？”

李玉鳳傲然回答：“替天行道我當不起，但是為我父王報仇我會不惜一切代價。”

梅靈淡然說道：“你殺我是為了替你父親報仇？難道他是我害死的嗎？我李梅靈自問并沒有害過人。”

李玉鳳哼了一聲：“難道不是嗎？如果沒有你，現在的大唐皇帝應該是我父王，不是那個昏君。可憐我父王的滿腔抱負都毀在你手里。天下臣民都知道，皇爺爺最看中我父王，要立我父王當太子，承襲皇位。若不是你從中搗亂，說自己是梅花仙子降世，皇爺爺也不會迷上長生不老之術，更不會死于非命，那樣，他就會順順利利地將大唐江山交給我父王。還輪得到那李漼那個昏君登上皇帝寶座嗎？如果當時是我父王登上皇位，現在大唐就不會是這個樣子。可憐他熱血沸騰的心霎那間被擊的粉碎，落得郁郁而終的下場。這一切難道你不該負責任嗎？”

梅靈冷笑道：“好可笑的邏輯。誰是真命天子自有上蒼安排。我父皇或許不是合格的皇帝，但你父親也不是一個良善君子，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說，難道他就沒有反心嗎？他就沒有殺過人嗎？他就沒有害過我父皇嗎？父皇雖說殺人無數，可是偏偏沒有殺他，只將他削爵為民，保留了他的性命。換作是他，他會放我父皇一條生路嗎？”

李玉鳳倒吸了一口冷氣，自己的父王是什么樣的人她自然也很清楚。梅靈說得不假，如果是父王當權，他也不會心慈手軟的。

梅靈繼續說道：“這些事情原本是很無奈的，生在皇家，身不由已。現在，我們在這里說這些話根本就沒有絲毫的意義。皇室之中根本就沒有手足情分，何況你我是堂姐妹。既然你想殺我，我也不想再多說廢話。反正現在落在你手里，也算是天意。你要殺就殺吧。不過，臨死之前，我想問你一句話，我希望你看在我們是同一血脈的份上，能夠明言相告，讓我死也做個明白鬼。一個將死之人不會對你構成威脅，這點要求你應該可以答復吧？”

李玉鳳道：“好，既然你這般爽快，我就成全你。你想問什么？能說的我一定告訴你。

梅靈道：“是誰讓你來刺殺我的？你怎么會知道我來南詔的？長安的人都知道我私自離京嗎？”

李玉鳳沉吟片刻，說道：“我只能回答你，長安城現在平靜得很，你出京的事情應該還是一件秘密。至于是誰告訴我你的行蹤，對不住，我承諾過那人，至死都不會說出。不過，這九玉釵就給你陪葬吧，算是補償，畢竟，你是大唐公主，死了也不能太寒酸。放心，我會好好為你收葬的。”她邊說邊將九玉釵放在梅靈的床頭上。

梅靈點點頭：“好，謝謝你。你可以動手了。”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沒有發生，羽衣她們現在應該還是安全的。至于以后怎樣，她已經不能預料，那已經不是她所能解決的問題了。

李玉鳳的刀逼上了她，梅靈最后看了令狐飄云一眼，帶著一絲眷戀，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千鈞一發之時，令狐飄云不知哪來的力量，奮力向李玉鳳的刀口撲去，李玉鳳驚愕之極，一時間亂了方寸，本能地將刀抽回。令狐飄云護住了梅靈，微笑道：“你要殺也得先殺我，我要先在奈河橋邊等梅靈。”

李玉鳳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令狐飄云滿臉含笑：“那我只能與你以死相拼了。”

李玉鳳冷冷一笑：“你與我相拼？真是好笑。你中了我的百花散，就算你身上的毒已被吸出，但是想要恢復功力至少也得過個十天半月，你有什么力氣跟我拼命呢？”

令狐飄云依然笑著：“哦？原本在下中的是百花散，這么風雅的名字卻是致人死命的毒藥。可惜！可惜啊！玉鳳姑娘，在下雖然武功失了，但是耳朵還算靈敏，頭腦也還靈活。殺人這種事情光靠武力可不行，有時候是需要動腦筋的。”

李玉鳳哼了一聲：“我就不信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殺人？”

令狐飄云笑得更加燦爛：“你若是不相信的話，我馬上就殺給你看。你聽好了，窗外你那個小個子手下馬上就會死。”

李玉鳳微微一怔，一時間弄不清他葫蘆里究竟賣得是什么藥，便本能地回頭看去，說時遲，那時快，令狐飄云迅速拿起床頭上九玉釵。玉鳳見外面并沒有動靜，便知上當，可她剛回過頭來，令狐飄云已經用九玉釵刺中了她的任脈，讓她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