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抱著雕弓輕笑道：

“王小姐若準頭再精些，倒不必讓白狐撓破箭囊了。”

話音未落，門外轉出個玄色身影。

只見王懷瑾捧著《六韜》竹簡走近，目光掠過蘇棠矜素雅的打扮和溫婉脫俗的氣質時，眸中閃過一絲驚喜。

王懷瑾摩挲著青玉扳指，看她垂首簪花時耳墜輕晃如閨閣嬌娥，轉眼執筆批注《鹽鐵論》又似廟堂謀臣。

檐角銅鈴晃碎的光斑綴在她月白衣襟上，忽而化作那日夜幕里躍動的火把——她受傷虛弱快要倒在自己身側時，鬢發散亂卻眸光清亮如劍。

此刻她正抿唇笑納沈清晏遞的杏脯，頰邊梨渦盛著暮春最后一點甜，倒比案頭汝窯瓷瓶里供的姚黃牡丹更鮮活。

扳指突然燙手，他驚覺自己竟在數她發間珍珠數目，就像破解兵法殘局般著迷。

“二哥哥來得正好！”

王毓沁突然湊近兄長耳語：

“二哥啊，那日你說'蘇姑娘論政不輸男兒'時，袖口熏的可是母親給的迦南香？”

她促狹地眨眼，調侃道：

“二哥這般鄭重，可是心儀蘇姐……”話為說完便被竹簡輕敲額頭。

王懷瑾耳尖倏地染了霞色，別過臉咳嗽：

“再鬧便送你臨《九章算術》。”

他故意提高聲量，卻見蘇棠矜正與沈清晏商討經史題，并未留意這邊，心下竟有些悵然。

沈清晏試了段《廣陵散》引商刻羽，忽然笑道：

“懷瑾兄既精兵法，何不與我們賭個彩頭？若奪魁首……”

蘇棠矜接話道：“那王夫子便請諸位到尚書府品新釀的竹葉青。”

她腕間珊瑚鐲碰在“毓沁”二字上，濺起幾點墨痕。

王毓沁九節鞭甩出個銀花，大笑道：

“那我要沈公子獵的那對白孔雀翎！”

王毓沁忽覺兄長袖風微動，轉頭見王懷瑾正將竹簡卷緊又松開，青玉扳指磕出細響。

她憋笑湊近蘇棠矜耳語：

“蘇姐姐你瞧，二哥哥緊張時總摸扳指……”

暮色漫過少女們交疊的衣袂，沈翊搭箭試了試風向：

“琴有清晏，射有毓沁，經史歸我，時事…便讓棠妹來應對。”

另一側，蘇茂霖同禮部尚書嫡子李錚、嫡三女李巧妍以及工部侍郎嫡次子張景倫為一組。

李錚撫著腰間鎏金錯銀的禮器佩囊，指尖在“德配天地”四字銘文上摩挲，含笑攔住正欲離開藏書閣的蘇茂霖：

“蘇兄留步，家父新得的北境輿圖，倒想請通曉兵法的您品鑒品鑒。”

他身后李巧妍正用金絲團扇逗弄籠中畫眉，聞言轉身時骨扇輕遮嘴角諷刺的弧度：

“可不是么，蘇大公子去年注解的《尉繚子》，連大殿下都贊'堪為將才'呢。”

蘇茂霖袖中《鹽鐵論》竹簡硌得掌心生疼，面上卻浮起春風：

“李尚書的珍藏在下豈敢妄議？”

“倒是令姊入主擷芳閣那日，朱雀街撒的牡丹金箔，至今還嵌在青磚縫里生輝。”

他特意加重“擷芳閣”三字，這偏殿之名像根刺扎進李家兄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