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自己為宮煜玦奪位多方奔走牽線，動用了自己家族所有的資源人脈，才助他登上帝位。

而宮煜玦登上帝位后竟忌憚起了舅舅手中的兵權！竟暗地派出一支秘密訓練多年的軍隊圍剿了身為軍中主將的舅父，奪走了舅父手中的虎符！

想來當時滅了沈家的那支私軍，便是宮煜玦此時秘密籌備的這一波人！

蘇棠矜心中冷笑，身為皇子，受天下萬民供養，他竟還用災區百姓的救命糧食換來的不義之財去養兵秣馬，實在是可恨！

這種人，怎配為一國之君？

蘇棠矜又想到自己前世在牢獄得知真相時，仿佛親眼目睹了沈府滿門血染長階，表姐沈清晏至死還在呼喊著她的名字的模樣……

恨意如刀，剮得她五臟俱焚，眼前倏然發黑。

身子晃動的剎那，一只有力的手臂已環住她的腰。沈翊的掌心滾燙，透過單薄秋衫灼在她脊背上，另一手穩穩托住她肘彎。

沈翊低頭時，束發的玄緞垂落，拂過她頸側如一聲嘆息。

“晞晞。”他喚得極輕，這乳名已有差不多十年未喚出口。

蘇棠矜仰頭，正撞進沈翊眼底——那從來殺伐果決的年輕將軍，正十五歲血氣方剛的少年，此刻眸中心疼之色溢出眼底。

沈翊拇指無意識摩挲她腕間跳動的血脈，仿佛確認她還活著，力道大得幾乎要留下淤青。

“我在。”沈翊忽然將蘇棠矜往懷里帶了帶，玄色織錦外衫裹著冷松香貼著她戰栗的身軀。

少女發間茉莉香混著藥草苦氣鉆入鼻尖，竟比漠北最烈的燒刀子還醉人……

他如同哄少時的她般輕柔道，“別怕。”

屋檐外猛然劈落一道驚雷，照亮他繃緊的下頜線，也驚醒了蘇棠矜的意識！

“表…表哥？“蘇棠矜的聲音像浸了水的絲帛，尾音洇開在他襟前金線繡的云紋里。

沈翊低頭瞧見她耳垂上那顆朱砂痣，突然想起十一歲那年，她踮腳往他鎧甲里塞護心鏡的模樣——那日他笑她杞人憂天，此刻卻恨不能把整顆心剖出來證明自己值得這憂心。

門外忽傳來“吱呀”般的雜音，沈翊如夢初醒般松開手。

蘇棠矜踉蹌后退，繡鞋踢翻了青銅燈盞。燈油潑在青磚地上，蜿蜒如一條灼燙的河，將兩人隔在兩岸。

蘇棠矜攥著裙裾奔過長廊時，腕間玉鐲撞在朱漆柱上，“叮”地碎成兩截。

她竟不敢回頭去撿，仿佛那碎玉會映出自己失措的臉。

方才表哥胸膛的溫熱猶在脊背流竄，比醉酒駕駛的感覺更為目眩。

“小姐當心！”守院老仆驚呼。

她這才發現已跑到蓮花池畔，錦鯉被驚得四散，攪碎一池仿佛映著沈翊倒影的日光。

蘇棠矜指尖突然觸到腰間荷包——里頭放著一把不知他何時放的隕鐵匕首，刀鞘上刻著“晞晞”二字。

那是母親給她起的小名，希望她如同海棠花般迎著陽光和生機肆意生長……

沈翊追至沈宅大門口便停了步。他望著那道窈窕身影撞進馬車，車簾翻飛間露出半截顫抖的指尖，正死死揪著方才被他碰過的衣料。

他的心不知為何，莫名得感到一陣酸楚……

馬車碾過京都的青石板時，沈翊正掠過鱗次櫛比的屋檐。

瓦片在軍靴下發出細碎哀鳴，像極了他胸腔里那顆快要撞碎肋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