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憑借她的家世地位以及魁首之名，她若嫁給誰，誰便是未來皇帝。

她心中暗暗思量，前世自己并沒有奪魁機會，甚至也沒有面見過皇帝，看來這一世已經(jīng)逐漸偏離前世的軌跡了。

蘇棠矜退出殿門時，暮色正染紅飛檐下的玄鐵甲胄——那是襄國公替先帝擋箭時穿的戰(zhàn)甲，心口處的箭洞凝著黑血，像只永不閉合的眼睛。

英華長公主的銀絲馬鞭忽地纏住她手腕，笑道：

“丫頭，本宮贈的《六韜》可讀完了？”

玄色披風(fēng)掃過青磚，露出內(nèi)里月白襕衫上斑駁的墨跡：

“當(dāng)年你外祖父教我布陣時，最愛在盔甲上畫地形圖。”

蘇棠矜同英華長公主聊完幾句后，便聽到遠處傳來《安魂賦》的吟唱。

太廟檐角驚起玄鳥，恍似百年前的血色殘陽里，蘇沈兩家的戰(zhàn)魂掠過皇城。

蘇棠矜撫過白玉簪上的將印紋，忽然聽見弟弟明珩在宮門外吹的柳笛——是外祖父最愛的《破陣曲》。

暮色中，她望見皇帝立在丹墀上的身影，正將虎符碎片嵌進山河圖，朱砂順著裂痕流淌，宛如當(dāng)年祖父咽氣前指向北境的手。

【蘇宅正廳】

“咨爾蘇氏棠矜，襄國公嫡孫女、安國公外孫女，敏慧端方，才冠群芳……”

太監(jiān)的唱誦聲撞在滿室金玉器皿上。

蘇棠矜盯著青磚縫隙里凝固的蠟淚，恍惚看見前世庶妹蘇緋月慫恿她的虛偽模樣：“姐姐嫁入皇子府，可是天大的福分。”心中冷笑。

“今特封為縣主，賜號‘嘉元’，賜食邑百戶，準(zhǔn)用朱雀旌旗、玄鳥回避牌……”

聽到“食邑”二字，蘇棠矜睫羽微顫。

禮官捧來的金盤中，翟衣在燭火下泛起粼粼波光——南海鮫綃混金線織就的翟鳥，眼嵌西域夜明珠，振翅欲飛的模樣恰似祖父靈柩入城時漫天飄灑的紙錢金雀。

“臣女叩謝陛下隆恩。”

蘇棠矜三叩九拜，鬢間白玉簪垂下的珍珠流蘇掃過青玉磚。

禮部尚書展開儀仗圖冊，朱雀紋令旗上每根翎毛綴著細碎翡翠。

蘇棠矜余光瞥見“自擇駙馬”四字，指尖掐進掌心。

想起前世枯井般的牢獄里，宮煜玦冷笑般看著自己被活活打死，如此令人發(fā)指的畫面有時會反復(fù)出現(xiàn)在她夢中折磨著她……

“縣主請看回避牌樣式。”

小太監(jiān)捧來檀木托盤，玄鐵牌面“嘉元”二字用隕鐵熔鑄，暗紋是沈家將旗上的睚眥圖騰。

蘇棠矜回過神來，指尖撫過凹凸紋路。

朱雀旗在晚風(fēng)里獵獵作響，隕鐵回避牌上的睚眥怒目映著霞光，恰似外祖父率死士突圍那夜的烽火。

蘇棠矜輕撫牌面刻痕，身后卻傳來庶妹蘇緋月嬌笑聲，原來是今日被允許回家探親。

“恭喜大姐姐呀，只是不知這縣主冠服，可襯得起大皇子府的朱門？”

蘇棠矜指尖撫過玄鳥回避牌上的睚眥紋，暮光里牌面泛著血色。

蘇緋月鬢間鎏金蝶釵顫巍巍晃動，與她身上仿制的翟衣裙極不相稱——金線歪斜的翟鳥獨眼，倒像極前世宮煜玦冷眼相看她的死亡時的猙獰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