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虛心納諫與民休息
- 文景之治
- 金開誠
- 2808字
- 2015-03-24 09:01:23
漢文帝即位之時,漢代所存在的社會問題依然復雜多難。雖然經過二十余年的休養生息后有所扭轉,出現“衣食滋殖”的狀況,然而社會經濟尚未根本好轉。不僅國家財力不足,而且人民生活還相當困苦。造成這種貧困的狀況,是“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農民遭受殘酷剝削,同時淫侈之風日益嚴重,以及社會本末倒置,根本不注重農業生產。這表明漢初一度緩和的農民與地主之間的矛盾,到文帝時期又逐漸趨于表面化。另一方面,漢朝統治集團內部的矛盾和斗爭也日益加劇。繼呂后排擠各劉姓諸侯王和平定諸呂作亂之后,漢文帝即位之初,又有濟北王劉興居起兵反抗漢廷中央,表明諸侯王勢力的發展,正日益轉化成為漢朝的對立面。漢統治集團內部相互殘殺,正逐漸重蹈秦朝敗亡的覆轍,潛伏著政局不穩的危機。文景時期的政治經濟形勢正面臨舊的社會問題還沒有根本解決,新的社會矛盾又日趨尖銳的復雜情況。
在漢代的歷史上,這是一個承前啟后的重要時期,成敗將決定漢王朝的命運。
文帝即位那年,面對紛繁復雜的社會問題,他重用謀臣賈誼,并命其總結秦王朝滅亡的歷史教訓。于是賈誼作《過秦論》,稱:“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師也。”
把安民視為治亂之本。針對社會形勢發展的要求,漢文帝在位二十三年,一直采取清靜無為的統治方針,以黃老之學作為指導政治的主導思想,大力推行無為政治。在他即位不久,就接連下了兩道詔書。第一道詔書說:“在春季要到來的時節,連草木和各種生物都有它自己的快樂,而我們的百姓中鰥寡孤獨、貧窮困窘的人,有的已經面臨死亡,而為人父母的不體察他們的憂愁,還干什么呢?要研究出一個賑濟的辦法。”第二道詔書說:
“年老的人,沒有布帛就穿不暖,沒有肉就吃不飽。如今正當歲首,不按時派人慰問年老的長者,又沒有布帛酒肉的賜予,將用什么幫助天下的兒孫孝敬贍養他們的老人呢?現在聽說官吏給貧餓老人發放飯食,居然用陳谷子,難道這符合贍養老人的本意嗎?要制定相關法令加以約束和規定。”官府根據詔書給各縣下達了下列法令:“年80歲以上,每人每月賜米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年90歲以上,每人另加帛二匹,絮三斤。所賜物品,由縣令過目。郡太守派都吏巡行各縣,進行監督發放。”這兩道詔書的下達,初定了漢文帝統治時期的基本政治傾向。
在處理君臣關系方面,文景時期多取謙讓寬容,以禮相待的態度,并且能夠虛心納諫,因而形成一種比較清明的政治空氣。這對于穩定政局至關重要,也是推行清靜無為政策的重要條件。漢文帝即位不久,就下詔令“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每次上朝時,郎、從官上書疏,未曾不止輦受其言,可謂從諫如流。漢文帝重申廢除“誹謗、妖言罪”,也是為了廣開言路,為了聽取別人的建議,改掉自身的缺點。
有一次劉恒走進郎署,與署長馮唐閑談,知道馮唐祖上是趙國人,父親時住代郡,而他自己曾為代王,就對馮唐說,在當代王時,廚師上飯時說戰國時趙國有個將軍叫李牧,很能打仗,后來每吃飯時就想到這個李牧。他問馮唐知不知道李牧這個人。馮唐說:“趙國的將軍中著名的是廉頗和李牧。”接著又講了廉頗和李牧的許多事跡。劉恒越聽越高興,拍著大腿說:“唉呀,我要是有廉頗和李牧那樣的將軍,就不用擔心匈奴了。”馮唐卻說:“陛下就是得到廉頗和李牧,也是不能用的。”劉恒很生氣,過了一會兒,又問馮唐:“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用廉頗、李牧呢?”馮唐說:“廉頗、李牧之所以能打勝仗,是因為趙國君主充分信任他們,給他們自主權力,不干涉他們的具體事務,只要求他們打勝仗。而現在魏尚當云中郡太守,優待官兵,打了很多勝仗,匈奴不敢接近云中,卻因上報戰功時交的敵人首級比他報的數字差六個人頭,陛下就把他罷官、削爵、判刑。立了大功不受賞,出了小錯受重罰。所以說就是得到廉頗、李牧,也是不能用的。”劉恒聽了覺得很有道理,當天就赦免了魏尚,恢復他的云中太守職務,并任命馮唐為車駒都尉。
張釋之是個嚴格執行法律的官吏,他以不阿諛逢迎、敢在漢文帝面前據理力爭而著名,文帝任命他為廷尉。有一次,文帝出行到中渭橋,被一個行人驚了拉車的馬。驚了皇帝的車馬叫做“犯蹕”。
于是此人被抓來交由廷尉處理,張釋之查清案情,此人聽到車馬聲音,遠避不及,而躲在橋下,過了好一會兒,以為車馬已過,卻不料出來恰巧碰上了皇帝的車馬,撒腿就跑,車馬被驚。按法律規定,這種情況要“罰金四兩”,張釋之就這樣判決了。劉恒非常不滿,很生氣地說:“這人驚了我的馬,幸虧我的馬溫馴,要是別的馬,不就傷了我嗎?廷尉卻只判了個罰款。”張釋之說:“法律是天子和天下人共同遵守的,現在法律就是這樣規定的,要判重了,會使法律在人民中失去威信。
當時要是就地把這人殺掉,也就罷了。
現在既然交給廷尉處理,而廷尉是天下司法的標準,一有偏差就會使天下的司法官丟開法律隨意處罰。因此只能嚴格按律判決,希望陛下體察。”過了好一會兒,文帝才說:“廷尉是對的。”這件事說明當時一些重要的執法官員能夠以公正為原則,而漢文帝以天下之尊,也能夠虛心納諫。
中國自古以來都把重農抑商奉為基本國策,漢文帝也認為:“農業,是整個漢氏天下的基礎,同時也是人民生活的保證。”為了刺激農業生產的恢復和發展,他曾“開籍田,親率耕,以給宗廟榮盛”。他采納“貴五谷而賤金玉”的主張,實行以糧食換取爵位或贖罪的政策。他曾多次下詔勸課農桑,還在農村鄉里設“力田”之職,作為最基層的農官,經常和“三老”“孝悌”同樣得到政府的賞賜。西漢王朝以這樣的方式鼓勵農民發展生產,取得了明顯的效果。在漢文帝時代,直接從事耕作的農民的負擔得以減輕。公元前178年和公元前168年,朝廷曾經兩次宣布將租稅減為三十稅一。公元前167年,朝廷還宣布全部免去田租。
三十稅一成為漢代的定制。漢文帝時代,算賦也由每人每年120錢減至40錢。減免的田租,主要受益者當然是擁有大片土地的地主,但自耕農的負擔也相對減輕。
封建政府從土地和其他方面取得的收入,比起后代來數量少得多,賦稅收入比起秦代的竭澤而漁式的壓榨,更不可同日而語了。
西漢初年,政府比較清醒地認識到當時的社會形勢,一改秦時徭役繁重之苛政,對征發兵役和徭役有所控制。當時的徭役主要與修建土木工程和戰爭有關,所以為了減輕人民的徭役負擔,朝廷便盡量少興土木、不發動對外戰爭。文帝在位時期雖然有幾次征發農民修筑長安城,但每次都不會時間太長,即不超過一個月,而且都選在冬季農閑時候進行。同時為了避免胡亂征發,漢文帝時調用民力十分有限,勞役人員來自長安六百里內,人數最多十四萬六千人,工期也以三十日為限。
漢文帝時,徭役征發制度又有新的變革,把男丁徭役由一年一事減為三年一事。公元前155年,朝廷把秦時17歲傅籍,即正式成為征發徭役對象的制度改為20歲傅籍,而著于漢律的傅籍年齡則是二十三歲。公元前149年詔令諸侯王喪葬,包括開掘墓坑、修治墓地及送葬等事,征用民役不得超過300人。漢初統治者實行與民休息的政策對穩定社會秩序、恢復和發展農業生產無疑是有積極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