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穿靈魂的冷。

蕭穹仰面躺在祭壇冰冷的刻痕里，感覺生命的溫度正隨著胸口的劇痛飛速流逝。

祭壇周圍，九盞青銅古燈搖曳著幽藍的火焰，映照著三張他曾經無比熟悉、此刻卻漠然無比的臉。

他的三叔蕭萬山，家族中最威嚴的長老，正小心翼翼地將一顆從他胸腔中剜出、仍在搏動的七彩心竅——【七竅玲瓏心】，植入身旁一個華服少年的體內。

那少年，是他的堂弟，蕭凌天。

“穹兒，莫怪三叔。”蕭萬山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陳述一件尋常事。“凌天身負‘焚天戰體’，卻因心竅有缺，終難大成。你的‘七竅玲瓏心’，正是補齊他最后一塊短板的鑰匙。”

“此乃，‘損不足而奉有余’的天道至理。”

天道至理？蕭穹想笑，涌出的卻只有滾燙的血沫。

他三年的修為停滯，從天才淪為廢柴，原來不過是至親之人為了“養熟”他這顆心竅而布下的毒計！他們以秘法鎖死了他的經脈，將他當作一株人形大藥！

“哥，你放心。”蕭凌天緩緩睜開眼，感受著胸腔里強勁有力的新心跳，臉上泛起一抹妖異的紅暈。“你的心，在我這里，會發揮出它真正的價值。我會帶著它，踏上你永遠無法想象的巔峰。”

價值？又是價值！

無盡的悲憤和絕望如同毒火，灼燒著蕭穹僅存的意識。他恨不得撕裂眼前的一切，但他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意識，正在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就在他即將徹底閉眼的剎那，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祭壇上方。

那里并非屋頂，而是一片無比深邃、仿佛由純粹虛無構成的【天穹】。這是蕭家禁地，傳說連接著未知之處的【歸墟】。

也就在這一刻，異變發生了。

他胸口的鮮血，浸透了身下祭壇古老而詭異的刻痕。他滔天的怨念與不甘，他即將徹底“缺損”的道基，竟與這座祭壇、與上方那片【歸墟】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共鳴！

【歸墟】之中，那萬古死寂的虛無，仿佛微微波動了一下。

下一個剎那！

不是聲音，不是光影，而是一段冰冷、浩瀚、不含任何感情的【信息洪流】，無視了空間與時間的阻隔，直接蠻橫地灌入蕭穹即將崩潰的識海！

那不是功法，而更像是一種…權限？或者說，是一個坐標？

【道損而余，不足者，可納萬化。】【感知權限開放…】【鏈接：【歸墟】…】【萬物皆虛，萬念皆允，重構伊始…】

“嗡——！”

蕭穹殘破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的“視覺”變了！

他看到，蕭萬山身上不再是長袍和血肉，而是無數交織、流動的【概念】！【蕭家長老權威】、【玄冰罡氣修為】、【家族陣法精通】…像一條條色彩各異的絲線，纏繞其身。

他看到，蕭凌天體內那顆原本屬于自己的【七竅玲瓏心】，此刻正散發著【完美悟性】、【靈氣親和】的璀璨光華，但這光華正被另一股暴烈、貪婪的【焚天戰體】概念瘋狂撕扯、吞噬，難以相容。

他甚至能看到祭壇本身蘊含的【空間穩固】、【能量傳導】的古老概念，以及頭頂那片【歸墟】中，那足以讓萬物歸于終極虛無的【湮滅】法則！

世界，在他眼中變成了一幅由無數“概念”和“法則”交織而成的、復雜到極致的圖卷！

而他，似乎擁有了…閱讀甚至…干涉這幅圖卷的一絲權限？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驅使著他向那顆正在被撕扯的【七竅玲瓏心】，伸出了“手”——并非血肉之手，而是他剛剛誕生的、微弱的精神力，混合著【歸墟】賦予的那一絲【納萬化】的權限。

他沒有“吸”，而是發出一個“指令”，一個“定義”：

【定義：此‘悟性’概念，為‘無序溢散’狀態。】【指令：引導至我方‘內景’。】

無聲無息間，一絲微不可查的、代表著【絕頂悟性】的璀璨流光，竟真的從蕭凌天體內那顆心臟上被“剝離”出來，如同受到無形指引，跨越空間，沒入蕭穹胸口的血洞之中！

“嗯？”蕭凌天突然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剛才那一瞬間，他感覺剛剛獲得的心竅似乎莫名空了一下，但那種感覺稍縱即逝，澎湃的力量感依舊充斥全身，他便沒有在意。

而蕭穹這邊！

那一絲【絕頂悟性】的概念流入體內，并未化作能量，而是直接在他干涸的丹田深處，一個原本不存在任何事物的“點”上，進行了第一次【重構】！

“轟！”

仿佛開天辟地的一聲巨響在他靈魂中炸開！

一個極其微小、卻無比真實的【內景虛點】被開辟了出來！

雖然內部依舊虛無，但它本身的存在，就代表著【空間】概念的誕生！

與此同時，一篇遠超他理解范圍的“道”自然而然地在他心間流淌開來。

那不是文字，不是圖像，而是一種“方法”，一種“真理”。

——《萬化歸墟經》！

以身為引，鏈接歸墟，納萬化之道痕，重衍內景乾坤！

蕭穹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里，沒有了憤怒，沒有了絕望，只剩下一種絕對的、近乎冷酷的平靜和求知欲。

他艱難地抬起手，不是攻擊，而是再次“觸摸”到了蕭萬山身上那條代表【玄冰罡氣修為】的概念絲線。

他模仿著剛才的過程，集中所有新生的精神與那絲【歸墟】權限。

【解析：此‘罡氣’結構…】【模擬：‘能量溢散’概念…】【指令：微量引導…】

一縷精純至極的玄冰罡氣，竟真的從蕭萬山體內被無聲無息地“析出”，透過虛空，注入蕭穹剛剛開辟的【內景虛點】。

這一次，能量被迅速轉化為最本源的養分，滋養著他枯竭的肉身。

“嘶…”蕭萬山猛地感到體內罡氣微微一滯，仿佛憑空少了一絲，雖然微乎其微，但對于他這等高手來說，感覺異常清晰！

他霍然轉頭，凌厲的目光死死盯住祭壇上本該死去的蕭穹。

正好對上了那雙平靜得令人心寒的眼睛。

蕭穹躺在血泊中，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像一把冰冷的刻刀，鑿進了蕭萬山的靈魂深處：

“三叔…”“原來你的‘道’…”“是如此…淺薄。”